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具有近乎江湖长者才有的沉着冷静,这不合理。或者说,除非有人提线木偶一般cao纵着他,才能让他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否则这个孩子那些滴水不漏的言行根本无法解释。
能让谢渊点头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恶人冷月——而今的军医月冷西,也是以叛逃的身份投奔浩气盟,但月冷西当年为此受尽苦楚,历经许多生死磨难才得以如愿,相较之下,戥蛮的叛逃未免太过轻易了。这是第二个疑点。
再者,时至年末,新兵入伍告一段落,正是营盘人满粮糙充足之时,可说是最好的时候,营外数里一向没有野shòu出没,更何况为避免新兵对周围qíng况不熟,误入陷阱,巡逻营早半年就清理了方圆三里一切有可能的威胁,怎会无缘无故有野láng出没?
无论是与淮栖的相遇,还是他突然从恶人谷叛逃,甚至是刻意投奔浩气大营,其中似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而眼下最让沈无昧介意的,却是那孩子的眼神。
野shòu般的眼神。
应该会是个很让人头疼的家伙吧。沈无昧想。
他没将所有疑惑都说出来,只看着凌霄的眼睛道:
“凌霄,月冷西只是个由头,前后时机拿捏得太好了,原先我还以为戥蛮无非是一己私仇,现在我却开始怀疑他身后另有指使。无论因为什么,都要分外当心。他已经到我们身边来了,这比什么都危险。”
凌霄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危险其实一直都在,在天下这偌大棋局中,每一次落子都命悬一线,他们不过是尽力,也仅仅只能尽力而已。紧接着凌霄眼珠一转,冲沈无昧眨眨眼,笑嘻嘻探过身来道:
“既然你这么通透,那你去吧。”
想来去告诉李歌乐这件事的人还是沈无昧最适合了,至少他不会对这些事开不了口。
沈无昧撇着嘴瞪了一眼凌霄,满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qíng,便叫他安心等月大夫回来,自己出了帅帐,牵着一直等在帐外的叶晓源,慢悠悠往李歌乐的营房走去。
这个钟点新兵大都在校场cao练,新兵营显得很安静,沈无昧径直来到李歌乐的营房外,jiāo代叶晓源等在门口,自己推门进了屋。
李歌乐眼下正呆呆坐在屋里冥思苦想,沈无昧告诉他的那些略羞耻的事让他不免坐卧不宁。
他可以对淮栖有非分之想么?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肢体的碰触对李歌乐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他常常撒泼打滚要淮栖抱着他,或是牵着淮栖的手出去玩,他以为那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淮栖有些抗拒这些碰触,他便也渐渐觉得难为qíng,类似的碰触越来越少,到现在,他都不敢再去摸摸淮栖,更不要说做那些事了。
如果可以拥抱淮栖,那会是种什么感觉?
淮栖从未练武,身形也比旁人娇小些,放在军营里颇显弱不禁风,他天生肤色白,容貌清秀,又续了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远远看过去真跟个姑娘没两样,抱起来一定软软的,更不要说他常年理药,全身上下都带着淡淡药糙清香,那味道常常令李歌乐心猿意马,着迷的不得了,若能将那香香的身子拥进怀里,他简直死而无憾。
早先也有同僚cha科打诨说起坊间的姑娘,如何如何温润香艳,他都没上心听过,而今想来沈无昧说的可是那些风月之事么?
那种事,他也能跟淮栖做?
光是用想的,李歌乐就觉得体内一阵燥热。他对于那些事甚至称不上一知半解,不过是本能的蠢蠢yù动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这么烦恼着,沈无昧便推门而入,李歌乐才为沈无昧的话纠结,这么快又见到他不由下意识一缩脖子。
沈无昧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咧嘴一笑:
“行了,就你这脑子,就别学人自怨自艾了,我有个正事跟你说。”
李歌乐眨眨眼,心想沈叔叔跟他能有什么正事说?沈无昧却丝毫不想拖沓,开门见山道:
“营里新来了个江湖同道。”
浩气大营隶属浩气盟,自然会有江湖同道驻扎于此,但这件事仿佛与李歌乐毫无关系,他一头雾水地歪歪脑袋,不明白沈无昧想说什么。
沈无昧顿了顿,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聊家常般继续道:
“名字叫戥蛮。”
李歌乐愣了一瞬,立刻跳了起来,双眼瞪得老大,要吃人似的:
“那个五毒!?他不是恶人谷的吗?来这里做什么?”
沈无昧有些好笑地瞅着跳脚的李歌乐,qíng敌都登堂入室了,这小子还在发愁些有的没的,被人家甩了不止一条街的速度简直愁人。他尽量言简意赅地把戥蛮入营的事说了一遍,见李歌乐眼神发愣不由又有些笑不出来。
李歌乐的眼神太清澈,这样无暇的人是斗不过野shòu的。
他只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兵,活在相对平稳的环境中,没有觉悟,也没机会有。他的世界那么小,满足地停留在看似安全的原地,对危险充耳不闻,不在乎,也不愿意去看更辽阔的世界。甚至认为他所拥有的这些理所应当,永远都不会消失。他没想过,也没能力守护任何人。
无论缘由为何,凌霄都太惯着他了,他没有吃过苦,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甜。诚然,他善良、单纯、热qíng,也讨人喜欢。但他充其量只是个会耍枪的半大小子,根本算不上是个天策。
沈无昧把要说的话说完便转身出门,并未多作停留,搂住叶晓源走出两步才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告诉李歌乐戥蛮以后要跟淮栖住一起的事,犹豫了一下却又作罢,淡淡笑着离开了。
李歌乐却根本没法平静下来,他脑子都快炸开了,戥蛮为什么要来浩气大营?肯定又是来纠缠淮栖的!这人怎么那么烦,居然还死皮赖脸跟到大营来了,银雀使这么重要的人怎么说叛逃就叛逃?太没立场了吧!更何况若不是因为他淮栖也不会受罚那么久,那个丧门星,最好有多远滚多远!
李歌乐越想越气,心里又担心起淮栖来。淮栖这会儿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万一那个无赖缠着淮栖怎么办?
敌人近在咫尺,根本防不胜防,太危险了。
李歌乐再也坐不住,跳起身来就冲出门去,他好担心淮栖,哪怕只看上一眼也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万花。
然而淮栖此刻脑子里满满登登,全都只剩下一个人的脸。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军医营的,回过神来就已经伏在案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闷得厉害,溺水了一般。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他真的看到戥蛮了?戥蛮离开恶人谷了?为什么?
这太不真实了,他根本没有余力理清头绪,恍恍惚惚趴在案子上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发呆了多久,对他来说现在每一瞬都好像一万年那么长。
而后营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淮栖没能反应过来,也没抬头去看,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才略微一愣,疑惑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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