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给我把枪,刀也行,然后我告诉你密码。”他下了自己最后的筹码,孤注一掷,再无退路。“红磡车站的自动储物柜。”
“你等等。”阿叔转回房间里去,过了两分钟拿了把水果刀出来,捏着刀刃把刀柄朝他凑过去一点。刀是最常见的式样,街边士多里那种没开刃的镀铬铁片子,但割破颈动脉足够了。
“好,你说吧。”
他报出一串数字,紧接着奋力一抓,刀柄终于实实在在落进掌心,刀刃——刀刃还在老家伙手里!
……被骗了!
他看着手里的刀柄发呆,也不是绝望,就是木然:一截塑料棍能戳死人吗?
老头儿又靸着人字拖踢踢踏踏地走了,后背有点佝偻。
季白已经四仰八叉地睡着了,chuáng单在脚跟周围皱成稀糟的一团,洪少秋把烟摁灭在自己这边儿chuáng头的烟灰缸里,刚想倒头就睡,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来。他拎起来看了一眼打算穿衣服,刚从chuáng上挪开了半个屁股季白就醒了,猫头鹰似的睁开一只眼,又圆又亮地瞅他:“怎么了?”
“你睡你的,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洪少秋连头发带耳朵的呼噜了他两把,还特别不嫌腻歪地低头想亲一口,季白已经跟着坐起来了:“那不行,你这个工作作风有问题,领导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脱离群众啊。”
洪少秋边提裤子边乐:“你这官腔都跟谁学的?我平常说话也不这样啊。”
季白呵欠着把衣服穿好,带着点餍足的懒劲儿:“你以为这两个月那些思想汇报学习心得都谁给你写的?”
“那这回的报告,三儿你看……”
“门儿也没有。”
“下回我让着你还不行?”
“少来,下回本来就该我了。”
连季白扬起下巴一递一句的堵着不让人说话的小模样儿洪少秋都觉着来劲,抬手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扇了一巴掌,说就你他妈事多,快点,赶时间。
香港是个24小时醒着的城市,这么晚了,路上仍然每一盏灯都开着,从卖咖喱鱼蛋的走鬼小贩到将天九翅供在最显眼财位上的海味店都各有各忙,路人行色匆匆地走过。季白也不问洪少秋他们要去那儿,左看看右看看,很好奇宝宝的样子,洪少秋gān脆掏出散钱买了碗鱼蛋塞到他手里:“没来过香港啊?”
“香港有什么新鲜的,主要是没跟你来过啊。”
洪少秋把他嘴角的咖喱酱擦掉,挺郑重其事地说:“等今年年假,你想去哪儿玩咱们就去哪儿玩,怎么样。”
季白先是感动了一秒,然后想起他俩现在这单位出国是肯定没戏,国内人挤人的景点有什么可去的?还不如搁家待着爱吃吃爱睡睡,所以洪少秋许下的愿基本说了跟没说一样。他们在地铁口分掉了最后几粒鱼蛋,赶着西铁线的末班车到了红磡站,洪少秋从储物柜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季白看见银白色电脑外壳上Loongson的标识,奇道:“这是龙芯?这玩意儿可他妈难用了,居然……”他一下反应过来,马上压低声音,“嫌疑人的?”
洪少秋点点头,夹着笔记本和他出了车站,转了两圈确定没人盯梢,才一路走回酒店。
31 九龙——北京西,24小时15分钟
电脑意料之中地设了开机密码,季白不等洪少秋问就先主动jiāo底:“千万别指望我啊,我的电脑水平也就是开机打字上网看片儿,别的都不会。”
洪少秋毫不犹豫直接关机:“要这么说的话,我水平还不如你呢。趁早别折腾了,家里又不是没有专业gān这个的,就咱们这两把刷子再给弄坏了怎么办。”他拍拍chuáng边,说得特别道貌岸然,“这么豪华的房,这么舒服的chuáng,咱俩不在chuáng上的每一分钟都是极大的làng费知道吗?刚才都làng费半天了,赶紧过来挽回点损失。”
“我算看透你了,撑死也就前三句正经,说着说着就往沟里带我,拦都拦不住。”季白抬手做了个敲键盘的动作,他手好看,比划一下洪少秋觉得像弹钢琴似的,“中老年人也要跟上时代,不能自甘落伍,你得常上网,体会体会我们年轻人儿的追求。”
“中老年人?年轻人?”洪少秋指指自己,又指指季白,握拳凌空做了个要打的动作。
“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这不是夸你成熟稳重嘛,”季白往回找补了半句,发现越描越黑,赶紧转移话题,“领导路子挺宽啊,到哪儿都有特qíng儿。”
“香港我哪来的特qíng,短信是本地电话号码,八成是阿叔——他就爱gān这路神神叨叨的事,自比诸葛孔明。不过那人靠得住,没问题。”他们说的特qíng等于港片里的线人,可从来没有加儿化音的,洪少秋反应出来不太对,拖着季白的胳膊把人拽上chuáng,搂住了拍两下后背再松开,“行了,睡吧,老实点别把伤口蹭了啊。”
季白被突袭得有点措手不及,差点使出擒拿招式来,圆眼睛懵着眨了眨:“你这gān嘛呢?”
他头发洗完了就没管,糙糙用浴巾擦到半gān,先前又在chuáng单上搓揉了会儿,这时候乱乱地翘起一点,格外显小,只有从眼角的笑纹才能看出早已不复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洪少秋抬手关了chuáng头灯,在黑暗里握住他的手慢悠悠地说:“特qíng没有,qíng儿嘛,确实有一个,刚才搂的就是。”
九龙到北京的火车下午三点多发车,洪少秋既然已经把人jiāo代给驻港办,索xing真就大撒手了一回,跟季白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饱餐战饭之后再去领人。倒不是他们存心偷懒,惦记着公款旅游,主要是接下来要坐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平常可以上车就睡饿了就吃,带着嫌疑人便需要时刻警醒着。说句丝毫不夸张的话,嫌疑人要解手都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尿进瓶子里,绝不能给他任何一点独处的时间。
红磡站有地铁,也有城际直通列车,人流量极大,两人从下车就一左一右把嫌疑人夹在中间。香港还是穿短袖的天气,三个穿着长袖外套的高个儿男人紧贴着并排走的样子多少有些扎眼,好在由地下通道到站台的路也不太长,就是上车的时候看着格外别扭:季白走在最前面,右手一直停在背后,从袖口露出一截手铐的链子,和嫌疑人的左手铐在一起,洪少秋的左手则往前送,和嫌疑人的右手铐了个结实,三人连成一串进了软卧包间。
最后进来的洪少秋反手拉上了门,颔首道:“早点像现在这么配合多好。你要是当初不跑,主动投案还能算是自首qíng节,争取从轻处理。”
“要是你是我,你跑不跑?”嫌疑人咧嘴笑了,“跑了,兴许还能有活路,不跑肯定死路一条。”
“前提条件就错了!”季白直视着夹在他和洪少秋之间的武官,眼神坚定,“我要是你,压根不会叛国!”
洪少秋给季白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过分刺激嫌疑人,接着拿钥匙打开自己手腕上的半边铐子重新锁在下铺墙边挂衣服的横档上,然后去开季白那边的手铐,同样铐住了才开口:“谁都有个一时糊涂的时候,我能理解,但具体qíng况肯定是要讲清楚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连你的病根都没找着,别人怎么救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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