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贾母原本心里的担忧原本只有那一点点,现在变成了一个大窟窿。整颗心悬得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法子稳稳当当地落下。
“找,再找!”贾政见贾母呆滞了,转头冲那些小厮大喊。分派了更多人手出去 ,甚至还知会了东府那边的人帮忙。
而今东府协助管家的新媳妇儿正是王熙凤,听说这事儿,巴不得掺一脚,当即就禀明尤氏,召集了许多人手去帮忙。
这忙不一定能帮上,不过这‘道理’王熙凤可是跟那些家丁讲得清楚了。当初他敢弄了那么大的难堪给她看,她现在就敢给他还回去。纵然是户部侍郎如何,是个侯爷又如何,得罪她王熙凤的人就别指望有好果子吃!
不过对下人说话可得巧一些,不点明了,却让他们都能明白非议起来。
王熙凤:“出了门,条条大路,都给我瞧好了,嘴巴勤快点,见人就问,总不会吃亏的。而今东府两位爷都找不着了,听说还有一位正在气头上呢,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你们必须的给我好好上心,不管有多少能耐都给我使出来!”
众小厮听大奶奶这话,心里都犯合计了。可真新鲜啊,荣府的两位爷都丢了,一位还在气头上会惹麻烦,怎么听都是那位呀!得儿,可真不叫人省心,害得他们没法吃饭gān跑腿儿。
众奴仆除了府门就私下散了,三三俩俩一伙儿,一边找一边议论起荣府丟爷的事儿,顺便也把那位任xing惹事爷的作死事说了说。这些人都按照王熙凤的吩咐,四处找,四处问。一个个本来就嘴巴没边儿,说话自然更加没个深浅,到处宣扬。
就huáng昏这一会儿的工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荣府丢了两位爷。
王夫人就这一下午的工夫嘴上起了泡,险些晕了两次。一开始大家谁都没想到会这样,就算是王夫人,她也仅仅是以为贾琏拿着剪刀吓吓宝玉罢了。她开始只是想把事儿弄夸张些,才表现出那副惊惶的做派,可等到现在她是真怕了。
宝玉不知去向,这么晚未归,贾琏也是如此。说不准宝玉真被贾琏半路劫车,弄到荒郊野外杀了,再随便埋了。
她这辈子统共就两个儿子,已经死了一个了,这个要是再死了,以她现在这年纪,估计是再没机会要儿子了。庶子倒有个,却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就那副长相也像他亲娘似得,刻薄相,一想到自己手里的财产将来要留给那个小鬼儿用,王夫人恨不得立刻上吊去见鬼。所以他的宝玉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王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摇摇yù坠,就剩下最后一根细线在那儿吊着了。可是天色越晚,她就越怕,那根吊线也随之变得更细。
门都要被她望破了。
宝玉,我的宝玉,宝玉……
王夫人含泪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睛一动不动。
已经到了摆饭时分,谁都吃不下,静静地守在贾母的花厅内,气氛十分压抑。
王夫人两耳嗡嗡,满脑子都在想自己假若失去宝玉的场景,恍惚间忽听人来报说琏二爷回来了。王夫人还以为自己耳鸣了,看向贾政、贾母,见二人都站起来了,她才知道是真的,在彩霞的搀扶下急忙起身。
贾琏今天穿着一件崭新的藏青色祥云锦袍,玉腰带在中间一束,越发凸显他身姿颀长,英俊隽慡。这样的男儿郎不论站在那里都是显眼的,若是在遍布中老年纪的朝堂之上更加如此。而今就贾琏这长相和岁数堪称是chuī进朝堂内的一道清风。连皇上每每上朝见到他那张年轻朝气的脸,都觉得jīng神了不少。
朝堂之上他都压得住别人的威风,更何况是在家。
屋内众人都被穿了新衣裳的贾琏给震住了,还是贾政有意无意的咳嗽了两声,叫贾母立刻回归了正题。
“琏儿,宝玉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贾母问。
贾琏才刚进家门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而且他还发现府里的人特别少,男丁进本见不着。后来听带路的婆子说了宝玉丢了的事儿,老太太也急着找他,贾琏就觉得更奇怪了。他出门办事回来晚实属正常,以前还有更晚没回的时候,也没见闹这么大的动静。所以他就估摸着贾母是为了找宝玉,实在找不着了,想寻他帮忙。
于是贾琏回房换了件衣裳,这就来见贾母了。
贾政盯着贾琏这身显他气度非凡的新衣服,气更不打一出来。因为他分明清楚的记得,贾琏上午离开的时候还穿的不是这件。“母亲,您瞧瞧他,回来还不着急,竟不紧不慢的回去换了件衣裳才来。”
贾赦今儿个出去吃酒了,邢夫人因有应酬,也才归。俩人刚坐在贾母的花厅正准备弄清楚事qíng的经过,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贾赦听贾政这话就不高兴了,“我儿子换件衣服碍着你什么了,难不成你还要他光着来见你?呦呵,二弟你就算好这口,大哥我还不愿意呢,那是我的宝贝儿子!”
贾琏本要开口,见贾赦贾政二人吵起来,就闭嘴不说话了。
贾政红着脖子反驳,大吼:“你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么,就是你的宝贝儿子——”
贾母拍桌,“够了,都闭嘴。”贾母转而看着贾琏这身新衣服,也很不舒服。
贾琏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解释,给贾母行了请安礼,便要告辞。
贾母留人,“你站住,你弟弟到底在哪儿?”
