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们早都安静了,尚书大人的话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朝廷早考虑到他们了,早安排了银两外加田地的补偿,是这个姓郑的玉州知府玩忽职守,彻底把他们给忘了,才叫他们遭今日的罪!更可气的是他们无知,竟拿着镐头对户部的人恶言相向,真真羞愧至极!
郑绪愣了愣,走到贾琏身边呵呵笑,低声道:“这事儿的确有我的不对,可我刚复职,记不起来一个多月钱的事儿很正常。就算治玩忽职守的罪,也该是我那些没用的混账属下,你奈何不了我。”
“谁能奈何得了郑大人您啊。”贾琏很柔和的挑起嘴角,似乎郑绪说的那些话让他心qíng很好。
郑绪一拳打在棉花上,不解气,恨得暗自攥拳头。
贾琏转而扫眼那些看热闹的农户们,笑着对郑绪道:“郑大人,既然误会解除了,他们——”
郑绪不qíng愿的下令:“放了。”
众农民们纷纷跪地,给贾琏磕头谢恩。村长领头,代大家向贾琏赔罪,非常歉意地解释他们之前闹事实属无奈之举,qíng势所bī迫不得已。
贾琏笑着亲手将老者扶起,道:“我明白,若换成我遭遇这样的事,只怕会比你们更不忿。”
大家见尚书大人如此平易近人,都高兴地松口气,纷纷敬仰行礼,表qíng崇拜不已。
郑绪见状,酸溜溜的冷哼一声。
贾琏冷言对郑绪道:“接下来的事就要郑大人出马了,你们的责任自该由你们自己待施工完毕,户部的人会亲自来核查qíng况,若再出纰漏,就别怪本侯爷手下无qíng!”
郑绪被当众批评,自觉地没脸,奈何自己品级小,就公务的事qíng上他是没资格去反抗贾琏的。顿觉得无力,那些愤怒、羞rǔ感满上心头,郑绪差点发了疯。
贾琏瞧郑绪一副气得憋红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薛蟠早乐出声了,看着郑绪哈哈笑,把郑绪bī得没处搁脸了,只得低着头带着属下láng狈逃走。
“慢着!”贾琏一声令下,郑绪的背影立刻僵硬不动了。只见他缓缓转身,咬牙看着贾琏。贾琏勾唇,似笑非笑地问他,“这就是你的礼节?”
郑绪极不qíng愿的冲贾琏行礼,问询:“不知尚书大人可否让属下们告退?”
贾琏:“滚吧。”
郑绪不忿地抬眼瞧一下贾琏,恨了又恨,qiáng咬着牙带人离去。
安静片刻,众农户们忽然欢呼起来。人群中不知那个人如此大胆,竟喊了一声“狗官”。此时郑绪还未走远,听到这话,他气愤的回头瞪一眼,弓着腰灰溜溜的走远。
散了人群,贾琏才转身,户部、工部的人刚才都站在他身后,围了三层。
贾琏忽然拱手,冲着人群后方。
这时候人群突然散开,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一位衣着锦缎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没有胡须,皮肤极好,眼珠子滴溜溜的,透着一股八面玲珑的劲儿。
“戚公公,叫您见笑了。”贾琏拱手客气道。
戚公公忙热qíng的扶住贾琏,转而冲其行李,“尚书大人可折煞老奴了,此举万不敢当。今日事,皆是亲眼所见,回头我必定会如实禀告皇帝,绝不会有半点虚言,请尚书大人放心。”
“幸亏今日赶巧,有戚公公在,能帮着我们说几句好话。您说的话皇上自然是十分相信的。若不然,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奏报,只怕惹了不敢惹的人,我得不了好。”
“停妻再娶的事儿他都敢gān出来,谁会瞧得上他!不过是皇上心善,拂着皇后娘娘的面子罢了。不过依老奴的拙见,皇上的忍耐总是有限的,可经不起这种人折腾。前儿个他还骂了大皇子,也很久没去皇后宫里了。”戚公公小声告知贾琏。
贾琏点点头,接着跟戚公公嘀咕两句,请他放心老家那边的亲戚,便笑着让程书良送走了他。
薛蟠呆呆傻傻地等着贾琏忙完,笑呵呵的凑上前去,深深鞠一躬,致谢贾琏的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你为我做事,我保你很正常。”
“那也是琏二哥对我好,才会救我,嘿嘿……”薛蟠挠挠头,转而问那戚公公的来历。贾琏同它解释了经过。
昨日皇帝见了贾琏呈奏的工程进度奏折,大喜,很想亲眼见见玉州引渠的盛况,不过近日因政务多,以及考虑到其它诸多不便因素,皇帝是去不了了,于是就派了身边最得信任的大太监总管戚公公去。本来贾琏带着戚公公在视察已修好的水渠,刚巧薛蟠这边出事儿,戚公公又表示他的身份不用外泄,贾琏便趁机把他安置到人群后。本来是一桩小矛盾,解释就是,偏偏郑绪总是挑唆添乱,贾琏gān脆连解释都不解释了,在戚公公跟前为郑绪狠狠地上一次眼药。
凭着戚公公在皇帝跟前受宠信的程度,郑绪这次恐怕要倒霉了。凡事不过二,郑绪刚上任就出事儿,加之皇帝本就是因为皇后的关系才照顾他,再考虑到而今大皇子和皇后独大的qíng势已被皇帝所忌惮,郑绪作为皇后的娘家人,这回犯事儿他根本不可能躲地过。
贾琏送走戚公公那边,就仔细询问当时在场的人,包括薛蟠在内,“闹出这种误会,你们一开始怎么不解释?”
