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与两个兄长不同,对待宇文护恭恭敬敬,也不争着抢着要处理朝政,只说自己年轻,要向堂兄多学习几年。
宇文护自觉终于换上了一个省心的傀儡,也很开心。
三年后,宇文邕设计引宇文护入宫,亲手将其头颅斩下,又诛尽其儿子与亲信,一举铲除势力,成了这个国家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时年二十岁。
对于这样一个心思深沉,霹雳手段的新帝,众臣都产生了敬畏心理,开始揣测他亲政之初,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宇文邕也在自己的宫殿内问他的亲信们,自己的第一个动作应该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陛下自己才智过人,于是互相看看,不敢轻易言语。
唯有huáng竹大大咧咧地道:“陛下应立国教,扫清歪门邪道。”
大家都不禁看向了明玕身上的道袍。
huáng竹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说:“没错,我说的就是道教,我就勉为其难做国师好了。还有那个佛教,以前太武帝就灭过一次,最近好像又在作妖了!”
众人:“……”
当然了……大家其实也觉得明玕说的有道理。
明玕是宇文邕的亲信,立他为国师很自然,道教一直以来的表现也不错,佛教则劣迹斑斑。最重要的是,拿宗教开刀,那些臣子会安心很多。
大约是接引和准提又不死心地派了几个弟子下界,弘扬佛法,那些弟子虽然没有墨竹的本事,但是也燃起了一点星星之火。
距离太武帝灭佛过去百年,改朝换代,又连年战乱,对于禁佛的诏令当然也不严甚至是没了,只不过人们的信仰还未恢复罢了,那些弟子又普及一些信徒,也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毕竟佛教的名声毁了多久了。
对于huáng竹的提议,宇文邕不置可否,“我考虑一下。”
众人都在腹诽,这道士在你那里可是一向说什么算什么的,你现在装公正已经来不及了。
等到他们走了,huáng竹还赖在原地,收拾了一下笔墨。
宇文邕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怎么?”
huáng竹也笑了一下,“我等陛下考虑完。”
宇文邕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颐指气使:“佛教如今未曾有大罪,立道教为国教也就罢了,如何能随意废了佛教。”
他嘴上这么说着,然而眼神分明是你要过来讨好我。
huáng竹走到宇文邕身后,帮他象征xing地捏了几下肩膀,“这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吗?”
宇文邕盯着他光滑白皙的手指,忍不住拉住了道:“这么些年,你好像一点也没有变过……”还是初见时那个风姿卓绝的小道士。
对于宇文邕的跑题,huáng竹非常警惕,死鸟这个倾向有点危险啊……立刻把手撒开,“陛下,你一登基就变了!你好色了!你觊觎我的美色!”
宇文邕:“……”
huáng竹这么一打岔,宇文邕还怎么好意思和他探讨他的驻颜之术。
宇文邕憋着气呢,含恨扫了huáng竹一眼,“出去!”
这些年宇文邕憋着劲要低调,要灭了宇文护,一直都是很内敛的,好不容易做了皇帝,想dàng漾一下,就被huáng竹这么对待。
huáng竹也不生气,就这么退出去了。
虽然把huáng竹赶出去了,但是宇文邕还是默默地在第二天下诏,把道教立为国教,虽然没封huáng竹做国师,但也加了个什么天师的头衔。
同时,下了一个废佛令,禁制国中百姓出家、信佛,已经出家的必须还俗,家里有佛经的都要烧毁。
这比起太武帝灭佛之时,已经是很宽容了,拓跋焘那个时候是直接亮刀子。当然了,也和现在的qíng况没有那时严峻有关。
这废佛令一出,说不定就是因为比较宽容,还引起了佛教信徒的不满。
这个时候一个较为出名的僧人智炫法师就站出来振臂高呼了,佛教不服!凭什么啊?扶道教上位,不许人信佛教,凭什么?道教真就比佛教好到哪里去?你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宇文邕把huáng竹唤来,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个智炫,要求与你这天师辩法,以论证佛教并非歪门邪道,你道教也不是处处都好,你怎么看?”
huáng竹抱着一柄御赐的拂尘,嘿然笑了两声:“这个小秃子,我当年放他一马,他倒是找起我来了,他要辩,那我就教他做回人!”
