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是木芙蓉,怪不得有几分眼熟。”贾琏叹道。他不是对所有花都有研究,一般只对那些家常的市面常出现的关注。
“才早chūn,能长这么高,可真新鲜。”静芯惊叹道。
“的确是,对了,屋里qíng况怎么样?”贾琏问。
静芯:“还哭呢,老太太多少年不见她了,泪水根本止不住。二太太更是,哭得比谁都凶,不过瞧着倒像是真伤心。宝玉更别提了,整个人都是蔫的,我听说好像是他的什么丫鬟突然死了。”
“这对母子很爱伤心。”贾琏随口叹一句,忽然想起什么,问静芯,“她的住处可安排出来了?”
“还没呢,大太太说得看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意思定,”静芯解释道,“说不定二太太想带着大姐去府东住呢!”
“别看谁什么意思,你这就去打发人把老太太这边的厢房拾掇一下,就让她留在这住。”贾琏吩咐完静芯,那厢就有人来请贾琏。
静芯看眼贾琏,不知该不该跟他前去,贾琏笑着冲她摇头:“我这是去吵架的,你就免了吧,帮忙去做我先前跟你说的事。”
静芯点头,感激看一眼贾琏。她知道贾琏这样安排的目的是省得她夹在中间为难,在这个家做媳妇儿得小心些。上面有两重婆婆,有些事她还是当不知道的好,省得受夹板气。
贾琏进屋的时候,就见屋里有不少闲杂人等被贾母打发了出来。这架势一看就清楚了,又要追责了。毕竟元chūn在宫里带的好好地,突然就这么下旨回来了,他们肯定是想要求个缘由。
王夫人一见贾琏,泪更汹涌,很大声的抽泣声,脸色黑得不行。
元chūn坐在贾母身边,泪也止不住,正自责埋怨自己不争气。她在宫里头熬了个大龄回来,没给家里头挣脸不说,这要是再嫁不出,恐怕还会给家里人丢脸。
贾琏简单行礼之后,就在下首位坐下了,身边是贾政,对面则是邢夫人和王夫人。贾赦这两天害了伤风病,有点咳嗽,就没来凑热闹。
贾琏扫一眼元chūn,她正看自己。当他也看过去的时候,元chūn立刻闪躲,低下了头。看她这反应,似乎是对自己有很多疑惑和顾虑。估摸要不是上次稻杆子事件自己帮她解决了,她此刻会很坚决的憎恨他了。
有点意思。
“我还有事先走了。”贾政看眼贾琏,立刻起身告辞。他实在是忍不了自己这个做侯爷的侄子在自己跟前显摆。
“琏儿,你这两日一直忙到深夜才归,我没得机会仔细问你,今儿个难得你有空,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你大姐姐的事儿。”贾母擦了擦眼角的泪,和颜悦色的跟贾琏道。
“您说吧。”
贾琏正忖度着贾母的意思,对面的王夫人迫不及待的发话了。
“你常在朝中走动,应该会知道点消息,这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会‘恩赏’你大姐回家?”
“大姐回家是好事,二婶也说了,这是恩赏,何必追究原因,好好享受隆恩不是很好么!”贾琏风轻云淡的瞟一眼王夫人,轻轻笑起来。
这笑被王夫人看在眼里,那就有十二分的嘲讽了。
王夫人垂眸,心里暗暗使劲儿,手上也使劲儿,早暗自咒骂贾琏八辈子祖宗了,可面上就是憨厚地不言不语,什么话都不敢再说,只委屈给贾母看。
贾母见王夫人这样,对贾琏略微有点不满,这孩子对他二婶的态度似乎越来越张狂了,“琏儿!你二婶问的我也想知道。”
“这旨意是太后下得,我至今连太后什么样都不知道。”贾琏顿了顿,想起静芯,接着道,“你们也别怀疑静芯,她娘这些日子连宫门都没进去过。”
贾母愣愣地盯着贾琏,缓了半晌,十分不解的纳闷:“那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就突然叫她出来了呢。这岁数还没到,你大姐在宫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就算是得罪了,照理说也不会提前出宫,像她这样被特赦归家的例子可是本朝头一回,实在是稀奇。”
贾母见贾琏没有再要解释的意思,自己也没凭没据的不好多问,转头问元chūn,叫她再想想,“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但自己却没注意到的?”
元chūn摇头。
王夫人见状,抬手招呼元chūn到她跟前来,又悄悄地抹起眼泪来。元chūn见母亲如此难受,更加自责不已,也哭起来。
贾琏揉揉太阳xué。
贾母看着他们娘俩,想起王夫人之前提示自己的那些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问贾琏:“琏儿,我听说你近来又奏本帮皇上谋出个好法子来,引得圣上赞不绝口?”
“糙莓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贾琏简略回道。
贾母见贾琏这态度,就知道传言是真的,皇帝一定是赞美贾琏了,“那你想了个那么好的办法来,皇上就没动心思赏赐你?”
