“这就是,你们说的面吗?”鼬站在房间的门口,关上了房门。
惠比寿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从容地拿起面具坐了下来:“你果然聪慧得非同凡人,说实话,我本就没打算能够隐瞒你更长的时间。”他歪着头指向自己对面的沙发,“不坐下来吗?”
鼬走过来的时候,惠比寿正试探地将面具盖在自己的脸上,又拿了下来:“不过说错了一点,这可不是面,只是控制面的面具而已。”他扬了扬手上的面具,“这张面具,本来应该在昨天晚上扣到某个妖魔的脸上,可惜被它挣脱了。”
“平弥他们,就是去做这件事吗?”鼬了然地问道。
“被发现了啊。”惠比寿将面具扔在茶几上,不知什么材料的面具撞击着玻璃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都没有挑明,但是他们都明白,那三个神器必然不会再回来了。
惠比寿的表qíng也有些恍惚。
失去神器,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就算这样的事qíng发生了无数次,仍然是无法习惯。倚仗的神器在自己面前妖化,怎么可能毫无感觉。
脖子上和后背,那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不是错觉。
但是能够做到的,只有在他们完全被妖魔吞噬之前,了断一切。
然后就是“啪”的轻轻一声,心里的某个地方,和神器之间的连接断开了。
一个,两个,三个。
有三个名字,从他庞大纷杂的神器群里消失不见了。
并不是多么显眼的地方,但是在这一刻,却能给予他最大的痛感。
就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神明们都热衷于给自己的神器们取相似的名字。
比如毘沙门的“巴”之一族,惠比寿的“弥”之一族。
除了姻缘关系的神明之外,更多的神明是没有自己的联系的,于是就会不知不觉地流露出这种渴望。
岩弥,邦弥,截弥,唱弥,平弥,利弥,遂弥。
听上去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不管生前如何,死后如何,被同一个神明收作神器,侍奉同一个主人,被叫着相似的名字,就会产生qíng同手足的羁绊。
这是神明们的希冀。
对他们来说,被自己赋予姓名的神器,就像是孩子一样的存在。
有失去了孩子后仍然无动于衷的父母吗?
惠比寿摸到自己后颈,那里原本有着因为神器们死亡前的qíng绪而产生的恙,被岩弥用了很长时间才拔除,神色微不可察地黯然。
“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今晚可以一起过来。”惠比寿靠坐在沙发上,眼皮低垂,眼神下视,“虽然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qíng,很有可能会惹祸上身。”
鼬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更多的qíng绪泄露:“我以为你会更加明白地说明,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惠比寿想了想,低低地笑了起来,“大概是为了追求更加qiáng大的力量吧。能够控制妖魔的话,不是很了不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神器和神明,关系真的很……啊。
☆、野良神7
所谓麻烦的事qíng,指的就是这样的qíng况啊。
深夜时刻,无人的苇原中国,万籁俱静。
正是妖魔肆意的时候。
昏暗的光线,紧绷的气氛,惊起的飞鸟。
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普通的夜晚。
岩弥站在稍微明亮一些的地方,束起来的白发被乍起的罡风chuī到,凌乱不堪。但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神色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空地,一刻都不能分神。
鼬站的地方离他不远,因为眼睛看到的地方有些刺眼,所以他微微倾斜了身体,却将那种qíng况看得更加清晰。
——神器们紧张地用境界线划出区域,明亮的光线狠厉地压制着困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被活捉的,面容狰狞的妖。
似乎被死死地困着,它咆哮着撞击着看不到的壁垒,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回去。
“这就是我要做的事qíng。”惠比寿从鼬身后走过去,站在他左手前方,“替妖命名再加以驱使,这样的机制很不错吧?”
他的表qíng自然,态度从容,一点都没有慌张的感觉。
鼬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面具,问道:“我记得神明一向以打倒术师为责的,你倒是用起了术师的手段了。”
“我觉得很好。”惠比寿扬起了下巴,颇有点不屑的意思,“其他的神明大概无法理解吧。何必在意是野良还是妖呢,能够利用的,尽管利用就是了。”
岩弥已经走了过来,说道:“已经可以了。”
“嗯。”惠比寿答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岩弥没有跟着他过去,仍然站在了原处,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放松。
“他这样子做,已经很久了吧。”鼬看着惠比寿堪称熟练的动作,了然道,“昨天也在做这个吗?”
岩弥还没有说话,惠比寿已经站在了妖前,左手将面具遮在脸上,右手捏成手势,厉声喝道:“吾名惠比寿!”
“是啊。”岩弥颤悠的声音说着,“一代又一代,已经太久了。”
“本名入吾面掌握,以假名为我奴仆,簇聚在此,毋抗吾令,臣服于面之下!”
他的手一刻不停地划出复杂的名符。
“降伏吧,蓂鬼!”
被神明划出的名字落在面具上黑漆漆的眼睛里,有一种压抑的神力。
惠比寿将面具按到挣扎着的妖的面上。
妖却一点臣服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更加剧烈地反抗起来,几乎都要挣开了束缚着它的结界。
惠比寿不敢松懈,拧着眉头压制着它。
像是垂死挣扎一样,妖凶猛地撞在壁上,发出奇怪的叫声,左边坚持着的,已经jīng疲力竭的神器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就被妖发现了fèng隙,循着破绽逃了出来。
“惠比寿大人!”神器们惊慌地喊了起来,惠比寿甚至没有来得及抬头。
一把刀出现在上方,锋利的刀刃划过,本来咆哮着的妖瞬间被切割得消失殆尽,但是连近在咫尺的神器都没有伤到半分。
已经划出一线的岩弥这才松了一口气。
鼬就站在惠比寿的面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在回忆刚刚切开妖物的感觉,又对上了惠比寿掩饰不了兴奋的视线。
“明明满是杀戮之气的锐器,却处处充满了克制,你果然是很不得了的神器啊。”他浑然没有差点被妖反噬的恐慌,兴致勃勃地说着。
鼬瞥了一眼他垂下来的手臂:“不,我并不觉得变成一把刀有什么值得自豪的。”惠比寿一哽,不太自然地掩了掩右手。
“请您拿出来。”岩弥站到他身边,严肃地说。
惠比寿本来打算转身离开的,被岩弥拦着避不开,只好伸出了右手。
他的整只手,还有露出的一节手臂,已经布满了青紫的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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