第147章 周武法难(中)
佛教高僧约战道门天师,还是在皇帝面前,huáng竹想想,还真有点江湖味儿。当然了,也的确是宗教界两大流氓的决斗。
在这之前,huáng竹给自己变上了一抹胡子。
宇文邕看到的时候都起jī皮疙瘩了,指着huáng竹的上唇说:“这是什么?!”
“胡子啊……”huáng竹还摸了一下,“我想了想,陛下觉得我一直没变可能就是因为我没留胡子,这样的确是太不稳重了。”
宇文邕:“……”
别说,huáng竹留了抹胡子,看上去整整老了十岁,甚至连气质都变了一般。以前看上去是个丰神俊朗的青年,还飘逸出尘的,现在不时摸着胡子,油滑多了,年龄感剧增。
因为昨天huáng竹嘴上还是光溜溜的,所以宇文邕忍不住上前扯了扯那胡子,但是根本扯不下来。
宇文邕松手,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胡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是配上huáng竹,就特别的……不搭……
也许是因为宇文邕看惯了huáng竹gāngān净净的样子吧。
宇文邕叹了口气,“也不知你这是用的什么办法,撕都撕不下来,别贴了,以后也千万别留成这样,我不喜欢。”
“那也且等我与智炫见完面再说!”huáng竹变个胡子,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坑一下秃子,“再说了,陛下,还说我的胡子,我其实一直没说,我看你鼻子边上这痣特别不顺眼……”
宇文邕:“……”
宇文邕摸了下自己那粒小痣的位置,有些羞恼地道:“它怎么了?!”
huáng竹理直气壮地道:“就和你看我胡子不顺眼一样,个人喜好问题,但是我多有礼貌,不管多别扭我从来就没说……”
宇文邕一听,只得忍着气道:“那你继续贴着胡子吧。”
岂止是宇文邕,很多今天也去围观的大臣看到huáng竹的样子,都非常惊奇,非常不习惯,觉得非常不适合他。
但是他们和宇文邕身份不一样,当然不会贸然对同僚说你留这胡子不好看。
那边智炫法师带着好些个和尚也来了,不知是他的弟子还是同行。这智炫是个三十多的青年和尚,面皮白净如玉。
虽是年轻和尚,眼睛却仿佛历经千万年沧桑,整个人也时时被一层光蒙住一般,看上去很能唬人。
智炫法师看着孤身一人,穿着杏huáng色的huáng竹,合十一礼,“想必这位就是明玕天师了。”
huáng竹一般穿绿色,今天难得穿huáng色,而且留了胡子,整个人俗气了很多。智炫看着他,只觉得怪熟悉的,却说不出来哪里见过。
智炫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和尚小声说:“法师何必对他如此客气,听说就是他撺掇陛下废佛的……”
智炫则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霎时间huáng竹就被塑造成了一个经典的小人形象。
huáng竹毫不在意,笑道:“在下正是明玕,你就是智炫?怎么,今天是一个人上还是一起上?”
智炫低目道:“贫僧一人足矣。”
huáng竹淡淡道:“道友真是信心满满啊。”
智炫脸色一变,他身后的和尚们则一脸不悦,“道士慎言。”
道友,那是道门之间互相称呼的,是同道,才能叫道友。但是智炫,那可是佛门的高僧,怎么能叫道友?谁跟你是道友啊?
huáng竹不理他们,只看着智炫一笑。
智炫猛盯着huáng竹看,在使劲回忆huáng竹到底是谁!他不相信这个道士只是口误,看着他脸上略带深意的笑容,加上之前他就觉得眼熟……此人分明与他一样,是下界而来的!
智炫从幼时就觉醒了,自己是从西天佛国来的,为了弘扬佛法,是背负着使命的。
但是同时他也知道,所谓佛教,一开始是叫西方教,两位教主曾经拜入玄门,以玄门弟子的身份在东方打秋风。到后来,封神之时则趁着玄门大劫,反出玄门自立。
所以,此人叫他道友,分明是在暗示佛教那不光彩的、背叛玄门的过去!
智炫试探xing地道:“天师是修的什么道?”
目前人间大多数道士修的是天师道,但是只有huáng竹知道他问的是另一种道。
huáng竹:“道就是道,无名无状,但包含万物。”
智炫身后的小和尚嗤笑了一声。
huáng竹:“小秃子佛法修得不到位啊。”
智炫还未辩驳呢,小和尚先忍不住了,“那是因为你先口出狂言,凭你也敢说包含万物!”
