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箱的盖子被明台一脚踢开,箱子里是清一色的雪茄。
他看着箱子里的雪茄,捡起地上的那根钢钎,正要对后面的箱子下手,却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继续。”
“大嫂——”明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丁薇,“你——于曼丽——”
“是我让她安静的。”丁薇话里有话,“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上级指令。”
明台不傻:“什么意思?”
努了努下颚,丁薇指了指后面的一排箱子,明台看到那些箱子上都有76号的批条和通关标志。他看了看丁薇,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着撬……这些箱子里,香烟、洋酒、名表、化妆品应有尽有。
郭骑云见丁薇就这样任由明台撬开箱子,忍不住出声: “组长,你们——”
明台倏地掏出□□来,他一回头,一抬手狠狠地砸了郭骑云一枪托,一把将他的头摁在货箱上,用枪指着他的头,拉上枪栓: “郭副官,你竟然用前任阵亡组长辛辛苦苦用兄弟生命换来的一条运输线,作为你走私发国难财的通天大道。你不觉得你已经活到头了吗?”
“把枪收起来。”
“大嫂——”丁薇的平静让明台意识到,“你也知道?你也——”
“把枪放下。”
丁薇的语气不见喜怒。
“我——”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丁薇,怒不可遏,“你、你们——”
“组长!”郭骑云找到机会挣脱的明台的机会,当即将手中的枪指着明台,一字一顿,“明少校,请你把枪放下。”
“郭骑云,把枪收起来。”
“可是……明少校……”
丁薇神色平静地看着明台:“你敢拿枪对着我?你敢开枪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开枪!”
“放下枪。”郭骑云枪指明台。
“组长——”于曼丽已经被一系列的变故弄晕了,她看着郭骑云拿枪指着明台,明台又用枪指着丁薇。她不知道自己该帮谁,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能做些什么。
“郭骑云,你是军人,服从命令,你是打算告诉我你忘了吗?”
“我——”郭骑云回答不上来,只听丁薇道,“你以为他敢开枪吗?”
明台有些恍惚,丁薇刚刚那一句的神情和语气,像极了明楼。对了,明楼也曾经说过这句话。
他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里的枪:“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走私吗?”
明台一拳打在箱子上:“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你怎么可能……你不会做出发国难财这样的事情的。”
丁薇露出了进入仓库以来的第一个笑容:“那你在问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明台大口地喘着气,但已经逐渐开始冷静。
“组长,”于曼丽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不起,是我,是我没给你讲真话。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在你让我住在影楼的第一个晚上。”
明台想起来了,那天郭骑云因为这件事还打电话把丁薇找来了。
“瞒着你是我的主意。”丁薇说,“我和郭骑云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这趟浑水,你不要蹚。你血气方刚,初涉仕途,不知官场风险,一招不慎,就会有杀身之祸。政治,呵,走错一步,不止满盘皆输,连命都可能会没。你……不适合。”
“大嫂——”
“新政府为旧政权提供供求渠道,这在军方上层,根本就不是秘密。双方交换短缺物资,为了流通货币,互相出卖一些经济情报,牺牲彼此的手下,走私军火、药品,以供双方获取最大的经济利益。拿上海站来说,B组的宁海雨,以摆渡讨好孔宋两家,从中获取经济利益,同时,又三番四次以这些经济利益,希望我替他在先生面前美言。”
“明台,世界不是只有黑色和白色。”丁薇顿了顿,示意郭骑云将整个摆渡说给明台听。
“我们A区行动组扮演的主要角色就是运输中介。超过一半的军火走私买卖,由宁站长组织协调。换句话说,军统局与汪伪政府高层官员在租界内外合资走私生意,汪伪政府的人通常用占有的港口、机场和码头,作为入股的条件,而军统局上层才是整个交易的最大股东。大家都绑在一条利益链上,上层虽在敌占区工作,却可确保性命无忧。虽有一定的政治风险,高利润可以将政治风险减低至最低的零点。”
明台心中所有的疑问及推测全部击中,他突然觉得遍体生寒,他第一次为自己感到悲哀。
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竟然是国民政府的投机买卖,上层高官与日伪合流,金权一体。
他想起丁薇说过,政治,是有钱人的权力游戏,有权人的金钱游戏。
“走吧,”丁薇拉着明台的手,往仓库大门走去,“郭骑云,按常规完成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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