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元打个激灵,震惊的看着贾琏,没想到他竟然在威胁自己。刚才自己的确有猖狂之处,且有那小厮佐证……周庆元暗中一咬牙,忙正经冲贾琏鞠躬致歉。他还想继续往上爬呢,不能因小失大。
“呵,你倒是乖。”贾琏叹了一声,音量微微提高,目的就是让外头那些偷听的人们听清楚。
贾琏刚到任此处,还未熟悉业务,当然不好大动gān戈的来下马威去震慑属下,他在户部毫无根基,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是拉拢人心,绝不能令属下们都对他存了疏离之心,不敢真心为他办事。做官有时候也跟种地一样,要分工合作,犁地的、刨坑的、种地的团结配合,才能令一亩田有好收成。户部这么一个大部门,在京供职人员就计有三百多人。必然活杂,事儿多,贾琏不可能一个人撑起这里的天,他需要很多属下协助。
而眼前这位周庆元,是目前这个部门的根基最深而且声望很高的人物。外面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先看着周庆元的态度如何,再跟风。也就是说,贾琏只有先把周庆元给收住了,外头那些人才会另眼看他,开始信服接纳他,这之后才有可能听命于他。否则,他在那些人眼里始终会是个太嫩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
里面的事儿引起了外头许多人的哗然,起初送茶的小厮倒地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侍郎大人早早就来了。都很意外,也有些忐忑刚才他们说的话会被侍郎大人听到。这之后,就听见屋内周主事和侍郎对质博弈,侍郎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就把周主事治得服贴。众人都开始服气起来,料想这位御封的少年果然是一位高才之士,自是不能用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水平来衡量。
接下来,贾琏叫每个人进屋谈话。每个人都会问三两个问题,然后记录在册。贾琏的目的是为了粗略了解每一个人的qíng况,再从他们的言谈举止大概推敲xing格,做到心里大概有个数。比如什么人办事更可能靠谱一些,什么人靠不住尽量避免不用之类。
谈话之后,在众郎中、员外郎和文书等dàng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大家都议论着侍郎大人的清俊美貌,也猜测侍郎大人会在小本上会记自己什么。这事儿一下午的工夫就传遍了户部,立刻改变了贾琏在户部的稚嫩形象。
贾琏最终挑选了一名叫程书良的人,年纪三十三,蓄着八字胡,举人出身,位居七品文书。人看着老实巴jiāo的,言谈却很稳重,在户部gān了五年,一直本本分分地尽责,问什么都能答得出。
贾琏把他唤到跟前来,细问了程书良的家世。出身于是普通百姓人家,家里有百亩良田,一直供他们子弟三人读书。而今只有他一人有出息,俩兄弟和家中的妻儿老小都借着他的光搬到京城,同他一块过活。程书良的兄长在京外一个县衙做师爷;三弟则在荣府做清客的,也在古董行做事,而今随贾政外放出去了。
贾琏没想到这一问,还会有个跟荣府有瓜葛,“你那弟弟叫什么名儿?”
周庆元:“程日兴。”
贾琏从来都不怎么关心贾政的事,只依稀印象里觉得似乎是有这么个人。
程书良见贾琏问过这话之后就不言语了,心里咯噔一下。早听说荣府二房和大房不对付,自己多嘴这一句,莫不是着了嫌弃?
程书良忙道:“我这弟弟最是没出息,耍着xing儿来,家里老娘都管不了他,我更不好管太多,却也早跟他说过,跑去做什么清客不是什么好出路。”
贾琏依旧蹙眉。
程书良急得直冒冷汗,道:“等我今儿个回去,这就书信一封,叫他早点回来,gān些正经事!”
贾琏抬眼看他:“你这话不对,做清客也有出路好的,只是你这弟弟选择在我们荣府做清客,当真没出路。”
程书良怔住,还头一次见着这么自贬的。自古家丑不可外扬,就算荣府而今没落了,侍郎大人也未免说的太实在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别的意思,也没有介意他在我二叔那里做活,你不要多想。”贾琏拍拍程书良的肩膀,“以后我经常找你,帮我解决一些文书之类的事,可能会任务重,过于繁琐,在这里先道声谢。”
程书良吓得立时腿软了,差点给贾琏跪下,他立马作揖表示不敢当。“能为大人您鞍前马后是下官的福气,岂敢让侍郎大人言谢。”
“那我便不客气了。”
贾琏也不推拒,这时候太谦虚反而不好。贾琏抬首,见天色不早了,而今户部的人也早已散得差不多了,便表示要捎带程书良回家。
到了程府后,程书良痛快地下了车,再给贾琏鞠一躬告别。
贾琏点点头,转头扫一眼,便一直目光定定地盯着程府方向。
程书良尴尬了半晌,跟着贾琏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自家墙头上伸出一只树杈来,上头满满地挂着青楞楞的果子。程书良怔了下,仔细想想,这好像是他家的李子树,当初搬家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叫人挖了两颗苗子带回来的。说这树是有福气的,家传的,必要留种才行。
程书良怎么看贾琏都是在瞅那棵树,可转念一想,以人家世家公子哥儿的眼界,没必要盯着一棵果子还青的李子树眼馋啊。荣府那样富贵的人家,什么新鲜物没吃过,还差一口李子?
