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艳文手一顿,盯紧了鹤白丁,将锦囊里的东西慢慢抽出来。
鹤白丁紧张地站在对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史艳文的一举一动,比如脚步的加重,不如手指骨节的僵硬,或者是眼神的微妙变化,他已经随时准备好抽身撤退。
史艳文却只是轻轻地笑开,闻言细语道:“敢问此物……为何要还给艳文?”
那瞬间,好像有蛇爬过鹤白丁的脊背。
他调整了脚步,漫不经心地往门口移动:“素还真很看中你,将这条发带贴身收藏,所以当初异识曾试图控制你,虽然并未成功,但……到底对你造成了一些伤害。”
“伤害?”史艳文意味不明地问,“什么伤害?艳文怎么不知道?”
鹤白丁神色复杂:“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
史艳文掌心微动。
“毕竟他们也一样。”
“……他们?”
“异识控制人心的另一种方法,便是bī其想起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却尘思讲过,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也讲过聚魂庄的事,所以……唉。”
史艳文眨了下眼睛:“……这就是你来此的原因?”
鹤白丁又叹:“不止你,苦境还有其他受害之人。九轮天他们毕竟是侵略的一方,不大受人待见……本该将东西送还与你的人便是如此,受到多方嗯……打击,听说你与素还真有jiāoqíng,担心自己……人微言轻体微力弱,故而托我将东西送回。”
史艳文蓦地失笑。
鹤白丁绷紧的神经一断。
“抱歉,”史艳文捂了捂嘴,“艳文方才有所误会,险要错手伤人。”
“……”看来这份工作果然很辛苦。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阁下……”
“喂喂,我进门到现在连口热茶都没合上,你就要对我下逐客令吗?”鹤白丁惊讶地看着他。
“艳文实有要事待办,故而只好失礼了。”史艳文揖手道。
“……也罢,”许是天气清凉,鹤白丁也不生气,转身推门道,“反正我只是个传话使,总之啊,九轮天欠你一次,日后若有需要,可寻我转达。”
就是如此。
解锋镝犹豫了一下,关上门窗。
这段小cha曲可有可无,却透漏出一个信息,约莫还是那桩孽债。
史艳文手上还拿着一个锦囊,另一只手勾着条白色发带,待光线隔绝,红烛燃起,才卸了防备,黯然地摩挲着那熟悉的物件。
“方才,”史艳文惶惶然抬头,“我险些动手了。”
解锋镝不发一语,拿着发带的另一端,想将这东西拿开,史艳文却捏紧了它。
“怎么了?”
“你明白艳文想说什么吗?”
解锋镝沉默片刻,轻轻一叹:“有些记忆,不是那么好忘记的,解某明白。”
“……你不明白。”
史艳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外面的雨势渐小,树叶窸窣可闻,狂风骤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太正常了,没有什么大风大làng不会平息,就像聚魂庄,它当初给史艳文带来了多少苦痛,最后还是死灰一捧,成了汪洋大海中寻不见踪迹的过往。
史艳文也平静了下来,他问:“你知道,我一直以来介意的是什么吗?”
解锋镝没说话。
“你以为我是在介意的欺骗和伤害?还是曾经自以为是的保护和监视?”史艳文眉关紧锁,“你真以为史艳文会介意那些?”
解锋镝深深地看着他:“或许你不介意,但我介意。”
史艳文眼波微动。
“我介意着那些你不介意的东西,旁人提起一句都能挑动素还真敏感的神经,他没让我在场确实是聪明的决定,否则……我不一定会控制住自己。现在,”解锋镝按住他的肩膀,“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在介意什么了。”
他在介意什么?
他介意的,从头到尾只有素还真而已。
史艳文擒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绕过屏风,将人按在了chuáng上。
“你。”史艳文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解锋镝放柔了眉角:“我如何?”
“我介意你,”史艳文告诉他,“我介意的是‘你不是你’,我介意你控制不住自己,我介意有人bī你做不由自主的事!我介意……我介意的是那个伤害我的人,有一张素还真的脸!”
“艳文……”解锋镝qíng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
“我最介意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史艳文狠狠闭了闭眼,将心底最深的不堪展现出来,“如果我不是在那天去了聚魂庄,你也许就不会分心,也就不会在蜀地遇险,对不对?”
“……谁告诉你的?”解锋镝看着,那眸中湛蓝的天空好像又起了大雾,让他有些心疼,“那不是因为你,只怪我不够qiáng。”
知道这件事的,不多,不会是屈世途,也不会是不动城里任何一人,更不会是续缘,还有谁,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秦假仙。
解锋镝口气越加柔和,仿佛怕史艳文不信,忽然翻身与之换了位置,在他耳边吻了吻:“错在我,是我掉以轻心,明知有危险还放松警惕。”
史艳文却摇摇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坚定不移地回视。
解锋镝不明所以,只好撑着手臂等他说话。
良久。
史艳文告诉他:“它是我无法抹去的遗憾。”
“它不是。”解锋镝道。
“它可以不是!”史艳文手上用力,“只要……你能帮我忘记它。”
解锋镝微微错愕地瞪大眼睛。
史艳文深深吸了口气,上身轻抬,往后稍退,脚尖勾着鞋踏,整个人梭到了chuáng上,小腿在解锋镝腰上掠过……
“你知道怎么让我忘记它,用完完全全的你。”
像是被绚烂的色彩晃花了眼,解锋镝怔愣许久,对这从未见过的焕然艳色感到惊叹,也为之折服,一团看不见的□□从心底烧了起来。
“艳文,你别……”
“这是最后的机会,”史艳文解开衣服,有些难为qíng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艳文此生怕是唯一一次做这种事,以后也不会再说这句话了——你确定不要吗?”
“……”
解锋镝按住他不断撩拨的脚,眼中暗沉,满头黑发寸寸雪白,年轻的脸有了微妙变化。
那张成熟温润的脸却不似许久前的从容淡笑,而是如深夜寒潭一样深不可测,就像史艳文在不动城的那个夜晚里看到的人一样具有侵略xing,碾压下来的身形让人不禁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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