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到底是谁把我放在这里?”郭芙轻咬嘴唇,她努力地回想当晚的qíng形,可是每每到郭靖那长剑砍来,她就知觉全失了,“对了,还有雕儿,说不定雕儿可以把我带出去,我且把它唤来!”她发出啸声,可是她内力尚浅,哪里能声传千里?郭芙顿时心灰:“莫不是雕儿知道我砍了杨过手臂,把我带来这里惩罚我?”她叹了口气,“若是如此,还不如让爹爹一剑把我砍死好了!”她双手抱膝,忽感天地之间只剩她一人。“爹爹娘亲柯师公大小武统统已离自己而去,而这一切全是杨过所赐。杨过,我若再见你,便把你另一手臂也砍下,你奈我如何?”她想到杨过,眼眶含泪,“好罢!我便在这里等雕儿再回,让它带我去找你算帐!”
郭芙东思西想,沉沉睡去。这时黑雕飞回,背上驼着一人,一到山谷便即跃下,笑道:“雕兄,辛苦你了!”黑雕昂首正要啸叫,那人“嘘!”了一声,看了一眼倚石而睡的郭芙,冷冷说道:“如此景地,竟也能睡着!”
不用说此人便是杨过了。那天他躲在树上看着靖蓉剧斗,最终郭靖长剑非砍郭芙不可,他终究不忍,弹出石子把剑打偏,随即拉了郭芙跃出郭府,他见郭芙晕去,心里不知是悲是喜,叹道:“杨过呀杨过,郭伯伯帮你报仇你却救了仇人,难道是因为这女子美貌么?”他四下一望,夜色苍苍,心道:“我且先回雕兄处,慢慢折磨一下这大小姐,我看她还如何猖狂!”他抱着郭芙回到山崖,把她放在石上。那黑雕见他回来,自是欢喜无限。杨过道:“雕兄,劳烦你去给我找些蛇儿过来。”黑雕依然叼来几条青蛇,杨过把蛇儿围在她身边,再割了些杂糙乱藤,心道:“待你醒来吓你一跳!若是蛇儿咬你,可怪我不得。”他做好这一切,对黑雕道:“雕兄,我们走,去练剑去!”不料黑雕盯了郭芙半天,忽而把蛇统统吃下,又把杂糙叨走。杨过大奇,道:“雕兄,这是为何?这女子狂妄嚣张,我要吓她一吓!”黑雕用翅膀抚了抚郭芙秀发,杨过道:“雕兄,你认得她?”黑雕拍拍翅膀,杨过只好道:“好罢,如是雕兄的意思,我暂不吓她就是!”跃上雕背,至半山剑冢上练剑。到得早上,黑雕叼来野果,竟先给郭芙送来,再去给杨过,杨过百思不得其解:“雕兄,你为何对此女子这么好?”可惜黑雕不会人言,杨过苦笑:“莫不是你也贪图美色?”
杨过轻轻走近郭芙,见她睡颜安详,秀美宁静,浑不似往日骄傲刁钻的模样,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她的发丝,心道:“你若是清醒时也是这般不敢和我作对,可有多好!我手臂被你所砍,难道我便如此放过你么?我不放过你,又该如何处置你?我……我当真拿你没办法了么?”杨过忽现怒色,运劲于掌,似要向郭芙当头劈去,郭芙忽然睁开眼睛,看到杨过满脸怒色,手掌高举,她这一吓非同小可,登时脸色煞白,叫道:“杨……杨过!”
杨过见她醒来,也是一惊,收掌站起。这时郭芙再笨,也已知昨晚是杨过救她到这儿,她心绪混乱,两人相对而视,均是无语。半晌,杨过转过身去,轻轻哼了一声。郭芙也站了起来,她定了定心神,心道:“你又哼什么,要报仇就尽管来,我gān么要害怕了?”想到这里,她大声道:“好罢,今日你我有什么仇怨,就此了结,你上来啊!”杨过不语,郭芙最是受不了他这不理不睬的样子,这时她腰间长剑已被郭靖拔去,于是伸出手掌,使出“落英神剑掌”就往杨过背上打去,杨过冷笑一声,身形微动,已避过她这招,郭芙更怒,叫道:“杨过,你不还我妹子,我今日跟你拼了!”她双掌如剑,身法灵敏,杨过好整以暇,也不还招,只左穿右挡,郭芙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额头见汗,杨过心qíng愉悦,嘴角上扬,郭芙越加恼怒,俏脸涨得通红。再打得一阵,她忽地收掌,胸口微微起伏,站在当地,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杨过又哼了一声,道:“打累了就歇一会,歇够了再来打!直到把杨过打死为止!”郭芙气道:“你以为我不敢?”杨过道:“你当然敢!还有什么事你郭大小姐不敢做的!”郭芙瞪了他一眼,忽地瞥到他右臂空dàngdàng的袖子,心里不由一紧,又想到那句:“莫不是我对不起他?”低头不语。杨过见她脸上表qíng复杂,又见她眼睛望向自己右臂,冷笑道:“杨过本就命贱,一条手臂又算得了什么!”郭芙听他说中心事,脸上一红,娇若芙蓉,杨过转开了脸,不再看她。
这时黑雕呼啸,又是衔来野果和蛇儿,杨过想起一件事,问道:“郭大小姐认得我这雕兄?”郭芙茫然。杨过无奈,又问道:“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黑雕?”郭芙摇头,道:“没有啊!”杨过道:“这就奇了!”郭芙问道:“什么奇了?”杨过塞了一串野果给她,道:“吃你的吧,不关你事!”郭芙怒道:“稀罕知道么?”气鼓鼓地走到一边不再理他。
第7章 离谷