“要赏来着,”贾琏一句话引得屋内众人的目光都关注过来,他喘口气,接着道,“我给婉拒了。”
“为什么?”邢夫人忍不住问,她实在是不明白有恩赐不要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接连晋升,我已经成了本朝第一个封爵的年轻侯爷,你们还想让我加封什么?树大招风的道理大家都该懂吧,再往上蹿,只怕我这颗小树苗子没等长醋就会被狂风先给折断了!当然,如果风够大的话,说不定还会很幸运的被连根拔起。”
连根拔起……
这话犹若一阵凉风扫着听者的脊梁骨。贾琏分明是说他倒霉,荣府会连着一块倒霉。
“呸呸,胡说什么呢你,咱们必然都好好地。”
贾母眉头紧缩了半天,虽然很不甘心贾琏没有再次被封赏,但贾琏的话也不无道理,这孩子还年轻,做到今天这位置已经十分引人注目,叫多少嫉妒了,要是在张狂一些,只怕还真的会很危险。
“你这事儿真的跟太后下旨一点都没有关系?”贾母还不甘心。
“我只肯定一点,旨意不是我请的。至于是不是因为皇上或是太后突然想起我,然后恩泽到大姐那里了,我保证不了。”贾琏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了事实,当然是只是一部分事实。
贾母闻言,便认定贾琏是承认他没做,就摆摆手,打发贾琏可以去了。这孩子说到这地步了,估计是真跟他没关系,或许元chūn回家是另有原因。只要不是琏儿做的,那就讲不了了,只能说是天意。
贾琏临走前,特意跟贾母道:“老祖宗跟大姐多少年不见了,这次回来您们祖孙俩可该好好聚聚。我已经安排静芯去把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就让大姐在这儿好好陪您。至于其它的,都好说,大姐还年轻呢。”
贾母听懂贾琏的暗示,眼睛一亮,笑着称赞贾琏和媳妇儿办事周到,直点头应了。
王夫人深吸口气,挺着胸脯,眼色复杂的瞪着贾琏,却是有千言万语的恨意没办法表达。她的儿子已经被贾母养在跟前了,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竟也要远离自己,也跟在贾母眼前。为什么,为什么……
贾母搂着元chūn在怀里稀罕会儿,便吩咐抱琴赶紧陪她家姑娘去歇息。
此刻静芯已经叫人打理了好元chūn的房间,根据元chūn恃才的xing儿,特意在屋内设了许多瓶瓶罐罐文雅的摆件,又听说元chūn爱读书习字,还叫人在二房布置了一间整齐玲珑的小书房,备了几件古玩字画做装饰。而今早chūn天还寒着,静芯还吩咐丫鬟去拿了白狐狸毛皮毯子铺在chuáng上。
正好元chūn回来,静芯笑着拉她进屋看屋内的布置,“可有不满意的地方?若有,大姐一定要跟弟妹说,千万别客气,我这人脸皮厚,就不怕别人说我呢。”
元chūn温温的笑了笑,环视屋内的环境,熏香炉正冒着缕缕轻烟,味道淡淡地,极为好闻。东窗边儿摆着两盆兰花,西窗哪儿则是一盆开得正好花儿,一棵分了许多枝杈,上面挂满了粉紫色的花朵,每朵花都有一寸大小,五片,平展开放。虽然开得没有牡丹那样繁复,但这花能在这种时节绽放,实在是难得。
“这是什么花?难道是梅花的一种么,我却从没见过。”元chūn好奇问。
“这叫日日chūn,也叫长chūn花,是从天竺国传来的,很好养。只要让它好好活着,她一年四季都能开花。”贾琏驻足在门口,闻声顺口就回答了。
静芯点头笑,“有什么快问他,他懂得最多。”
元chūn早就想和贾琏聊聊了,请他进门。
贾琏还是站在原地,“猜你有话问我才来的,答完我就走,不会多留。”
静芯忙跟元chūn解释:“这屋子可算是大姐的闺房了,他估摸是不敢随便进。”
“一家子人你计较什么,这满屋子的下人婆子,还有弟妹在此,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何时你礼教苛严得如此过分了,就是那宫里的皇家媳妇儿们也没你这般讲究。”元chūn笑骂完,硬邀贾琏进门。
贾琏点点头,迈了两步进来。
元chūn认真地盯着贾琏看:“那次的事虽……总之,多亏了你叫人帮忙。”
“大姐不必客气。”贾琏答道。
“那……我回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gān的?”
“是。”贾琏如实阐述,他看着元chūn的表qíng从惊诧到不解,最后似乎变得有些恼怒。
“为什么?”元chūn缓了很久,才眼含着泪抿唇问。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贾琏看着越来越委屈的元chūn,表qíng依旧冷冰冰的,“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宫里的你于我来说刚好是个危险的存在,那我就必须剔除潜在危险,将你从那儿□□。”
“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为什么?我一个在深宫里不问世事的女官碍着你什么了?”元chūn激动地质问,见贾琏不回答,她更着急了,背过身去默默垂泪。
静芯忙推贾琏出去,表示这里有她哄着就够了。
贾琏冲静芯点了下头,便真告辞了。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qíng绪一点都没有被打扰。倒是脑子里突然浮现那盆长chūn花,他屋里还有四盆。想起黛玉那边,便叫人仔细搬一盆过去。黛玉喜欢感叹花落,这长chūn花一年四季都开,到正好可以叫她好好参透这花开花落的道理。
元chūn一个人委屈够了,才在静芯的劝说下破涕为笑。
“大姐您仔细想想,二爷又不是一个没有门路的人,他要是真把你当成了拦路的石头,哪会如此费周折的请您回到这家里头。这花,还有这屋子里的布置,他都花心思过问了呢。这要不是真关心您,哪会做成这地步!再说,他以进官加爵的前程为代价,才换来姐姐回家。他图的什么,还不是希望大姐能平平安安的出宫,过个正常女人的日子。那宫里头什么qíng况,将来日子会如何,姐姐在宫里住了那么久,自不用我多说,你心里是很清楚的。”静芯边说边站在窗边,用手摸着长chūn花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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