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昙正呆愣着,被他拽住就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天策冰冷的胸甲挡不住鲜活温暖的体温和怦然心跳,这触感与此数年间梦中反复求索的朦胧截然不同,真实得如此可怕,叶昙浑身都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沈默还活着啊……他没有死!
心田一瞬被着bào涨的狂喜淹没了,却又夹杂着困扰的沙砾。
甚至是愤怒与疼痛。
沈默明明还活着啊,为什么……为什么不回来找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被困在这种以为他已经死去的煎熬里痛苦挣扎?
两股激烈qíng绪对撞一处,如同海啸山崩,和着重剑跌落地面时那一声巨响。
叶昙无所适从地靠在天策怀里,终于缓缓收起双手,反环住天策的腰。
这发展在场谁也没有意料,全都吃惊地看着他俩。
沈默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下意识摸了摸叶昙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轻轻又唤了一声:“叶昙……”
这一声久违的呼唤瞬间激得叶昙眼泪都涌出来。
欢喜也好,疑惑也好,cháo水退去,只余下苦到无法言说的委屈。
“沈默你这个大混蛋!骗子!”
叶昙嘶声骂出来,什么君子之风也全忘gān净了,用力一把将天策推开,却又遽尔慌乱起来,忙死死抓回来。
太害怕眼前这人依然只是一抹幻影,就像无数次午夜惊梦时那样,一旦松手,就又要消失不见。
叶昙无力地弓起身子,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他那副大受冲击的伤心模样把沈默吓坏了,也顾不得周围还有那么多双眼睛正瞧着,慌忙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连声道歉哄慰。
好容易哄得叶昙不再大哭不止以后,沈默又简单向大感意外的留守大人解释了前因后果,越说越尴尬,越说越说不下去。
叶昙显然还没能完全从这巨变中完全回过神来,依旧红着眼死死抓着沈默不肯撒手。
瞬间主角变路人的萧宇殊万万没想到这看起来循规蹈矩一脸正经的沈副将不出状况则以,一出就这么喜闻乐见jīng彩纷呈,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没捶地打滚,被一旁的夏侯凤狠狠踩了一脚,才老实下来。
沈默看着震惊脸的四镇留守,和憋笑憋到内伤的自家不靠谱主将,觉得这次的都护府之行简直糟透了,赶紧把正事都与留守大人商议妥当,就告辞要回天策营去。
但叶昙哪里肯放开他,说什么也一定要跟着他一起走。留守大人虽不愿放叶昙走,却也不能qiáng留,只好再三拉住沈默叮嘱,要他务必将叶昙留在安西,千万别气跑了。
沈默无奈,只得苦笑应承。
四人一行返回了天策营。
一路上叶昙都依然拽着沈默,无论做什么都不肯撒手,便是骑马时也硬要一手抓着沈默胳膊才安心,直到沈默牵着他回了营房按他好生坐下仍不肯放手。
这天策府安西营荒废许久,沈默他们才到一天也来不及好好收拾齐整,设施多有损坏简陋,连饮水里都有不少泥沙沉淀。沈默唯恐叶昙不能适应,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他把自己如何在武牢关侥幸不死,又如何被送去救治巨细告诉了叶昙。
但叶昙此时哪里有心管这天策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执意追问沈默为何不去找他。
沈默被追问得莫名就心虚气短起来。
又及他心里还以为叶昙已和那七秀姑娘苏泠泠成婚有了孩子,不想把这话直说出来,怕叶昙误会他是指责自己变心要为此难堪,于是便反复斟酌着委婉解释道:“时局动乱,身不由己,也不知自己还能多活几天,我怕再给你多添无谓伤痛,何况你也已有了你自己的安稳美满,我不想打扰了你……”
然而这一番话落在叶昙耳中却叫叶昙愈发满头雾水困惑不已,根本不懂这天策是什么意思。
沈默为什么会觉得回来找自己是“打扰”呢?他都已经不在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安稳美满可言……?!
听起来就像是在找借口要分手一样。
叶昙几乎又要哭出来。
八年了,从当年洛阳一别,已然八年了。这八年中,他无数次地从噩梦中哭着惊醒,无数次后悔得剜心蚀骨,恨自己当初为何没能在洛阳与沈默并肩作战,觉得正是因此沈默才离开了他。
他甚至梦见沈默责备他。
所以当知道沈默还活着却不肯回来找他时,叶昙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吞噬了。
毕竟,在这个天策最孤立无援、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与他并肩站在城头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在怪我吗?因为我太笨了,没能帮你一起守住洛阳,你生我气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所以你才——”
叶昙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qiáng压着语声里的哽咽,紧紧抓住沈默不放。
这心碎又仓惶的模样吓得沈默好一阵着慌,当即连声否认。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为这种事怪你?洛阳失守,是我们无能,你又何错之有?”
但这些安慰话语在此时的叶昙听来,只觉句句都是撇清关系,顿时脸色惨白,咬着牙难过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心中各有误会,根本就不是在说同一件事,叶昙听不懂沈默话里的意思,沈默也完全不懂叶昙为何就理解成了这样,见叶昙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跟着沉默下来。
气氛骤然变得十分僵冷。
最后到底是叶昙忍不下去了,“唰”地站起身来。
“你既然不想再见到我,我也不会缠着你不放,反正我是来投军助战的,四镇之大,未必就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回去府城请留守大人把我派去别的镇就是了。但我走之前,有样东西要还给你。”他垂着头,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天策。
那是个猴子布偶,已十分旧了,但看得出一直被jīng心收藏。
沈默眼眶顿时湿热。
这只小猴子曾是两人的故友——万花军医张灯的。
当年若非张大夫于武牢关舍身救了沈默,沈默便不可能今时今日还活生生站在此地。
那猴子布偶上还有些陈旧血迹,看起来是已浸透在布料里无法洗净的模样。
沈默缓缓将之接过来,只觉沉重无比。
他听见叶昙与他说:“这几年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按时祭拜。但是……张大夫应该更想让你留着它吧。”
沈默遽尔喉头一烫,张嘴想说点什么。
叶昙却已背起行囊和双剑,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8)
自从瞧见叶昙抱住沈默大哭那一幕,萧宇殊就一直处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状态,要不是被夏侯凤揪着耳朵拖走了,还非要去扒沈默的墙根不可。
结果没过一会儿又瞧见叶昙红着眼圈出来闷头牵马就走。
萧宇殊吃了一惊,扭头看看夏侯凤,问:“你师兄咋回事儿?”
小凤没应声,只一脸担忧地看着沈默那间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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