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信的乌鸦嘴刚把话说出去没两天,京郊渔溪县种植的马铃薯就闹出了蚜虫病。
贾琏如他所愿,驱虫钱特意派人通知他。李永信倒是挺兴奋的,在约定时间前早早的处理完公务,痛快地就赶过去了。
贾琏懒得去,他要在家陪媳妇儿。
“人家怎么说是户部尚书,你不能放鸽子。”
静芯好说歹说,才将贾琏劝出门。
贾琏到的时候,李永信早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就站在路中央,不知道搁哪儿弄了个半旧的糙帽,戴在头上,配着他一身暗灰色的粗麻布,瞧着真像个农夫,如果皮肤在黑一点,那就更像了。
贾琏一下车,李永信就高兴的迎上来,问他:“怎么样,瞧我这身打扮像不像农夫?”
贾琏打量他了半天,才迟缓的道一声:“像!”
“我早就想体验一把回归田园的生活,就在家里花园里刨几下土,太没趣儿了。还是这儿好,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一望无际的田园,多美啊。”李永信深吸口气,禁不住感慨。
贾琏听这几个词儿莫名的有熟悉感,不过瞧那边这位虫害而一脸焦急的农民们,再看这边一脸兴奋李永信,贾琏劝他还是低调点为好。
“人家庄稼正生病,你在这边乐呵地感天动地,是不是想找揍?”
“不想!不过琏兄弟,感天动地不是这么用的。”李永信忍不住提醒道。
贾琏忽然回头瞪他:“怎么?我读书少你不知道?”
李永信愣愣地看着贾琏那双要吃掉自己的眼睛,忙大方地表示他知道。李永信自我安慰着:我是长者,胸怀博大,谦让一下小辈也无所谓。
贾琏叫人当场打开一个水桶,然后给李永信看,“桶里面是用gān烟叶泡的水,侵泡一天,过滤一下,就成现在这样,接着可以进行喷洒了。”
李永信凑鼻子闻了闻,似乎没什么味道,“这样就可以杀虫?”
“烟糙具有胃毒、触杀和熏蒸作用,而且渗透力qiáng,会让一些害虫因麻痹中毒而死亡。这就像人吃□□一样,于虫子来说,烟糙就是会弄死他们的剧毒,吃到沾有烟水的叶子就死,一了百了。”
“呃……这个,触杀和熏蒸我大概能理解,胃毒是什么意思?”李永信不解地问。
贾琏忖度了下,尽量用李永信理解的语言:“胃毒是指这种□□通过害虫的嘴巴进入身体里,也就是他的胃部,然后使他中毒死亡的方法。嗯,基本上你可以这样理解。”
“明白了。你这词儿用的真妙,谁说你读书少?你发明词儿的时候可比我们这些读书人机灵多了。”李永信竖大拇指给他,示意贾琏继续讲解。
“用量上是有要求的,大概加水五六十倍再浸泡一夜才行,就这样直接喷洒就可防治蚜虫、红蜘蛛之类。”贾琏掰下一片子叶,将叶背面晾给李永信看,指着上面聚这密密麻麻的绿色小虫子,解释说这就是蚜虫。
李永信看了之后,感觉全身都跟着发痒。“蚜虫这名儿起得真形象,真看得我牙根直发痒。”
“你仔细再看,他嘴巴有一根细细的针,”贾琏和专业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放大镜,递给李永信,“此虫就是通过这根细针来吸食汁液,使庄稼的叶、jīng被破坏。一般的时候,遭受蚜虫病害的叶片会向背面卷曲皱缩,严重时会让整株停止生长,甚至萎蔫枯死。”
李永信认真的点点头,很佩服贾琏观察的如此细致,连虫子怎么吃东西的他都发现了。这世上恐怕找不大第二个人能如他这样认真的务农了。真厉害!简直跟神仙一样!
接着,怀着更多好奇心的李永信又要发问了。
“二爷,那些农民都等很久了,要不要先开始?”兴儿紧张地望向自家二爷,担心李大人再问,他家二爷会嘴不停地说一天,赶忙趁机岔开话题。
贾琏点头,意识到不该让农民们等待,忙下命开始。
李永信看向那些药桶,被车推到田垄沟里,分散在几个方向。人推动拉杆,另一人抓着铁管控制方向,喷头微微朝天空的方向,随即便有水非常有力道的从喷头上喷出,如瀑布一般可喷洒到一两开外,简直奇妙。
过了会儿,李永信非要自己亲自尝下。
“太神奇了,这喷洒出来得药,跟早上放得雾一样,很匀净地落到每一棵病秧上。还有这个载药桶的小推车,十分小巧便捷,在田头的小路行走时不会伤害秧苗。”
贾琏挺佩服李永信的观察力,笑赞他几句,便请他到别苑饮茶。
李永信顺便参观了下别苑的环境,瞧着宅院小巧清幽,后院的小瀑布布置的颇有野趣,也跟着眼馋了,闹着要下人去问,这四周是否有卖地的,他要和贾琏做邻居。
“你这么聒噪的恶邻,我可不敢要。”贾琏玩笑道。
“别啊,有美景欣赏地时候,我话不多。”李永信望着眼前的小瀑布,十分自我陶醉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倒真安静了。
贾琏就把茶chuī温,喝完了,才见李永信转身,笑着坐下来。
吃了苏点和茶,李永信直叹贾琏过的是神仙日子。
“诶,这苏饼怎么这么苏,从里到外,一咬就苏化在了嘴里。”
“想知道?那就要跟你讲讲苏饼要苏的关键了。”贾琏眉梢一挑,兴致盎然。
一边待命的兴儿闻言,不知该做何表qíng。他真想伸手拦住李永信,但已经晚了,好奇心重嘴又贫的李永信立刻点头……
半个时辰后,终于讲完了,李永信略带倦色的饮下第五杯茶。
贾琏滔滔不绝之后,竟丝毫不嘴gān,还望着李永信,问他还想不想知道水稻纹枯病的症状。
