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子仙迹拿起茶杯轻笑,“那他叫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是个很怪的名字,”侍女抢在疏楼龙宿之前回了他,言语中颇为愤懑,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叫什么戮世摩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一身魔气,嘴里三分糖七分毒,叫人恨不得将他嘴巴都fèng起来!”
第48章 浮雪 四十八
隔世欢,隔世幻。
梨园美子,善调侃,好歌舞。
谁知久别,技艺生疏,别样滋味。
从儒风小镇出发,离中原就不远了,行至四五天,到了一处山瀑高宅,风景秀丽,可俯瞰十方,端的是万中挑一的好景致,名曰天月勾峰。
叶小钗回不动城,齐天变则去寻屈世途通报平安,便只有史艳文与解锋镝在此。
另有他事。
解锋镝要去赴一个约,见不少人,想带着史艳文一起。
这个约也与那名异人有关。
夸幻之父之生平善敛奇珍异宝,聚之甚广,数不胜数,藏于一城,成“山海奇观”。当初夸幻之父将八令之古原玉枢令赠予八人,于多年后的今日,以山海奇观为奖励,持令者可参与一场夺宝的游戏,只要能赢得这场游戏,这山海奇观中的东西尽数归他。
夸幻之父将其称之为——古原争霸,而他选择主持这场旷世穷武的人,名曰湛卢无方圆公子。各方风起云涌,能人杰出,圆公子受意,又以孤掌难鸣难绝众口,邀请解锋镝担任监督,以昭公信。时间,就在两天后。
瀑布离悬崖只有两三米远,史艳文站在崖边,那股浓郁的水汽就扑面而来。他伸手接住石头上撞出的水花,水珠在倾斜的手心上一滚,又落向了崖下,“用武林来做游戏场地吗?目的是什么?”
解锋镝手里拿着个盒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连目光也没往史艳文身上放,仿佛那盒子里的东西比什么古原争霸要重要多了,“暂时不明,或许是觉得玩弄人心于鼓掌之间十分惬意吧。”
史艳文不解地往他那里看去,而解锋镝恰好打开了盒子。
是一封信,信封上只有两个字。
艳文。
“……”
解锋镝抬头看他,将盒子慢慢推过茶盘,送到石桌那头,“你……要看看吗?”
史艳文回过头,还是看着瀑布。那瀑布只比这边的凸出的断崖高了十来米,而这断崖下面还有百米之遥,中间飞流直下,来处如同天上水,那后面又是陡坡高原。
是处险地。
九界的天允山也是处险地,两侧的天堑之间虽然没有倒悬的瀑布,却有林立的绝峰。他也曾站在绝峰上俯瞰世人,看着其下即将发生和已经发生的战乱,看着那些或平凡湮灭或惊天动地的战斗。战乱结束后,他又站在那里,风云碑下并立的天下第一还是没变,他的名字也在那上面,始终没有任何改动。
挑战他的人越来越少,暗算他的人却越来越多,他再也不能平静地站在那上面,只因一举一动都像饱含深意,惹人猜疑,而非单纯的忘我。
直到他被迫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那里也还是险地,决斗、伏杀隔三差五。可他还记得,那个地方最早的时候,还是处危险却漂亮的赏玩之地。
只是因为地势太好,只是因为盛名太过,就成了刀剑埋骨的凡俗禁忌。
这个地方很漂亮,也很危险,他暂时可以住在这里,然而日后,谁能保证这里不会成为别人望而生畏的禁忌?
而如今的他,还是一如当初,没有改变吗?其实变了又能怎么样?人总是要变的。
他看了足有一刻钟,才忽然回头看向解锋镝,“你的记忆一定恢复了一些,可记得正气山庄?”
他不是素还真,素还真不想让他记起,可史艳文却势必要解锋镝记起,会想方设法帮他记起来。史艳文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不可能伤害素还真,因为素还真是苦境的护道人,可解锋镝总会记起来的。
记起来,至少有人可以分担他的痛。
而且,史艳文苦恼地想,他若是记不起来,自己也难以知晓在九界的最后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时自己失去意识,究竟如何到的这里,也只有素还真知晓,自然,回去的方法,怕也是只有素还真知道。
可恨的是,素还真明明知道,先前看他苦求不得却一个字都没有透漏过,口风倒紧的很。
就当这是他唯一的报复好了,别无他法的报复,近乎于怯懦无奈的报复,他可不是喜欢持吃哑巴亏的人。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被践踏,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解锋镝微愣,沉默良久,起身走到他面前,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指那面刻了字的墙?”
“……”当然不是!
那件事发生已经是两人在正气山庄里独处七八日之后,也是在史艳文离开那个世界之前的几日。
偏僻处的墙体,墙根杂糙丛生,史艳文带着素还真在山庄里转悠,彼时天地不容客还未至山庄,他的三个儿子从头到尾素还真都无缘得见。那时的qíng景就和现在一样,庄重的山庄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史艳文烦恼于莲花的消散,大太阳底下还避开素还真躲到角落去思考对策,想如何撇清素还真的关系,想怎样才能寻到替代物,若是寻不到,又该想怎样才能让道域免受损失,再或者,该怎样揽下问责,不让人借题发挥,伤及俏如来。
素还真找到他时,史艳文正想得入神,指甲不自觉在墙面歪歪扭扭地刻了个“莲”字。他想了想,去书房拿了把折扇也靠在了墙上。史艳文惊讶地问他,天炎地热,何不在屋中纳凉?素还真就用折扇在他面前晃了晃,反问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去那里能做什么?
史艳文有些无奈,“此地炎热,艳文功体纯阳方可忍受,你又何必陪我受罪。”
“不然,”素还真慢慢摇着折扇,“合日净明,半晌偷闲,素某心中喜悦艳文何能知晓?”
“这样说,倒是艳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史艳文不以为然。
素还真也笑,意有所指地瞧瞧他的手背,“也不然,艳文忧己及人,乃真君子也。”
史艳文让开身,看着墙上的字,素还真的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布局,让史艳文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了,“我在想,该怎么办,才能两全。”
“看来结果并不理想。”
“是啊。”
素还真是理解这种心qíng的,只是两全之事,纵观一生,他也未能完全做到几件。
史艳文在莲字的最后一笔上重复描摹,眸色越来越深,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莲字完全成型的时候,史艳文莫名失笑,“清香白莲,”他顿了顿,轻嗅风中暗香,慢慢念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素还真笑开,抓住他的手腕,将折扇放进他的手里。史艳文不解地看他,素还真却不说话,在莲字后面另写了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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