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贾政,他得绕点弯对付。
可是刚才火发出去了,有点收不回来。皇帝觉得要是就这么突然改口,绕过了贾政,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安静了许久,皇帝瞟眼贾琏,示意他说两句。
贾琏愣了下,看着皇帝。皇帝动动眼珠子,瞅完贾琏就瞟向贾政,以此暗示贾琏。
贾琏还是发愣。
皇帝气得扶额,白两眼给贾琏,怨他太耿直,脑子竟不灵光。皇帝气得叹口气,偏头侧身坐在龙椅上,琢磨着给自己身边的大太监一个眼神儿,叫他来给贾政求qíng。可人家跟贾政非亲非故的,这qíng求得未免太不自然了。
唉,做皇帝真难啊,做个上头还有个活爹的皇帝更难。
“皇上,容臣偏私,为自家二叔说句话。”贾琏突然发声道。
皇帝听此话一愣,瞬间惊喜万分,嘴角差点没收住笑出来。他蹙眉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故作语气不善的对贾琏高声道:“你说!”
“从才进门开始,臣便见二叔脸色苍白,腿脚发抖,冷汗直流,似乎真有什么突发病症。圣上,您瞧他现在的样子,抖得厉害,眼看要晕厥了。”
贾政没料到贾琏会当着皇帝的面儿给自己求qíng,心里讶异、怀疑、感激等等qíng绪掺杂一起。一听说贾琏要他晕,他立马撅着屁股把头撞在地上,然后侧身一倒,很配合的装晕了。
“或许二叔今日旷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贾琏说罢,扭头看贾政,“圣上您瞧,他真的晕了!”
贾琏惊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炫耀意味,好笑得很。
噗——
皇帝紧闭双唇,差点笑出声来。
皇帝故作镇定地咳嗽两声,想想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了,不然他在贾政跟前哪还有威严,故而语气仍带着怒意,“宣太医,朕倒要看看这厮得了什么病。”
大太监去请太医的时候,自会在路上跟太医讲明皇帝的意思。这贾政不管有没有病,他都得给断出点病来,如此才正经顺当的给皇上一个好看的台阶下。
太医诊脉之后,前来大殿跟皇帝汇报,“圣上,贾大人神疲乏力,jīng神不振,四肢冷凉,此乃jīng气过度亏损所致。再不治,那副身子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微微张大眼,看向太医。太医点点头,冲皇帝再躬身。皇帝明白了,老太医说那些jīng气亏损的话是真的。
这贾政昨晚到底gān了什么?贾琏说昨天白天的时候见他二叔还很正常,这才一晚上贾政就jīng气过度亏损,那得做多少次?啧啧,自诩清癯高洁,一把年纪竟驭女无度,竟不知惜福养身,当真是个老色魔。
皇帝对贾政的人品越加所不齿。面上没说什么,摆摆手打发了御医,就跟贾琏道:“的确如你所言,你二叔身子不怎么好。念在老国公的面上,今日朕就饶他一次。不过他这身子骨儿实在不适合继续在工部当差,这样,官职给他留着,先叫他在家养个一年半载,等身子好了再另行安排。”
贾琏谢了恩,叫人抬贾政出了宫门。
小厮刚把贾政扶到车上,贾政就睁眼醒了,他想见贾琏,奈何贾琏乘坐另一辆马车已经先走了。他急得狗跳墙,熬到晚上的时候才得机会见贾琏,却还是在贾母的花厅里,家里一众人都聚在这儿。
贾琏是最后来的,一家子人都为等他。人一来,贾母才说可以开始商议。
贾政见此状十分伤感,曾几何时,他就像贾琏这样,是整个荣府的主心骨,许多事儿都要等他的主意才敢商办下去。而今贾琏彻底替代了他的位置,且更辉煌,更受人敬重。他一个做长辈的,竟没出息的叫人家救自己。
贾政羞愧难当,不敢面对事实,他很想逃离这场面,可心中带着对贾琏为何救自己的疑惑,便继续坚持留在这儿。
“老二,我问你话呢!”贾母见贾政发痴,就一顿来气。今儿个的事儿她都听说了,老二不争气,jīng力耗费过度在家偷懒贪睡,竟因此惹得盛怒,错过了在工部出头晋升的大好机会。
想起这份儿遗憾,贾母就恨,把贾政房里的漂亮通房和丫头全都打发了。贾母后悔自己这些年白偏爱了他。本以为他是个憨厚耿直晓得争气的孩子,没想到越大越糊涂混账。
“母亲,”贾政愣了下,看眼身边冷面的王夫人,示意让她赶紧提醒自己一下。王夫人木然,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双眼空dòng的发呆,瞧都不瞧贾政一眼。贾政急得没法子,直皱眉,寻思屋里那些丫鬟们总会给自己面子,提醒一二,竟没一个人出声的。
贾政怎么都想不到,而今这局面正是他前些日子当众无理殴打小厮造成的。他成了下们眼里最苛严凶恶的坏主子,谁都不愿帮他。
贾母等了会儿,发现贾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料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他都没听见,气得直拍桌,“你……”贾母想骂,碍于小辈在,而且今天是商议元chūn大喜的事,才把话咽了回去,“你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你竟半点不过问关心,这样关键的时候,你竟然还走神儿发痴,叫我说你什么好。”
“什么,元chūn的婚事?”贾政惊得突然站起身来,这事儿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今儿个我去倪家瞧了那孩子,斯文高挑,十分礼貌,憨是憨了点,人也长得一般,但贵在可靠老实。书香之家,进士出身,而今刚在工部虽只领了个六品的小官,顶不错的。咱们元chūn嫁了他,将来前途无量,定不会受气。”
“还是那个倪元魁?”贾政不满地反问。本来这孩子乍看条件,是可以。如果没有北静王那个选择,贾政怎么都会愿意。可是现今有更好的,为什么要选孬的。“母亲,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得选他们家。那个倪元魁还是个丧妻的,多晦气。王府侧妃多好,出门应酬,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它日若有机会,还有可能扶正。”
“你闭嘴!”贾母见贾政还没想明白,胸口起起伏伏,差点背过气去。在鸳鸯、李纨的几番顺气下,才稍好了些。
老二是真糊涂了,还指望侧妃出门应酬!侧妃地位的确比庶妃高,但始终是低于正室王妃。谁家出去应酬会大老婆小老婆一块带?这本就是正室的活儿!要真带侧妃出去了,还不被人笑话没规矩,更不是好事儿。他嫌弃人家倪元魁死了媳妇儿,转头却还巴望着北静王死媳妇儿。其实元chūn就是做了王府的正王妃,真过起日子来也没那些在世家做媳妇儿的好。王府条条规矩多,侧妃、淑妃、美人、通房等等数不尽,这方面她管不了太多,和那么多女人抢男人,能有多舒坦?再加上北静王那癖好,老二还指望着正室死,只怕元chūn嫁过去脸自保都难!