杨过走到另一边,两人遥遥而坐,眼睛再不看对方。黑雕把蛇儿自腹部割破,取出蛇胆给杨过服下。杨过吃了果子,又运了一会儿功,只觉神清气慡。站起来道:“雕兄,练剑去!”他跃上雕背,郭芙忙道:“你去哪里?”杨过笑道:“我是小人,可不敢打扰小姐休息,请罢!”一声呼啸,黑雕盘旋而飞。郭芙大叫:“喂喂!”杨过充耳不闻。郭芙恼极,“好啊,杨过,你抓我来就是想如此戏弄我!我,我出去之后饶不了你!”她试着爬上山崖,但四周均无攀援之物,她内力有限,毫无办法。心想要求杨过是万万不行,雕儿又不听自己的话,难道要困在这里过一辈子么?”杨过每日在半山练剑,有时下来与郭芙斗气,郭芙每天都气冲冲的动手向杨过递招,杨过都只是闪避任她胡闹,偶尔调戏她几句,竟是以此为乐,郭芙又恨又怒,待杨过练剑,她就把父母所教的内功心法和招式重练,誓要把杨过打倒,这样一来,倒像是郭芙要找杨过报仇一般。
这日杨过练完剑,郭芙自在一边盘膝练功。朝阳初上,映得她犹如花儿一般。杨过忽感胸口剧痛,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郭芙大惊,叫道:“你怎么啦?”杨过脸色发白,捂着胸口,郭芙顾不得别的,忙过去扶着他,叫道:“杨过,你……你怎么啦?”杨过喘了几口气,道:“我快死了,你可高兴啦!”郭芙皱起眉头,道:“怎……怎么会这样?”她自是不知道,其实杨过虽每日服食蛇胆,体内的qíng花毒冰魄银针之毒实未能全解,不想竟在此时重发。
郭芙把他扶到石上靠着,这时才想起,小龙女说要抱郭襄到绝qíng谷换解药,便是要解杨过之毒。她一双妙目盯着杨过,心中大乱:“他……他不会真的死去吧?”杨过屏息用功,稍缓了过来,见郭芙目光关切,心里莫名一阵高兴,嘴上却道:“你现在发招过来吧,一招把杨过击毙就是!”郭芙“呸”了一声。杨过哈哈一笑,又是一阵剧痛,忙闭上眼睛。
过得一阵,他鼻息微闻,似是睡着。郭芙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心道:“以前竟没发觉,这小黑鬼却也长得不错,难怪小龙女整天像宝贝一样过儿过儿的叫,哼,好希罕么?”想到小龙女,她忽又想到郭襄,“不知襄儿妹子怎么样了,爹娘若不去找,我这做姐姐的也不找,那怎么得了?都怪杨过,难道他要我一辈子在这里陪着他么?他怎么也不去找他的姑姑?他……他不是最爱他姑姑么?……不好,若是杨过死去,那我岂不是一个人困在这里?不行,我不能让他死!”她走到山崖边上,拨开一层层杂糙,心道:“娘说过万毒皆有解,我且找找这周围是否有可解糙药。”
她开始细心地慢慢寻找,只望像那天和陆青一起的时候很快便寻到,可是人的运气确是天之所为,那天她随手一指,所走的山林正是毒蛇出入之处,遍地糙药与蛇共存,而这里深谷之下,只有清泉野花,蛇儿也只是黑雕叼至,哪里会有糙药?找得一阵,她不觉心里烦极,把手一挥,却不料又被身边的刺儿割到,鲜血直流,她走回石边,又急又恼,手上又痛,不由嘤嘤哭了出来。
杨过忽而醒觉,郭芙忙擦擦眼睛,转过脸去。杨过道:“你哭了?”郭芙道:“谁哭了?关你什么事?”杨过叹道:“你放心!”郭芙啐道:“我放心什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没中毒,哼,你若死了,那也是该死!”杨过微笑道:“是是,本来就是我该死,我不该让大小姐如此担心,我不该中毒,更不该毒发。”郭芙脸上一红,恼道:“谁……谁担心你啦!”杨过忽然拉过她手,“怎么会流血?”郭芙脸上更红,忙摔开他手,道:“不关你事!”杨过全身无力,被她一摔,登时往后倒,郭芙手忙脚乱,杨过却不生气,只笑嘻嘻的看着她。
杨过又吃了两个蛇胆,郭芙一边吃野果一边道:“天天吃野果,烦死了!”杨过道:“你是大小姐,天天山珍海味,我生来命贱,能有这美味的野果充饥,已经是福气了!”郭芙道:“喂,杨过,你这是一辈子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么?”杨过笑道:“好呀,我们就一辈子呆在这里!”郭芙板起俏脸,杨过见她脸色不善,忙道:“那大小姐想去哪里?回郭府么?”郭芙听到“郭府”二字,不由想起郭靖要砍自己手臂的qíng景,默然不语。
到得晚上,黑雕雕声大作,杨过和郭芙均被吵醒,只见黑雕口中叼着几根银丝,还有一片红色绸布。杨过细看这银丝,道:“李莫愁。”郭芙道:“又是这恶女人?”再看那红色绸布,杨过却认得,正是包着郭襄的小被子。杨过摸摸黑雕之背,道:“雕兄,是否李莫愁便在外面?”黑雕拍拍翅膀。杨过心道:“原来郭襄还在李莫愁手中,她小小婴儿与我等仇怨并不相关,我是应当帮郭伯伯救回女儿的。”于是跃上雕背,转身对郭芙道:“你在此等我,我去会会这女魔头。”郭芙拉着黑雕翅膀,道:“雕儿,你也带我去!”杨过道:“你去来gān么?”郭芙早已在这谷底闷极,叫道:“我就要去,你若再不带我出去,就把我杀死好啦!”她满脸委屈,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杨过心中一软,伸手把她一拉,道:“好,一起去!”
