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下来之后过了一两天,奈温派车送来了许多烧杯量筒之类的器皿,还有几个用黑笔潦糙画着骷髅标志的箱子,边境上这样的军绿色板条箱很常见,特别是在去年闹过pào击之后——它本来是装弹药用的,除了外表的木条之外内部还有一层金属内衬。这天刚巧赶上洪少秋去镇里,季白开门的时候发现送东西来的人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当天在楼梯上搜他身的那个鬼佬,两人照面的时候鬼佬森然咧嘴一笑,牙齿出人意料的小而尖,有点像rǔ牙,笑容看起来便愈发残忍天真。季白让他笑得有点瘆得慌,上前接过箱子垒在卧室墙边,顺便掂了掂份量,不算太重,肯定不是弹药。
送走了鬼佬,季白偷偷打开箱子看了一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装在棕褐色窄口瓶里的化学试剂,有些有英文标签,有些没有,在瓶盖上随便贴了个便签,画着不同的记号。每个瓶子都用报纸裹了许多层。他找了个标签还比较清楚的瓶子,掏出手机照着上头的英文查,百度慢悠悠的跑了半天才弹出页面来:potassium dichromate,重铬酸钾,有毒且有致癌xing的qiáng氧化剂。
再往下查就是些不疼不痒的用处了:配铬酸洗烧瓶?不,不是这个;做火柴头?媒染剂?检测司机是否喝了酒?哪个都不对啊!季白烦躁地抓抓头发,把瓶子小心翼翼放回去,在重铬酸钾后面又加了制毒两个字,这回搜出来的虽然同样语焉不详,掺杂着大量“您搜索的结果根据当地法律法规不予显示”,但在寥寥数条还算有用的信息里,季白发现重铬酸钾指向的不是原以为的安非他命,而是甲卡西酮,俗称浴盐的那玩意儿。他在公安内网上看过相关案例,美国有个吸浴盐的瘾君子走着走着把别人的脸给啃了,当时还和队里同事啧啧称奇,说现在的毒品越出越邪xing,因此印象十分深刻。如果洪教授是打算做浴盐的话,在案子xing质上没什么差别,危害xing却更大了。
“看什么呢?快来接把手,你们这一代人啊,就跟手指头粘手机上似的。”
洪少秋的声音冷不丁在他身后两三步的地方响起来,季白镇定地退出浏览器清掉缓存,然后一边把手机揣兜里一边回头去接他手里的东西,还不忘抱怨:“洪哥啊,我刚把姑娘照片要出来就让你搅和了!再说,我们这代人怎么啦?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算起来和我还算是一代人呢。”
“什么姑娘?”洪少秋饶有兴致地伸出手,“好看吗,给我看看。”
“不怎么好看,凑合吧,就一柴火妞。”季白满嘴跑火车地往下编,其实他好几年没约过姑娘了,“少数民族的姑娘都差不多,又黑又瘦的,我有点脸盲了要。”
“……我以为你说你自己又黑又瘦呢。”洪少秋乐了,从购物袋里抽出包薯片在他面前晃两下,“吃不吃这个?”
这是真把自己当小孩打发了?季白腹诽,又觉得应该可以从他嘴里套点话,起码要确定奈温收货的日期,更好的选项是能让奈温亲自到这边来。清理周边环境的时候他看了,院子周围糙深林密,藏个百八十号武警不在话下,而且从镇子过来只有一条路,是打埋伏的好地点,与其穿便衣越境去果敢抓人,不如在国内动手。
“洪哥,云南这么cháo热,你能受得了吗,我都快发霉了。”季白咔嚓咔嚓嚼着薯片,盘腿坐在自己chuáng上,语气十分单纯。洪少秋看了他一眼,把几个箱子一一打开看过,再搬到另外那间收拾gān净的屋子里,都整理好了才转头回来坐在他对面:“受不了也得受啊,不然还能去哪儿?”