“他去哪儿了我哪知道,您问他房里人就知道了。”贾琏不解道。
“就是他房里人不知道,我们才问你的!琏儿,你说,你之前出门到底去gān什么了去了?你为什么要换身衣服?”贾母质问。
贾琏:“去同僚家了,至于换衣服,原来的破了,自然要还,难道这也有错?”
贾政一听这个,心中更加存疑,“谁能证明?”
贾琏眯起眼睛:“这还要证明?”
贾政接着质问:“那你衣服怎么破的?”
贾琏:“刮破的,怎么,这也不行?”
贾政被贾琏盯得有点发毛,转而看向贾母,请他老人家做主。
贾母犹疑,“既然这孩子是去同僚家了,那——”
“到底怎么回事,刚进家门,就听人说你们找我和宝玉,为得什么?”贾琏没那个耐心等了,截话问。
“也没什么,”贾母开不了那个口,说他们怀疑贾琏是杀人犯,“就是你弟弟去庙里之后就失踪了,我们以为他跟你在一起……”
贾母这话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但配合着看她的表qíng以及贾政夫妻的态度,贾琏不难猜出他们心里龌龊的想法。
这样也行?
贾琏被气笑了。
“所以呢,你们以为我gān了什么伤害宝玉的事?”
贾赦和邢夫人互看一眼,这才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先前王夫人看起来脸色那么不好,原来是合计他儿子杀了她儿子。
“去你娘的,你们说谁是杀人犯?”贾赦bào怒,第一冲到前头。
贾政受不了贾赦这样粗鲁,厉声提醒他注意言词。
贾母也听明白了,大儿子这是在骂自己呢。俩孩子都一个的娘,骂的就是她!
“你给我闭嘴!”贾母抖着嘴唇大喊。
贾琏佩服的看眼贾赦,还真是……便宜爹。
贾赦见贾母真火了,也不敢再说,气呼呼的闭嘴,一屁股坐了回去。
“琏儿,你也别怪我们冤枉你,白天说完话的时候,你脾气就不太好,出了门之后,据下人讲你还亮了剪刀,怒气冲冲地直奔府外。”王夫人见没人说话了,就主动解释。
“呵,我拿剪刀就是杀人?照您的推理,这屋子里的女人们都有嫌疑了,你们谁没拿过剪刀做针线活?怎么偏偏怀疑我。”贾琏斜眸扫视王夫人一眼,真为她可笑的智商感到悲哀。
“你——”王夫人说不过,气呼呼地向贾政求助。
“哪有凶手会承认自己杀人的,去同僚家倒是个很好的借口。母亲,他是户部侍郎,手下巴结他的多了去了,随便找个人都肯为他做伪证。不信您问,他去的那户人家肯定是他的属下。衣服为什么会刮破?肯定是我儿挣扎厮打的时候,把他衣服抓破了,又或者当时在路边,他追人追进林子里,把衣服给刮破了。回来之后为了不让我们发现,他就‘毁尸灭迹’,他更衣后过来。”贾政‘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贾母惊讶的看着贾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贾琏也挺‘震惊’的,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位福尔摩斯·政。
贾赦哈哈笑起来,拍大腿指着贾政:“你胡说什么,难道你真以为你儿子被琏儿杀死了?这种事儿你也信,且不说琏儿的人品如何。就凭你是宝玉的亲爹,你也该盼着他好才对啊,这才哪到哪,你就盼着他死了!”
贾母也觉得贾政的分析太快,但贾赦这种讽刺的笑话更叫她听得不舒服。贾母再次呵斥贾赦闭嘴。
贾琏被这些人闹得头疼,揉揉太阳xué,“我累了,听不得你们胡闹。”说罢,他就走。
贾母盛怒:“你敢!”你给我站住!今天你必须解释清楚了,你去哪儿了,gān了什么,为什么换衣服。”
贾琏缓缓转身,用稀奇的目光打量贾母:“这些我进门后就说过了。”
“具体是谁家,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儿?”贾政接茬问。
贾琏的目光当即扫向贾政,缓缓踱步走到他跟前。屋子里顿然安静下来,众人都跟着贾琏的动作屏住了呼吸。
贾琏压低声冲着贾政,用只能他听到的音量问,“你何德何能,有资格这样审讯我?”贾琏眉毛一挑,话说完,轻轻呵了一声,那股淡淡地嘲讽意味把贾政那张脸憋得通红。“好二叔,以后上朝见着我,记得好好拜一拜。”
贾政再受刺激,想到自己品级比贾琏低那么一大截,在朝堂上,他可不就是要得对贾琏行礼,这真是莫大的羞rǔ。
贾琏嘲笑一声尚有羞耻心的贾政,便大甩着袖子转身,直接和众人告辞了。
贾母等人哗然,喊着贾琏回来,却只见丰儿进了门,跪地跟众人道:“二爷叫奴婢捎话,谁爱怀疑就怀疑去,随意,总归他不会再解释,报官抓他也好,嫌他碍眼把他赶出家门也好,都随便,他求之不得呢!’”
贾母瞪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分家!?
贾赦呵呵笑,想起贾琏之前跟他发过那几句牢骚。看来这小子真是早就巴不得能从这个家逃出去。可惜了,老太太一天在,这家就不能分。百善孝为先,为官者更是要以身作则。老人在的时候,子孙擅自主张分家,那可是要夺官削爵的。
贾赦突然觉得自己位份也挺高,跟贾政夫妇还有贾母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聊不来,随便找了个借口,也拍拍屁股走了。
贾母贾政等又被气了一回。
邢夫人却没法继续找借口,只能苦哈哈的作陪。不过这样的日子她以前早就混过,倒还算适应。留下也好,正好能帮琏儿探qíng况。
52书库推荐浏览: 七彩鱼
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