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怒不可揭,更恨的是自己一肚子气没处撒,还伤了自身。被耍、被无视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现在的愤怒就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咆哮着想要奔涌决堤,偏偏被堤坝狠狠地堵着,一滴都泄不出去。
贾政恨得牙根直发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挥舞着木棍子朝着门上打,“贾琏,你给我出来,别再里头做缩头乌guī,还反了你啊,敢锁门不见我。没教养的东西,你躲得了我一时能躲一辈子?给我滚出来!”
贾政骂完停留了片刻,侧耳细听,还是听不到院里面的任何声音。贾政见来往有不少仆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躲远远的围着偷看。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像个在人家门前叫骂泼妇,被人白白无视了不说,还降低了自己的位份。
这太有rǔ他身为荣府二老爷的风仪!
贾政气吼吼地骂走那些围观的人,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带两个力气大的小厮。然后贾政发现不远处树丛后还躲着两个人,便立刻举手示意他们过来。
“二老爷,这院里可能真没人,许是琏二爷真出门了呢,您还……还是稍后再来吧。”被叫来的这两名苦命的小厮都是在贾琏名下领活gān,他们哪敢得罪自家的二爷。
贾政也明白这俩人估计不会用心,正琢磨要不要先回去,回头再找贾琏算账。这时,他突然就听见院里头传出男音。声音四平八稳的,带着股淡定地磁xing,一听就是贾琏的!
贾政气得不能再气,抬脚狠踹他们两下,“今儿个你俩若不把门给本老爷踹开,本老爷便踹死你们两个。”
贾琏将信jiāo到兴儿手里后,端起丰儿刚上来的茶,慢条斯理地喝着。至于门外头的吵闹和谩骂,他好像一丝丝都没听到一般。
门外清楚的传来贾政bī迫小厮开门的威胁声。
贾琏还是没理会这些,继续拿着册子记录牡丹qíng况。而今他已经“送”出二十四盆牡丹了,一共得到了价值近三万两的回报。这与他之前预估一千两一盆的收入还要高出一些,非常好。
晚开的牡丹品种如今也已经含苞待放了,贾琏可以全面地记录所有的花□□况和植株特点。现今除了产出一些市面上没有的浅粉、墨紫红色彩外,还出现了瓣片高端部不规则的新样式,也有改良后的花二乔、渐变紫和渐变粉系列的矮珠新品种。这些土法杂jiāo出来的牡丹于现代水平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古代却都是很受宠的稀有新鲜货。
贾琏琢磨着这两天是不是该准备一个赏花宴,将那些有心求花的贵族都凑到一起,叫他们自己先挑选合心意的花,省去一个个去接待的麻烦。而对于个别受追捧的品种,以‘谢礼’高者得。当然这些jiāo易要在赏花宴之后私下里进行,而且他会暗示购者对‘谢礼’qíng况保密。这样的话不至于闹得太高调,他还可以快速轻便的把花卖出去,拿到钱。
贾琏算了算,以最保守一千两一盆的价值估算,他这二百盆少说也能盈利二十万两银子。
以前提高庄子上的收成,收入也不少,但那些钱毕竟是公中的,入了账,他不好随意支取。但这二十万两却不同,是他自己挣得,自然由着自己随便支配。这是他开展农业事务的第一桶金,足够他购买任何他想要的田产。
不过现今最好还是要从扬州那边做起,那里气候好,可种双季稻,能加快他对水稻的研究工作。而且扬州地区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如果头一批种子出炉效果好,可以很快的将新种子普及出去。再加上其便利的运输条件,想要将新种子快速普及到全国也很便利和容易。
看来这牡丹出售完之后,他还要再去一趟扬州。
贾琏正认真谋划着光明未来的时候,西墙边儿上冒出个脑袋来。贾琏抬眼看去,认出此人是周瑞。
周瑞是被二老爷派来的小厮叫来的,他是奉着二老爷的命令爬墙头来确认院里是否有琏二爷。这一瞧还真瞧见了,可也跟琏二爷的眼睛对个正着。人家目光淡淡地,丝毫没有畏怕之色,还在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若chūn风拂过,别人瞧着该是觉得很俊美,可自己看眼里心都哆嗦。
gān坏事被琏二爷发现了。
周瑞吓得腿一软。
噗通!
“哎哟——”男声拉长音痛叫,转即声音就变闷,最后消失不见了。
听起来像是意识到大叫不合适,所以捂上了嘴。
院里的仆从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憋嘴,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同时心里也担忧后续的发展。
接着墙外就传来很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贾政冷哼不满的声音。
“去叫人来,给我把门破开!”贾政又踹了两脚那两个不作为的大房小厮,故意提高音量喊道。
院里的人都惶恐起来,求救似得看向贾琏。
贾琏合上册子,站起身来,面向院门的方向。他就等着贾政破门而入呢,谁知道这人的进程这样慢,他把眼前所有的杂事都做完了,贾政的人还没到。
好生没趣儿。
终于,在贾琏的期盼中砸门声响起。
贾琏示意丫鬟婆子们都避嫌退下,院里只留了兴儿和他。
兴儿吓得额头已然冒了冷汗,“二爷,咱们这回似乎是真把二老爷给得罪了。这家里的事儿他素来不管不顾的,平日就喜好和那些请客们闲聊,再就是cao心仕途上的事儿。我估摸着二老爷是想仰仗着周侍郎升官,认定您毁了他的机缘前程,他是真被bī急了,才能这么办出叫人砸门这种有rǔ斯文的事。只怕是一会儿进来之后,少不得要让二爷吃苦头。爷,咱们是不是先躲为妙?”
