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我讨厌政治,尤其是政权斗争。”
丁薇的这个回答,在戴笠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好,说说另一个答案。”
“1934年,校长说,‘安内攘外’四个字,意思就是安内为攘外的唯一前提与必要的准备工作。只要国内真能统一安定,集中力量,攘外就有绝对的把握。”
“避重就轻。”戴笠不满意,“攘外之后呢?”
“我不知道。”丁薇的语气有些沉重,“如果我还能活着,或许会回到法国吧!”
“不留下来吗?”
“先生查过我,应该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政治斗争,我父亲也不会一生不回故土。我不愿重蹈覆辙,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湖畔旁,树林边,一座小屋,足矣!”
戴笠嗤笑了一声:“做梦。你未婚夫不就投身政治了吗?”
“我拦不住他,只能拦住我自己。”丁薇面露沉重之色,“先生说过,情是我的弱点,您是对的。”
“现在还是吗?”
丁薇看着戴笠严肃的表情:“如果我说不是,先生还会如当初飞机上一样相信我吗?如果我说是,岂不是说明先生的教诲我未曾听进去?不管我回答什么,先生都不会满意,何必非要我给一个答案呢?”
“如果我偏想听一个答案呢?”
“情,的确是我的弱点,但国家大义,才是第一位的。”
这个答案,戴笠说不上满意,也谈不上不满意。但诚如丁薇所言,这个问题,没有一个能让他完全满意的答案。
“明台还有最后一关,如果过了,三天之内,就会去上海赴任。有什么想法?”
丁薇思考了一会,说:“请王处长对他狠一点。”
“不心疼?”
“只有现在足够狠,将来,他才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戴笠低头想了想:“进来。”
副官闻声进屋。
“你跟王天风说一声,百炼才能成钢,别手下留情。”
“是。”副官立正,转身出去给王天风发电报。
“毒蛇发报和我打听蜘蛛,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到上海也快一个月了吧,该熟悉的圈子,也该熟悉熟悉了。”
“是,先生。”
晴朗的下午,香港机场。
日影投射在一片宽阔的停机坪上。一架直升机停在跑道上,明亮的机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丁薇目送戴笠的飞机离开,随后上了车。
开车的依然是林参谋:“送您去酒店?”
“明台上飞机了?”
“还没有,晚上的飞机。”
丁薇说:“那就先去港大吧,我一会自己回酒店。明台今天课很多,我趁他休息,把……‘政权更迭对经济的影响,以上海为例’这一题目探讨一下。”
林参谋记下丁薇说的每一个字。
“到了。”
丁薇在港大下了车。她走进校园,找了张长椅坐下。没有什么地方,比恬静的校园更适合她思考。
从包里掏出笔记本,丁薇在本子上写下了一排英文——What happened in western countries from 1929 to 1933.
这是她想为燕京大学学生所讲的第一课,也是最初,她念经济,从而认识明楼的原因。
写完这一行字,丁薇却犹豫了,她没有和戴笠提这件事,因为她清楚,如果她汇报,戴笠绝对不会同意。如果她先斩后奏,大不了连少校军衔都没有——对这军衔,本来,她也是无所谓的态度。
按军统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管她的私自行动,她唯一担心的,是她去燕京大学讲课,会不会给明楼带去麻烦。
想了很久,听到林荫下学生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抬起手表看了看,竟已经过了中午,看来学生们陆陆续续下课吃午饭了,难怪林荫道上的人多了起来。
合上笔记本,丁薇走出港大校门,回酒店去。
刚到酒店大门,她就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撞到在地,他头都没抬,匆忙说了几句对不起,就要继续逃跑。
丁薇看了一眼不远处往这边追的几个男子,拉住正欲逃跑的少年:“跑什么?”
“我——”
少年看着身后追来的人,急着想要挣脱。
丁薇站起身,拉着少年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你姓周?”
她曾经在戴笠那里见过一张十岁男孩的照片,与现在这个男孩对的上。
“你怎么知道?”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少年有些慌乱,“你想干什么?”
“追你的是什么人?”
“日本人。”
日本人?日本人为什么要追这个少年?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我是逃回来的,他们来抓我回去。”
逃?
如果没有认错人,那眼前之人,怎么会需要逃回香港?
“你能不能帮帮我?”少年眼神恳切。
叹了一口气,丁薇说:“好,我只帮你拖延五分钟。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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