“嘿嘿,那我不说包含万物,但是呢,佛法却是包含的。”huáng竹似笑非笑地看了智炫一眼。
智炫细细一想huáng竹刚才和小和尚的对话,脸色一变,喝止道:“智行,别说了。”
智行委屈地看了智炫一眼,“智炫师,他……”
在小和尚看来,这口出狂言的道士只消再说几句,就要原形毕露了,根本不堪至极。
huáng竹负手道:“唉,小和尚,亏你们还要度化天下人,说什么众生平等,怎么,我就算不得众生么?”
小和尚一呆,竟然是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这,这……”
智炫试图绕过这一道:“没想到天师对佛理也有些了解。”
huáng竹甩了下拂尘,淡淡的装bī:“我说了,因为道生万物。”
小和尚:“……”
huáng竹露出狡黠的笑容。
智炫突然觉得不太妙,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要被坑了呢?!
而事实上,智炫也的确被坑了。
他要和huáng竹比拼道、佛二者哪个更好,但是huáng竹却十分了解,如果以相等的地位去和他比,不管输赢佛教都占便宜了啊!更不用说,历史上这一次,还真就是道教输了,这和尚玩的就是嘴皮子。
可是huáng竹,他要以“道生万物”为立足点展开辩论,他甚至是偷换了的概念,用大道、天道那个道来阐释,大道衍生天地万物,佛教也不过是其中产物之一罢了,这是正确的逻辑,本来就占了便宜,更何况huáng竹的嘴皮子本来就不会输给智炫。
不过片刻,智炫已经想通其中关键,然而已经晚了,这个地方就是huáng竹的主场,再说了,现在他要是暂停,与认输无异。
智炫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又振奋jīng神,想着,这道士要以道生万物来取胜,然而他只需要扎扎实实与道士讲佛理就是了,你若是对佛法根本不了解,谈什么你们家的道衍生了佛?
结果一辩之下,智炫险些吐血!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道士会比他还jīng通佛理??
这不是吊打,这是碾压!
明玕在佛法上碾压他,又能适时的联系到道,而道法他却一窍不通……任是再外行的人都能看出来,智炫输得一塌糊涂。
huáng竹还给他最后一击:“贵宗说佛法宏旷,不与人争,然而你们行的好像不是不争之事?莫说朝廷要废佛,即便佛被废了,佛经被烧了,何处不能证菩提?无物也能修正果!你争,是因为你与你传的法,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智炫捂着胸口,忍住吐血的冲动,因为huáng竹一字一句讲的都戳中他内心了,可不是吗,这创造出佛法的,根本就是两个抢地皮的大流氓,他们这些知道越多的,就越是难以真正像人间的信徒一样。
这骂的是他吗?把他背后的人也都骂进去了啊!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胆,辩法也就算了,把圣人也骂进去了?
更重要的是,此人竟然还jīng通佛法……玄门之中,何时有了这样的人物?
智炫思绪混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与他同行的和尚们反而没有他压力那么大,扶住他要求到旁边坐一下,然后再继续辩。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智炫是辩不下去了,说去休息一下,可能等一下就说法师身体不适,今日就此结束,然后就默认是huáng竹胜了。
智炫到了偏殿,将人都挥退,一个人整理心绪。
这明玕,到底是何人……
他的长相不提,那辩法之中所提到的,也甚是熟悉,不是内容熟悉,而是方式和套路。
智炫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面前忽然出现一抹人影,他抬头一看,竟然是灵山的万佛之师腹黑君,连忙站起来行礼,欣喜地道:“弟子见过腹黑师,您是来助弟子一臂之力的吗?”
这腹黑君是佛法重要奠定人之一,之前佛教大兴,就与他有很大关系,是连二位圣人也很敬重的大人物。
腹黑君对着智炫微微一笑,说不尽的深意。
智炫忽然脸色一变,他看到腹黑君,就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他到底觉得明玕的辩法方式与谁相似。
——正是这位腹黑君!
第148章 周武法难(下)
西天灵山。
准提正带领众弟子诵经,忽觉众弟子都渐渐停止,便睁眼看去。
只见腹黑君匆匆走了进来,手中托着乌黑一物。
准提一惊,站了起来。
腹黑君原是他派下界襄助入世的弟子的,现在这个qíng形回来,怎叫他不心惊。
准提走到了腹黑君面前,与其对视一眼。
腹黑君面色凝重,将手上物体的乌黑拭去,露出里面淡淡的金色珠子,“教主,金蝉子神魂俱灭,只留下一颗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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