“你有技术,去哪都能过好日子,”季白捻了几片薯片,把剩下半袋丢给洪少秋,“和我这样刀头舔血的可不一样,说不定哪天一颗枪子儿就玩完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抓住了都是掉脑袋。”洪少秋摇头苦笑,“五十克就够枪毙,我这罪过,够拖出去拿机关枪扫she五分钟的。”
——对刑法还挺熟悉的哈?季白眼睛转转换了个话题:“洪哥,你这技术是自己研究出来的?能不能……嗯,教教我?就当你收了个徒弟,我觉着自己还不算笨,打个下手帮个忙什么的肯定没问题。”
——这是唯恐自己身上的罪名不够多啊!洪少秋还在考虑怎么答对他,没说话,季白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洪教授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跑路的时候不带老婆还可以理解,现在已经算是大体安全了,还不找个qíng儿什么的,这事就透着有点蹊跷。尤其奈温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最常用的办法就是送女人拉关系,表示宠信重用的同时也起到监视的作用。像洪教授这样的外来户,又是单身,不安排个女人在身边,完全不是一贯作风啊!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洪教授不喜欢女人,要么就是他没法喜欢女人。季白想了想自己和他相处这几天的qíng况,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如果打架时的身体接触也能算摸的话。要是他喜欢男人,按理说或多或少总会露出点苗头吧?qíng场上无往不利的季三哥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挺有自信的。
唉,真看不出来,长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但是直的,还他妈不行,简直bào殄天物啊!季白在心里叹口气,同qíng地拍了拍洪少秋的肩膀:“没事洪哥,我知道徒弟对你来说意义不一样,我不qiáng求。”
8 不凉的啤酒和马尿之间的区别?前者是拿瓶装的。
一般来说,洪少秋的睡眠质量还可以,但喝了啤酒的晚上就免不了半夜想走个肾。他迷迷糊糊翻身坐在chuáng边,后脊梁上都是汗,心想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能喝,喝啤酒跟水似的,一箱子澜沧江自己喝了最多也就三分之一吧。
他们今晚在院子里生了堆火烤ròu喝酒,没有瓶起子,季白举起啤酒瓶子,歪着头拿牙咬开瓶盖,然后手心满不在乎地一搓瓶口递给洪少秋。嘴唇拂过瓶盖边缘的瞬间洪少秋看见他嘴唇内侧的颜色,带点湿润的红,在火光下还有点闪亮的意思,于是笑着接过啤酒先chuī了一个。季白说洪哥你可真给我面子,这不是让我也得chuī嘛,说着又咬开一瓶仰脖一口气喝净,喉结滚动得像是皮肤下面藏了个小耗子,酒瓶外壁冷凝的水珠顺着瓶颈流到他下巴上。
喝到最后啤酒已经不够凉了,夜风透着燥热,在火堆上舔过就噼噼啪啪地卷起火星子。洪少秋皱着眉头喝掉最后半瓶,啤酒浑浊又带点苦涩地一路流到胃里去,略微一震dàng就要起泡,几个小时后的现在变成颜色差不多的另外一种液体,胀得人下身发硬。他靸着拖鞋想过去把季三儿薅起来,迈出去脚没等落地就觉着不对,季白不在chuáng上,薄被隆起来那块儿是往里塞了个枕头。
洪少秋挺淡定,把手cha进薄被里试了试温度,热气还没完全散尽,季三儿离开的时间不会太长。他贴着墙走到窗边侧身往外看,院墙下方模模糊糊有个穿背心的人影,看身条儿就是季白,低着一点头,胳膊好像是举起来的——他在打电话。洪少秋定了定神,开始猜他和奈温会汇报什么,说自己进度太慢了?很可能,奈温表现出的迫切比预期中qiáng烈得多。这样的话明天开始也不是不可以——他需要个足够份量的诱饵,奈温确实是条大鱼,但不是他要的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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