“衙门的人来有快,我们刚想解释就被吵回去。”薛蟠委屈道。
贾琏作罢,反正事qíng已经发展到现在这样,追究也没用。
两天后,正值大朝之时。
皇帝当众宣布撤职玉州知府郑绪,另立一位叫付安的翰林院榜眼替代此职。
玉州知府是地方官,非特殊允许没有上朝资格。郑绪复职第五天,忽一纸诏书下来,皇帝姨丈夺了他的官爵,而且还查抄了他在玉州府衙的所有私产。
郑绪刚开始呆的跟木头人一样,换了半柱香时间才好。
消息突如其来,郑绪虽心有不满,但转念想自己以后可以无忧无虑的和如柔在一起,双宿双飞,过着神仙日子,郑绪便释怀了。
只是郑绪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如柔都抓了。
“你们这是gān什么?”郑绪一见如柔的眼泪就有点发疯,他三两下扑上前,踹开那两个押解如柔的侍卫,“休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妻子,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媳妇儿,你们这些狗眼不识泰山的混账们,我要把你们的胳膊都剁下来,去喂狗!”
负责查抄知府衙门的林如海早看不惯郑绪这种做派,特别是他停妻再娶的丑事,叫人心里直反恶心。
林如海何等人物,有年纪有阅历,什么人他没见过,就郑绪这类脑子被虫蛀了的蠢货,不用跟他们讲道理,直接来粗bào的就可。
林如海挥挥手,立即有三名侍卫制服了郑绪。
郑绪还在痛彻心扉,望着再次被抓的如柔,冲林如海大呼:“你耳朵聋了么,为什么听不见我说的话?她是我的妻子,你们没资格动!”
“郑大——”林如海立刻改口,“不对,是郑绪,皇上命本官查抄你衙门内你所有的私产家奴。这位姨娘签了卖身契给你,自然就是你的家奴·,本官奉旨行事,依旨意办事,自然要将她一同带走。”
“她不是,那卖身契是她那日和我玩笑自愿签的,我没允许,我不愿意的,我只是忘了毁掉它!”郑绪扯着嗓子喊,脖子上的青筋bào凸,可见其愤怒。
如柔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只一直在哭,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儿望着郑绪,等待着他的解救,这更加激起郑绪的保护yù。
郑绪还要理论。
林如海才不管这些,更不愿跟郑绪这样讲不明白道理的疯子继续解释。打发人拦住他,他便兀自离开了,余下的活儿jiāo给蒋子宁的那些属下们处理即可。
郑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粗bào的拖走,他挣扎不过,竟跟个柔弱的jī崽子似得被丢在地上。人都走光了,看看四周,府衙内早已经是一副颓败萧条之景。
郑绪心痛不已,便四肢瘫软蹲坐地上。没关系,他姨妈一定只是一时生气,回头好好哄哄,就什么都回来了。
府内众人打扫的时候,见郑绪还在,立马拿着笤帚打他出去。
“明儿个新知府就来上任了,别怪小的们不念旧qíng,您实在是不适合待在这儿。”
郑绪愣,“这么快?”皇上动真格的了?这么快就找人替代他?姨妈怎么没替他求qíng?难道这次他没有回转的余地?
郑绪突然慌了,以前他天不怕地不怕,那是因为他心底里头清楚自己有皇后姨妈做靠山,惹了事儿最后大不了让姨妈训斥一顿,最终结果都不会有事。这次突然这样,他真的怕了。
郑绪离开府衙后,搜刮自己身上,却发现没银子,小厮什么的都不在,被“查抄”了。郑绪见自己身上还挂着个玉坠,忙送去当铺当了,当即买一匹马,急急忙忙进京,请求进宫。
郑绪在宫门外等到天黑,宫门大关时,才死心。
郑绪沮丧不已,决定先回家明天再行请进宫去。谁知他到了自家门口敲门,喊着半天自己的身份,竟没个人给他开门。宅子里头的人都想是死了一般,不论他怎么喊,就是不应。郑绪被惹毛了,狠狠踹门大骂,见还是没人理他,终于意识到是他那个薄qíng寡义的正妻,见他落魄了,便不想认他!
这毒妇!
郑绪更气,使劲儿踹门,更大声大喊,吵得邻近两府不得安宁。
赵氏无奈之下,才命人开了门。郑绪一进门就奔向正堂,冲着赵氏劈头盖脸一顿骂,“叫人把如柔查抄走的事儿是你gān的吧,如柔签卖身契给我的事儿就你一个人知道,别人谁都不知qíng,那个姓林的更不可能知道。你个没良心小肚jī肠的恶妇,没想到你不容如柔到如此地步。我当初怎么瞎了眼,娶你这个贱蹄子进门……”
郑绪气急了,什么话脏骂什么。
骂过之后,忽觉得四下寂静,气氛有点诡异。他定睛一看,方发现通往内间的门口处站着自己的俩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八岁,都是他的宝贝心肝。俩孩子而今都懂事了,以一脸不可思议格外震惊的表qíng看郑绪。
郑绪扭曲的神态顿然僵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赵氏早被郑绪骂的泪流满面,上气不接下气。她狠狠地瞪一眼郑绪,叫人甩了一张纸给他。再没什么好说,直接领着俩儿子回娘家了。
郑绪弯腰拾起地上的那张纸,赫然“和离”二字,令他心如寒颤,手开始渐渐发抖起来。
这个冲动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正妻再自私恶毒,也是孩子们的母亲,他不能休。郑绪烦躁的撕碎和李树,眼前忽然晃过如柔的脸。
果然,这世间还是只有如柔最懂她,她才是他此生唯一可携手的知心人,自己一定要救她!哪怕是找那个他最不喜欢的贾琏求qíng,没自尊的下跪求他,他也一定要把如柔讨回来。
郑绪烦躁一整夜,终究睡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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