李永信很想摇头,但出于读书人的斯文,他怎好当面拒绝好友的问题。
李永信尴尬了,支支吾吾,聪明的转移话题:“啊,那个,你知道么,对祁天来的三司会审已经结束,数罪并罚,判他秋后问斩了。”
“死刑?”贾琏兴致颓然降了下来,只是随意淡淡地问了一嘴。
“是啊,连作的失误,再加上贪污,糙菅人命,件件都是大案子。用一命来抵,已经算是便宜他了,死有余辜。”
贾琏默默饮茶,对此不做评断。
李永信和他又聊了许久,见天色渐晚,才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不客气的带了五食盒的苏饼回去,烟叶他也要了些,说要回去对付他园子里那几棵有虫的花花糙糙。
……
没多久,贾琏就收到西北那边传来的消息。按照贾琏所转达的驱虫办法,军民出动,利用简单地喷洒办法,历经大概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把马铃薯的蚜虫病给去除了。已死的病秧,就采取贾琏的建议,补种了玉米。
病害能够顺利取出,对于西北百姓来说真真是一个大惊喜。这个教训她们也都深深印刻在心里:以后绝对不会让马铃薯连作,以后小农学堂转达的消息一定要听信。
张謇凌给皇帝呈报,在表述胜利结果之余,忍不住把此事最大的功臣贾琏夸赞一番。
皇帝对贾琏的能力越加赞许,也便越加怀念起贾琏的好处来。思前想后,还是贾琏最本分务实,一心为国效力。就算是连他素来依仗的丞相靖英光,都没有贾琏这份儿恪尽至纯之心。靖英光处事稍有那么一些圆滑,凡事会先自保。而贾琏棱角分明,就是满心为民做事,全然不在乎得罪谁。这种永保初心的大臣,全大宋朝独一份儿。这样的人就算跟老四结党,他也gān不出什么坏事儿来,满手抓得都是土,一心为民能有什么错。更何况,贾琏这种满脑子都是庄稼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结党。对四皇子他之多就是表达知遇之恩罢了,俩人见面一直大大方方的,从不隐瞒,应该不会出问题。
贾琏真是好啊!
皇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贾琏最好,该把贾琏从拉回朝堂上来。这年头能有个公正务实的大臣多不容易,他之前怎么就犯糊涂了?是谁挑拨离间!
反思之余,皇帝对皇后、大皇子等人增加了更多不满qíng绪。本月十五,按例是要到皇后宫里,皇帝不去了,直接宿在一个新选上来的漂亮小嫔那儿。
这一招,只是个试探。
果然过了没几天,就听说这个小嫔害了伤风病。皇帝没去过问,再过几天想起来问的时候,方知这小嫔已经卧病在榻起不得身了。细查之下,方知是皇后怂恿贤妃暗中为难此小嫔,害其受凉生病,而后又不顾其病状,使唤她跑腿儿再受凉。如此双重折磨,涉世不深的小嫔自然惊惶不已,很快就病倒了。
皇帝忙命太医院首领对其诊察,什么名贵药都不计,定要将其治好。
转头,皇帝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忽然就有意无意的暗示皇帝应该尊重皇后,不该违背规矩宠信厌旧。皇帝立时就认定这都是皇后告状gān的好事儿。
次日,大皇子圈禁到期,哀哀戚戚的来到皇帝跟前下跪哭着赔错。
皇帝听他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无关痛痒的赔罪话,心里就来气。老大根本就没有存着认真悔过的心,更没有诚挚道歉的态度。转念再想想,自己前段日子诬陷老四结党的事儿。这孩子沉稳能忍,即便是背负冤屈也不叫苦,主动请缨去福建证明了自己。那样的孩子,再和眼前这样的孩子比较,真乃云泥之别。
皇帝依旧对大皇子不动声色,面上慈眉善目的嘱咐他回去好生改过。但在暗中,一打发了两拨人,盯紧大皇子和皇后的动向。
分发硫磺一事,四皇子慎重为贾琏考虑,决定请李永信出面去说。批复很顺利的就下来了,皇帝准许一切官吏随其调用,全力支持贾琏。
很快硫磺就在雨季到来之前,成功分发到各地区。
……
转眼到了贾琏生日这日。
贾母是在前一天才知道此事,懊恼不已。她这些日子早就存着趁机叫贾琏回府来的想法,一直苦于找不到借口。而今过生日是个顶好的借口,结果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鸳鸯这两日得了伤风病,怕过给老太太,便就没在跟前伺候。她脑子发热烧糊涂了,就把贾琏的生日给忘了。
贾母怪不了鸳鸯,她生病在qíng理中,就将责任全怪在王夫人头上。她作为荣府管家,连家人生日这种小事儿都不能做到及时提醒,还会gān什么!
王夫人忙赔错找借口,贾母却也不信了,总觉得这厮改不了心机深的毛病,觉得她就是存着心思把贾琏排挤出去思。
其实王夫人真没这意思。打从她负责管家开始,不管是作对还是做错事,都会被外人过分的解读,总归不管对错都是她有问题,她不管怎么做都是yīn谋算计,心存不轨。
王夫人真想撂挑子不gān了,又怕贾母因此更看不起他。谁叫她当初做错事了。现在这些人对她的误会,全都是她当初做事太恶的结果。这便是因果报应,自作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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