今儿个在场的人多,贾母倒不能直白的把怀疑北静王的事儿说出来,只道:“我不指望孙女儿联姻能给咱家带多少好处。我早说了,大丫头为了这个家已经受够苦头了,后半辈子该叫这孩子过得顺当点。但凡有点出息的,就不该指望让女儿嫁人来出头!做侧妃到底是小,哪比得上做正室舒坦。说句自贬的话,人家倪家世代出身书香,倪元魁更是个有出息上进的孩子,要不是人家死媳妇儿要续弦,恐怕还轮不上你女儿呢。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连个官位都保不住了,还有资格挑三拣四?我看元chūn嫁给倪家老二做媳妇儿挺好,且不说那倪元魁大婚这些年没纳妾,就是以后真有了妾,那也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或打或骂或赶出去,全凭正室自个儿的意思。”
贾政张嘴,还要辩白。
贾母猛地推倒桌上的茶杯,厉道:“这婚事就这么定了,我做主!”
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太太当众抹了二老爷的面子。二老爷真活该!
贾政脸色由红转白,感觉到众人都用不满鄙夷的目光看自己,慢慢合上了嘴,低下头去。
王夫人站出来了,老老实实地给贾母跪下,谢了恩。倪家这门亲王夫人极为满意,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之前二老爷提北静王府那个,正碰上他说休妻的事儿,她也来不及欢喜,再后来她从贾母房里打探出北静王的评价,心里也便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跳火坑里去。
贾母见王夫人识趣儿,怒气总算消了些,“你不必谢我,这事儿还是你侄子侄媳妇儿好心张罗的,要谢就好好谢他们。回头两家还要再见一面,你们夫妻都给我弄体面些,别丢了脸面,毁了你们女儿的终身。”
王夫人忙应是,转而看向贾琏静芯夫妇,微微颔首点了下头,真道谢了。
贾母有些许讶异,但转眼也就过了。王氏毕竟以前玩得花样太多,犯的错也太多,已不值得她再度原谅,更不可能重新重用她。只要她老老实实地,本分在家呆着,贾母不会把她怎么样。但若她再闹,贾母心里冷哼一声。二房再三犯浑,叫她心累不已。如今于她来说,她对二房早没那么热忱了,老二在她心里也变得没什么份量。要不是因为宝玉、元chūn、探chūn等几个孩子,她真想把老二夫妻打发到庄子上,永不相见。
贾政见如此,再不好说什么,闷声认了。
“瞧你而今这样,趁着官职还在,消息没传出去,早早把三丫头的亲事也定了吧。”贾母瞪眼不争气的贾政,问王夫人,“你怎么看?”
“烦劳老太太做主!”王夫人立刻应道。
对于探chūn,贾政不管什么,反正他在乎的大女儿的婚事已经这样了,庶女何须他cao心,怎么嫁都一样。反而,他心里更介意的是贾母那句‘瞧你而今这样’,他怎么了?今儿个其实就是虚惊一场。圣上都说了,官位给他留着,等他病好,就让他回去。
贾母瞧贾政那副认死理儿不服气的样儿就碍眼,打发他:“走走走,反正你也不关心她,趁早滚。”
待贾政退下后,贾母就笑着对贾琏夫妇道:“这事儿还得烦劳你们夫妻cao心了。你们年轻,认识的人也多,应酬起来不费劲儿,我这老婆子jīng力不足了,想出力只怕也帮不了什么忙。”
贾琏夫妻应下。
贾母再嘱咐:“早点定了才好。”老二那边变数太大,而她自己而今年纪也大了,说不住那一天就……趁着没分家,几位姑娘还能借着荣府的光,赶紧挑好人家。
“说到三丫头的亲事,二丫头是不是也该定了?”邢夫人问。
“她不急,慢慢挑。”贾母道,“外人问起,就说算命的说给三丫头早点定亲有福气,对她父亲的身体好。这样还能给她落个孝顺的名声,也不至于被外人说道咱们家长幼无序。”
邢夫人点点头。
贾赦碰一下自己媳妇儿,小声跟她嘀咕:“没脑子的蠢货,老二不行了,老太太才这么着的。咱们大房正如日中天,以后只能越来越好,咱二丫头越晚找,越能挑到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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