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美人叔叔教我的那首。”
“我记得,《无衣》,出自《秦风》,对吗?”
“明教授记性不错,”丁薇仰头凑到明楼唇边轻吻了一下,“到时候,我要把你的字挂在我的咖啡店里。”
明楼意外,显然,丁薇这是要在上海久留的打算了,他没急着开口。他在思考,该怎么问,才能显得是出于关心,而非试探。
明楼清楚,丁薇和那些人是不同的,而之前的不告而别,更是让他心中有愧。当初,的确是丁薇追求他在先,而他后来也被这个女孩子的乐观和阳光所吸引,和她走到一起,似乎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再后来,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深,因为丁薇的关系,加上他在巴黎大学任教,当时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和蓝衣社或者左翼有什么牵扯。
他曾经是真心实意地想和这个女孩子携手走一辈子的。
哪怕是他曾经因为回国执行任务而不得不和丁薇聚少离多,他也没有想过放弃这个女孩子。
他曾经在感情上辜负过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那件事他都是有错的。他不想再做第二次。
其实,明楼很清楚,依他对他大姐明镜的了解,要她接受丁薇或许是需要一点时间,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好的。
可往往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向丁薇求婚,丁薇答应了,然后,他接到了组织上的派遣,要求他回上海潜伏。
这是一条生死未明的路,他想了很久,终于决定离开。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丁薇,他不敢面对丁薇,所以他当了逃兵,选择不告而别。
只是他没有想过,丁薇会追到上海来。
或许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
以丁薇的性格,又怎么会被一封所谓的“因大姐反对,所以分手”的信而打退?他爱的,不就是这个女孩子那股执着乐观吗?他是在黑暗里摸索的人,道路越黑暗,他就越渴望光明。
而丁薇,就给他黑暗的道路里带来了光明。
“上海不安全。”明楼想了很久,说,“你在这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句话我当年追你的时候说过,我现在在告诉你一遍。明楼,”丁薇正色道,“我家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我对英国没有感情,对法国没有感情,我只对你有感情,所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在新政府任职,你要留在上海,那我也会留在这里。你该不会忘了,我已经算是你的未婚妻了吧?”
“阿薇——”
“父亲临终的时候,你也在场,你应该记得他临终的时候和我说过什么。”
丁薇父亲临终的时候曾说,希望丁薇能替他回去看看那片他离开多年却无颜也无法再回的土地。
明楼记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像她父亲一样,叫她阿薇。
“我下飞机后,第一条看到的消息,就是你在新政府任职的消息。老实说……我有点怕。”
“怕什么?”
“怕你被你大姐打啊!你说过的,你大姐不主张明家的子弟搞政治,哪怕她清楚,政治和经济不分家。还好你大姐这几天不在上海,不然看到报纸,要我说,肯定少不了一顿鞭子。”
明楼知道丁薇真正怕的不是这个。
丁薇的祖上是洋务运动的先驱丁禹生,后来政治斗争,丁家落败,丁家子弟下场凄惨。她的父亲侥幸逃生,1911年,在朋友帮助下得到了庚款留学的机会,去了法国。后来,辛亥革命,国内形势变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直至在法国终老。
“好了,不说这个了,清政府早就亡了,现在的情况,也和当时不一样,再说,明教授这么聪明,我当然要对你有信心。”丁薇感觉到明楼的脉搏不再像之前跳得那么快,“阿诚最近忙吗?”
“有事?”
“帮我找房子啊,怎么,阿诚刚才没有告诉你吗?我在飞机上遇到一个讨人厌的搭讪者,我就谎称自己不会中文,结果没想到,那家伙也住远东饭店。这下好了,只能装下去啦!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大的谎来圆了。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就干脆只能装作自己不会中文的样子,也就在你们面前,才敢什么都不怕。”丁薇解释,“要不,你再帮我找个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明楼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黎叔”的名字。
“对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明家一直有个家庭医生医术很好,是俄国籍?那她应该也会说英文吧!”
“你要找医生?”
丁薇回答:“有备无患嘛!人总会生病的,我之前在重庆转机,水土不服,休养了将近一个月才适应,这才飞来了上海,不然的话,你一个月前就能见到我了。”
“病了?”明楼有些紧张,“那现在怎么样?全好了吗?重庆的气候和上海也是不一样的,这两天感觉还好吗?”
听到明楼话里藏都藏不住的关心,丁薇弯了弯嘴角:“你在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明楼正色,“你……”
丁薇顺势而问:“那汪曼春呢?你也这么关心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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