程书良从贾琏的角度再看,除了那棵树,就只剩下他家的青瓦白墙了。这侍郎大人更不可能对他家的瓦墙感兴趣。
程书良内心纠结了半天,仍旧是没个答案,一脸疑惑的呆呆地仰望着车上的贾琏。
这么久了,侍郎大人还在盯着那棵李子树。
程书良:“……大人您?”
依旧被无视了。
程书良默了会儿,弱弱的问:“大人,您是看好那树李子了么?而今还没熟,等熟了,属下必定叫人摘一篮子送您。”
贾琏这才回神儿,直接下了车。
程书良忙惶恐地迎接,“大人?”
贾琏:“你家这树李子什么品种?叫什么名儿?而今长了几年?你老家又是那儿的?老家处可还有这样的李子树?”
程书良被贾琏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司南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2-22 12:55:23 感谢【司南】的地雷,么么哒!
太累了,直接上没抓虫版,明天改。
/(ㄒoㄒ)/~~这么码字大鱼要挺不住了,233333
第52章 自作孽者亡
“下官老家在京外五十里地的白粥县,李子为鹅huáng李,熟透的了时候通体嫩huáng,是我家老邻居送李子吃的时候,我们吐核自个儿在院里长出来的。那老邻居原来的老家好像在在福建,经商过来的,不过十年前就已经搬家不知去向了,倒是这李子树在我家生根了,被老太太视作吉祥物。也巧,它一开花,我家就有喜事儿发生,或大或小。”程书良仔仔细细解释道。
贾琏仰头望着这颗树,转头问程书良:“这树虽长大了,但最后能吃到嘴的果子却是越来越少了?”
程书良惊诧地看着贾琏,竖大拇指,“大人真神了,这李子树每年开花结果不少,可最后能成熟吃到嘴的还真是没有往年多。大人怎么知道这事?”
贾琏:“瞧瞧你家这棵树,满是徒长枝、下垂枝、背上枝、过密枝,嗯,还有两个病虫枝,弱小枝也不少。不加以适度的修剪,当然会降低结果量。”
程书良眨眨眼,更懵了。侍郎大人都在说什么,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时候你有空,我可以帮你剪枝。”贾琏道。
程书良有些恍惚地看着贾琏。大人说什么?要帮他家这棵树剪枝?
程书良挠挠耳朵,低头道:“我一定是听错了,竟然以为大人要给我家李子树剪枝,嘿嘿嘿嘿……大人可别见怪!”
“你没听错。”贾琏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程书良一怔,一脸余惊未定的表qíng。和侍郎大人对眼那一刻,程书良腿软,差点给跪下了,幸亏被贾琏扶了一把。
修剪树枝……这哪是尊贵侍郎大人能gān的活儿,好惶恐!
“你要不愿意便算了,不用害怕我。”贾琏略有失望,遗憾的看眼那棵李子树,转身上车和程书良告辞了。
程书良还愣在原地,猛地反应过来,大喊:“大人误会了,我愿意,愿意!”可转头的时候,那还有侍郎大人的身影,只见街尾消失的马车。
程书良懊悔的直跺脚,回家闷闷不乐,担心自己得罪了侍郎大人,回头被穿小鞋。老祖母听说此事,又把程书良骂一通,直说他做官不知变通。
程书良委屈:“祖母,您不也说过么,院里那两颗李子树是您的福星,别人不能随便碰。孙儿一时犯傻,刚好还遂了您的愿呢!”
“胡闹!侍郎大人能一样么,他年纪轻轻地就做到了户部侍郎之位,咱们普通人那能和他比。他那样还是人么,是人么,那是神!”老太太一时气急了,开始蛮横不讲理了。
程书良委屈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回头还是被爹娘另叫了去,又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程书良在心里默默流泪,其实他也后悔,明天一定要好好跟侍郎大人赔错。
……
贾琏回到荣府之后,小厮来喜便笑嘻嘻的迎上来,呈上一锦布袋。
贾琏倒出来,手里多了五根‘圆木条’,每根有四寸长,横断面可见中央有黑色的笔芯。贾琏这才想起来,前段日子他偶然得见小丫鬟们胡闹,认出她们画眉用的石黛就是石墨,便随口吩咐来喜去找个巧匠,看看能不能按照他的描述做出铅笔来,没想到这才五六日就出成品了。
“怎么做出来的?”贾琏问。
来喜忙道:“那木匠就会做jīng巧的雕工活儿,这点东西倒不算什么,弄两块板子,抠出五个合适大小的凹槽来,磨石黛,做芯子放上去,再切割用黏胶固定就成了。就是这黏胶的花费贵一些,这五根东西凑一起,竟花费了一两三百文,足够买两石大米了。”
五根铅笔等于一百多斤大米的价值,的确是够昂贵的。
有点奢侈。
贾琏点头把东西收了,还是定仔细点用。只在画图画表格的时候使,其余时候还是用毛笔。
回房后,贾琏用小刀削一根铅笔,便用尺子在宣纸上画表格。他很有条理的做了一个时间表,将自己在户部所担负的各类任务进行划分,就像二十四节气倒是么时候就做什么农务一样。这样做既可一目了然,也可以避免自己一时着忙疏漏了某个应尽的职责。
丰儿端了碗糖蒸苏酪进来,笑道:“太妃赏来得,一共才三碗,老太太舍不得吃,只分给了琏二爷和宝二爷呢。”
可巧贾琮过来给贾琏请安,闻到这味儿就咽了咽口水,“可真香啊。”
“给你吃。”贾琏抬头瞧贾琮,笑着放下手里的活计,上下打量他,又叫他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