黑雕负了两人,飞出山崖。此时虽夜色深沉,郭芙却jīng神奕奕,心道:“我宁可死去,也再不下这鬼谷底了!”两人跃下雕背,杨过道:“雕兄,多谢了,待我们对付了李莫愁,再回来陪你!”郭芙急道:“是你回来,我可不会再回来!”杨过笑道:“我回来,不就等于你回来?”郭芙正色道:“你是你,我是我!”杨过冷冷的道:“大小姐说的是,我怎能与你并肩?”两人越说越不愉快,杨过自向另一边走去,郭芙快步跟上,叫道:“不是去那边么?”杨过恼她那句“你是你,我是我”,忽觉自己只是落魄江湖的一只小鬼,又怎么能跟你爹爹是武林盟主,母亲是丐帮帮主相比,你更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好罢!委屈你在谷底这些天,我也算报了仇了,以后我们各不相欠,就此别过!
他越想越气恼,越走越快,郭芙追了几步,才发觉不对劲,眼看杨过已走得消失,不禁茫然不知所措,只不知他到底在恼些什么。
第8章 李莫愁
杨过一阵急奔,不见郭芙追来,心中竟有一丝失望,其实他轻功本就比郭芙高出许多,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在山谷山崖中日夜苦练,更是今非昔比,就算郭芙尽力去追也决计追赶不上,更别说郭芙一看他走远,便即止步了。
再走得一阵,忽听得身后隐隐传来打斗声,他只怕郭芙遇险,赶紧回头,之见前面扬起阵阵尘土,显是斗得剧烈。这时东方慢慢发白,打斗的声音也越见清晰,杨过很快便看到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白发老头,却都是熟人,原来是那金轮法王正带着几个弟子围着老顽童,老顽童眼尖,一下瞥见杨过,即向他招手,叫道:“杨过杨过,你来得真好,送几个冬瓜给你玩玩!”杨过微微一笑。老顽童伸掌挡开金轮法王一招,又用脚一扫,巴尔达和霍都登时退开几步,老顽童摸摸头发,又眨巴两下眼睛,才蹦到杨过身边,道:“小杨过,我走了,全真教有大事发生啊!这几个冬瓜就jiāo给你了。”他话未说完,人已在几丈之外。金轮法王等人呆在当地。杨过走近他们,金轮法王知道杨过向来诡计多端,此时不yù惹事,于是向众人挥了挥手,道:“走!”
杨过纵身跃到他们前面,金轮法王道:“你gān什么?”杨过指指身后,道:“金轮法王,请走这边。”巴尔达大怒,叫道:“臭小子,爷爷走哪里要得你管?”金轮法王瞪了他一眼,对杨过道:“小子,下月初五我大汗要设宴招待各路英雄,你小子有种过来再斗一场,定个胜负如何?”杨过道:“好啊!你倒说说,胜了如何?输了又如何?”金轮法王道:“如若我胜,那自是要你为我们大汗效力。”杨过笑道:“那如若我胜呢?”金轮法王冷笑:“你没有胜的机会!”杨过道:“是么?那倘若我胜了,可否请法王为我大宋效力呢?”巴尔达大叫:“呸!呸!你臭小子怎么会胜?”杨过不理他,只看着金轮法王,见他迟疑,笑道:“怎么?法王怕输么?”霍都摇摇手中的扇子,踏上两步,道:“杨过,你为大宋?我看你是为了郭家那小妞吧?”杨过心里一愣,脸色微变,随即笑道 :“我为了美人有什么不对么?你们为那蒙古大汗,大汗可有赏你们美人?可有给了什么你们想要的?”霍都“哼”了一声,无话可说。金轮法王道:“杨过,一言为定,下月初五,蒙古军营见!”杨过微微点头,金轮法王自带着众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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