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我也不想左三年右三年的继续卧下去啊。季白差点把手机摔了,斜靠在餐馆门前的摩托上抽烟,嘬得恶形恶状,腮帮子都陷下去。他知道这批货送到果敢去大概自己和洪教授的位置都会坐得更稳一点,像昨天那种几乎是bī着试毒的事估计也不会再有了,以后大规模生产还会重用他,接近奈温的机会比现在要多得多,但他最后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批浴盐流出去,得在奈温到手之前毁了它。这不是个足够冷静或者理智的选择,然而对他来说却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警察应该把人从火坑里拉出来而不是推下去。季白把烟头呸掉,用这句话彻底说服了自己,然后又挺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起来当警察也不是个足够冷静或者理智的选择,可他还不是选了。
下午的时候西南面起了厚云,黑沉沉地压得很低,空气里cháo得能拧出水来,原本结晶得差不多的浴盐又有点想要溶解的样子。洪少秋抬头看了看天色,招呼着季白把院子里的塑料盆搬回屋里,Mike站在门口屋檐下头把眉毛挑成显而易见的问号。
“要下雨了,”洪少秋指指云彩,解释得合qíng合理,“雨季没法晒,剩下的只能烘gān,这边缺烘gān机。”
“好。我带走。现在。”Mike做了一个转圈的手势,眼神转到季白身上,语气平平,没有要商量的意思,“车给我。”
他们把半成品的浴盐倒进水桶里,装满之后拿塑料布盖住桶口,再用绳子绑紧了,防着水渗进去。Mike站在一边监工,背上的包像骆驼似的隆起来,边沿上戳出半截细长的轮廓,季白扫了眼,确定那是把微冲,除此之外应该还有手枪,他自己手里就一把五四,一个缺了两发的弹夹。事发突然来不及调人支援,如果是一对一的话,有胜算,没把握,很大程度上是看运气,不过季白向来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他拎着桶出去牢牢地绑在摩托车后座两边,身体背对着门口挡住Mike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扯出车钥匙,用上面拴着的军刀戳了后轮附近的刹车制动管几下,位置十分隐蔽,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这时一滴水珠落在他脸上,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哗哗而落,拍在脊背上的雨水像鞭子抽人似的重,在泥地上打出一个一个小坑,跑回屋檐下这几步路已经淋得季白浑身湿透。
“雨太大了,不然等小一点再走?”季白抬手把脸上的雨水抹去,心里想的是山雨路滑,用刹车的次数想必会更多。Mike像是没听见一样笔直走向院子里的摩托车,看了眼油表,又检查两个桶是不是绑结实了,然后上车走了。
“连个拜拜都不说啊。”季白撇嘴,很瞧不上的样子,“所以说洋鬼子没人味呢,仁义礼智信,一样没有。”
“行啦,他只需要讨好将军就行,确实犯不上给咱们好脸色。”洪少秋指指两人脚下聚起来的一小摊水,眼睛在季白半透明的白色T恤上停住,季白觉得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下意识地跟着低头看了眼自己,洪少秋把头转开,“你去冲一下,换个衣裳,别再淋病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空档。季白回屋套了件带帽子的冲锋衣直接从后窗翻了出去,怎么和洪教授说他还没想好,gān脆先gān完这一票再说。雨天其实不利于追踪,尤其在林子里,好在摩托车负重大,车轮留下的印子深,他又出来得很快,故而还看得比较清楚。果然,十来分钟以后他就看到被丢在路边的摩托车,尾灯可能是进了水,明明灭灭地闪,后座两边的桶不见了,两行深深的脚印延伸出去。季白深呼吸一口气,把五四的保险开了提在手里,尽可能不发出响动地继续往前追,浑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可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伸过来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白一惊,肩膀顺势向下一沉让过对方的手,半转身提手出指,拇指食指中指呈鹰爪型直奔那人哽嗓咽喉而去。这招锁喉是小时候他打架打输了,老爷子教给他的,基本上还没失过手,然而来人像是早有防备似的一偏头,原本应该扣住喉结的手指就只捏住了侧颈上的肌ròu,季白拿枪的那只手也被他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你是谁?”季白低喝,那人脸上套着个滑雪面具,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声音却是惊喜的:“三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洪教授?
季白脑子里一阵晕,我他妈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16 官大好几级压死人
有时候季白都佩服自己,反应怎么就这么快!比如现在,他看着满脸就露出俩眼睛的洪少秋脱口而出:“洪哥……你也想黑了这批货?”
“……你说你要早和我商量一下多好,咱俩刚才在院儿里就能把他摁住了,”可惜洪少秋的表qíng挡在滑雪面罩底下,不然一定jīng彩纷呈,“到时候咱俩二一添作五,不比在他们手里要点残羹剩饭qiáng?”
“就这么定了!”季白拽住洪少秋继续往前跑。Mike拎了两个十几公斤重的桶,背包也不轻,速度肯定快不了,想了想他还是没憋住,夹枪带棒地槽了一句:“洪哥还是你想得周全,装备就透着专业!”
洪少秋当然听得出好赖话,滑雪面罩湿了水简直要把人憋死似的重,他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傻bī了,然而要是现在拿下来似乎更加傻bī。他心里一直觉得季三儿有点神神叨叨,像是背着不少秘密,奈何一直没有真凭实据,又没抓着现行,也不好妄下结论,毕竟国安的宗旨里也有这句: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不管季白是好人还是坏人,今天似乎都要在他面前真相大白了,洪少秋又有点怪忐忑的,他在后面看着季白熟练地拨开小路两边的树枝又低头辨别脚印的时候,这种忐忑尤其明显——我他妈到底是睡了个什么人哪?
季白突然弓下腰,像只捕食的野shòu似的冲进路边的灌木丛,洪少秋没犹豫,也跟着进去。柔嫩的树枝拍打在人脸上,嫩叶婆娑的cháo湿绿影中面无表qíng的Mike已经端起微冲,黑黝黝的枪管在大雨中对准他们,似乎下一秒就要喷出足以把两个人拦腰截断的火光。这么近的距离连瞄准都不需要,洪少秋心里咯噔一声,还没得来得及想遗言是什么党费让谁jiāo,就看见季白孤注一掷飞扑过去,把Mike压在地上扭打起来。
79式微冲快到80厘米长,一旦贴近到身边就无法发挥作用,季白等于是用身体撞开枪口,然后qiáng拖着Mike进入近身格斗阶段,他和Mike互殴得拳拳到ròu,两个人用的招式虽然不尽相同,但本质上却有点奇妙的相似,都是奔着尽快制服对方去的,大部分都对着神经密集甚至致命的地方招呼,洪少秋看得眼熟极了,他自己和人动手也是这样。
俩人很快就打出了真火,动作完全变了形,在灌木丛底下的泥浆里不停翻滚着厮打,那支没派上用场的微冲斜着夹在两个人中间,枪口一会儿指着Mike的脚背,一会儿指着季白的侧腰,洪少秋担心这么下去迟早会走火,立刻拔出后腰上别着的匕首去给季白帮忙。这个忙帮的正是时候——两个人都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眼睛凸起,太阳xué鼓着,脸孔涨红甚至于发紫,却谁也不肯松手,还是洪少秋横着割在洋鬼子颈动脉上的一刀解决了问题,季白非常熟惯地一偏头,躲过了从伤口里直直喷溅出来的鲜血,然后两手紧捉住Mike的下颌狠命一扭,确认把颈椎也拗断了才松了手爬起来,用没沾上血的大拇指恶狠狠地抹了把自己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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