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的成长,早就超出了她的估计。
他的确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
注意到丁薇的神色,明台慌忙解释:“我没事,我厉害着呢,你看汪曼春酷刑都用光了也没能要我的命,你不用担心。”
“是我忘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好像不知不觉,你就这么……长大了。” 看着明台血色还没恢复的嘴唇,丁薇叹了一口气,“以后,家里人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照顾你了。黎叔……”
明台虽然清楚了自己和黎叔的关系,但父亲这个词,对他太陌生了。
丁薇不勉强,她拍了拍明台的肩膀:“珍惜现在和黎叔相处的每一天吧!也许再过段时间,你就会离开上海了。”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也许吧!”丁薇估计,明台很快就会转移,也许去延安,也许去前线。她看了看墙面上的时间:“明台,我得走了。”
丁薇没让明台起身:“坐着吧,别送。”
明台坐在长椅上,看着她披上外套,围上围巾,桌上,黎叔倒的水还冒着热气,丁薇一口也没喝。
水汽袅袅,如同明台心里那压不住的情绪。
“Vivian——”
明台猛地站起身,抱住了转身的丁薇。他的脑袋抵在丁薇的肩上,双臂紧紧抱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Vivian,你要好好的,你和我大哥……也要好好的。”
声音带着压抑。
“明台——”丁薇突然明白了。她按住心中的意外,像安慰小辈一样轻拍着明台的后背,“不用担心我和你大哥。倒是你,要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勇敢地去追。大姐还盼着你赶紧成家立业呢!”
明台不接话。
丁薇没有催,她知道,明台此刻的难受,不是几句话能够消解的。
终于,明台松开了丁薇:“Vivian,保重。”
说完这一句,他站在原地,目送丁薇离开。
丁薇没有回头。她听着身后关门的声音,听着门栓的动静,最终,长舒了一口气,左拐进了另一条弄堂,将背后的一切,斩断了。待明台从窗口探出脑袋的时候,弄堂里,已经没有了丁薇的踪迹。
她总是这样。明台想,她总是这样。
走过弄堂的七拐八弯,丁薇往二宝家走去。上海的弄堂,就像迷宫一样,如果不是早就将周边的地图烂熟于心,她也不会如此顺利。
距离二宝家还有五个拐弯。
丁薇走过转弯,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自己的身后。走过下一个拐角,她倏地停下脚步,贴墙站住,防身的枪已经紧紧握在手中。她没有近身格斗的本事,如果跟踪她的人是个特务,用枪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虽然动静大了一些。
将风衣的领子竖起,遮挡住自己一半的面容,等着跟踪者一步一步地走来。
丁薇的消失并没有让跟踪者着急,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地形,走向丁薇所在的拐角。刚走进这条弄堂,他便感觉到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自己的腰上,凭借感觉,他知道,那是□□。
他举起了双手。
“谁派你来的。”
虽然丁薇压低了声音,但跟踪者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Vivi.”
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丁薇一愣。她走到跟踪者正面,看清了跟踪者的面目,这才收起了手里的枪:“你怎么来中国了?”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危机解除,丁薇松了一口气,“先说你为什么来中国。”
“德军大肆屠杀我们犹太人,欧洲根本就没有乐土。”
“如果我没记错,苏联和德国签订了协议,你怎么来的?你接下来又是什么打算?去日本吗?”
“你希望我去日本吗?”
“我……”
丁薇的话被打断:“你不会希望我去。我说过,你不想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做。”
“我没有办法左右你的人生,我也无权决定你的人生。”
“那明楼呢?你为什么让他来左右你?你说过,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该为他人而活。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你知道二宝和我说你是他的上司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吗?你那么憎恶勾心斗角的一个人,你那么不愿触碰政治的一个人,却妥协了?Vivi,你的原则呢?你的坚持呢?为了明楼你都不要了吗?”
“是,我妥协了。”
跟踪丁薇的人,是Charlie Kaufman(查理.卡夫曼)——丁薇曾经的追求者,后来,是她的朋友。
丁薇认识查理的时候,查理是个雅贼——当然,雅贼是个好听的说法,直白一点,应该叫做艺术品盗贼。他们专偷价值连城的艺术作品,从倒卖名画文物中获取高额利润,以艺术之名,行偷盗之实。
当时,阿诚临摹了一幅名画,没多久,画失窃了,紧接着,黑市上挂出了这幅画。
黑市上的交易,向来真真假假,买主也都知道很多画来路不正,所以黑市上的交易,向来是当场钱货两清的。如果不懂鉴赏,买了假画,也只能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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