贾琏定定地看着兴儿,轻笑道:“你倒是变聪明了些。也罢,今天我心qíng好,再教你一个道理。有时候仇敌之间就是要在明面上闹僵了,事qíng才会变得更好。”
兴儿眨眨眼,摇摇头,表示不懂。
“两方闹开了,谁都知道你们互相仇恨,所以当对方背着你想造谣yīn你的时候,便没人回信了。”贾琏道。
兴儿恍然大悟大悟:“对,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俩人有仇,所以他们说彼此坏话的时候,就不容易被人相信了。反而是两个人若是看起来是好友或是亲戚关系,造谣另一方的时候,很容易被人信服。”
兴儿至此才明白二爷竟然有如此深的思虑。也对,反正大房已经得罪透了二房,又何必假惺惺地装和谐,互相算计。gān脆挑明了,在老太太那里挂了牌,以后二房就甭想在老太太跟前进谗陷害大房了。
“再有,他近日所为弄得满府皆知,以后还有谁会觉得他是真正的斯文人。”贾琏鄙夷的冷笑一声,贾政这样的虚伪人如果也算是读书人的话,他倒宁愿做个纯正的弄明。
兴儿眼睛放大,更加领悟了,原来还能加上一条:政二老爷在老太太眼里再不会那么厚道的读书人了。
琏二爷真绝了,三言两语搪塞,然后关门在院里一坐,便四两拨千斤的改变了很多事qíng的走向。
服,他是真服。
咣当!
门被破开了。
贾政一脸怒颜冲进门,他一眼看见站在桌边的贾琏,再看桌上摆放的书册和茶具,气火熊熊燃烧的更旺。自己在门外叫了半天门,这小子倒像没听见一样,躲在院里喝茶看书,这分明就没把他这个长辈看在眼里!太不像话了,近日必要把这小子的抽的血ròu模糊才算泄气。
贾政举起手里的木棍子,戾气十足的指着贾琏,“你给我跪下!”
“跪?因何要跪?二叔好歹列个罪状给我。”贾琏问。
“你——”
“哎呦,这都闹什么呢?“贾母在贾赦的搀扶下走进门,看见贾政站在门口手持木棍子一脸bào脾气的样子,蹙眉喊道,”你们叔侄俩有什么大的矛盾!你啊,竟要拾着棍子亲手打自己的侄儿?心可真狠。”
于贾母来说,小辈总是比老一辈招人疼的,更何况贾琏这孩子这几日可没少想着她、孝敬她。
“母亲。”贾政一见贾母来了,立刻丢了手里的东西,惶恐地行礼。
贾琏也行礼,然后请贾母进屋里座。
贾母的目光全被这满院子新鲜漂亮的牡丹吸引了,笑道:“难不得满城都赞我孙子的花儿好看,可是真好看,竟有这么多的样式。”
“今儿个叫人送去的‘富贵满堂’和‘贵妃cha翠’,您可瞧见了?”贾琏问。
贾母点点头,欣慰道:“看见了,看见了。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新鲜好看的牡丹花儿。我还托人给太妃娘娘送去了一盘,这不,赏了些宫里的玩意儿回来,正要派人给你送过来,便听你爹匆匆来说你院里出事了。”
贾赦先不满地chuī胡子:“二弟可真够厉害的,硬生生把我儿子的院门给弄坏了。”
贾母看眼面色不佳的贾政,转而才在丫鬟的搀扶下在堂内上首位坐定。
“都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是他不开门!”接着,贾政戾气十足的向贾母控诉经过。
贾母皱眉,“听起来,倒真是琏儿做的不对。你忽悠你二叔说明日周侍郎才来,结果人今天人就来了,可不就是耍你二叔?”
贾琏:“本是说定明日,有拜帖为证。后来中午的时候,周侍郎突然派人捎话说明日有急务处理,改了今天下午。来人还特意qiáng调周侍郎此来只看花,不谈其它。我觉得他这话里有暗示,也怕人家觉得咱们送个花给他图什么似得,所以下午见面的时候只有我一人迎他。父亲当时也不在,而二叔那边本是要晚些时候我准备亲自解释,怎料人刚走,二叔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手提着个木棍子就要来打我。我一时胆小,便关了院门。”
“你胡说八道!既然有缘故,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哪里会bī你,你跟我讲清楚便罢了。分明是你做贼心虚,关了门敷衍我。这时候又在肚子里酝酿出一番道理来,推脱自己的责任。母亲,您可别被这小王八羔子给忽悠了!”贾政气得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愤怒了。
“琏儿都说了,有拜帖为证,那是个意外。二弟,你要是肯听人解释,你会直接拎着棍子来么?”贾赦不忿地反驳贾政。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被二弟压一头,今儿个可算是找着机会教训他。
“哼,大哥,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自然帮腔他说话!这小子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先前务农的事儿摆我一道,至今还命庄子不给我们供应菜ròu,现在又出一套‘俭省管家’,直接挤兑我们二房吃糠喝稀,分明是有意算计!”贾政怒极了,句句控诉。
“唉——”贾母叹一口气,原来老二和琏儿还有宿仇,也难怪老二今天会异常冲动。贾母揉了揉发痛的额头,问:“琏儿,你倒说说,你二叔说的什么‘不供菜ròu’、‘俭省’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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