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众人方才坐定,乔峰竟拿出打狗棒道:“这丐帮帮主,我是不做了。”
群丐闻言登时大惊失色,忙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
乔峰摇摇头,抬手压了压满屋子的鼓噪声,缓缓道:“方才在堂上人多眼杂,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眼下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乔某也无意隐瞒什么了。我只怕马副帮主拿出的这书信……是真的。大宋与大辽之间的争斗已有百余年,彼此仇深似海。若是教天下英雄知道丐帮出了个契丹人的帮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何况……”说到此处,乔峰不由再度低头看了汪剑通的手令一眼,看到那书信上清楚地写道“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他的眼眶不禁微微一热,气馁地道。“我视汪帮主如师如父,想不到……想不到他在临终前仍对我有这样的怀疑……这帮主,我不做也罢!”
眼见乔峰伤心失望,群丐亦是痛心不已。大伙沉默良久,四大长老之一的宋长老终忍不住叫道:“乔帮主,此事定然是大大的误会!你可千万别灰心呀!”
“不错!乔帮主,此事定是少林的诡计,你不能中计啊!”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此时也出言劝说。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乔峰向来倚重,丐帮上下也一向佩服他心计。听他一发话便将矛头指向了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大伙不由同时竖起了耳朵。“今日之事,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少林派玄苦禅师被杀,何等大事?为何少林僧人前来问罪却听由徐长老夹缠不清说什么顺风镖局?玄苦禅师遇害之日乔帮主明明就在边关,少林派却听而不闻,硬要把黑锅栽赃给咱们,这又是何道理?乔帮主你仔细想想,自从咱们丐帮成立了顺风镖局,赚了多少银钱,在武林中立了多少威势?少林派向来是武林魁首,眼见咱们丐帮如日中天,玄慈方丈能不着急么?这个时候若能指证乔帮主是契丹人,再bī咱们关了顺风镖局,丐帮不但颜面尽失,更加是人财两空,武林之中仍以少林为尊!”
全冠清这番yīn谋论实在是有理有据,群丐顿觉醍醐灌顶,不由拍着大腿破口大骂:“好你个少林派!贼秃驴!竟然这般诬陷我乔帮主,害我丐帮!”
此时玄难与玄寂二位禅师若是在场,必定大呼冤枉。只可惜他们全不知qíng,也就无从为自己辩解,只得听凭丐帮上下将少林派骂了个狗血淋头。
“玄慈方丈德高望重……”唯有乔峰心地仁厚,犹疑着道。“岂会……”
他话未说完,蒋长运便忍不住抢白道:“乔帮主,你看咱们大宋的朝廷里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的文人君子?他们斗起来,可比咱们狠多了!玄慈方丈能在少林当上住持,又哪是只凭慈眉善目就行的?”蒋长运与慕容复相识多年,不知见识了他多少手段,心中所得最大经验便是:这世上明争暗斗无处不在,愈是看起来俊俏正气的便也愈是心黑手狠!
这话乔峰也不得不叹服,只是他仍犹疑不决。“话虽如此,只是并非乔某自负,以我的武功要取人首级易如反掌。少林玄慈方丈自认与我有杀父杀母之仇,他就不怕我去寻他报仇么?”
全冠清嘿嘿一笑,yīn声道:“所以这才是玄慈方丈高明的地方啊!乔帮主若是真被指为契丹人,你要去寻玄慈方丈报仇,中原武林谁能答应?纵然让你报了仇,玄慈方丈今年贵庚?乔帮主如今才多大年纪?帮主若杀了玄慈,决计不能在中原武林立足。少林少了玄慈再选个方丈,少林仍是少林;丐帮少了乔峰再挑个帮主,还能有如今的威势么?”
“着啊!”群丐闻言又齐声大骂,“少林派好生狠毒啊!”
吴长风见乔峰始终神色郁郁,便又道:“既然乔帮主耿耿于怀,何不回去见一见父母双亲?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只是这‘不当帮主’的话可不能再提了,你若不当帮主,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汪帮主?”
丐帮上下这般拥戴他,乔峰自然十分感动,不由道:“你们就不怕么?万一我真是……”
乔峰此言一出,群丐登时沉默不语。大伙扪心自问,马大元在丐帮任副帮主多年,一向忠于丐帮,他的话又岂会毫无可信度?只是乔峰任丐帮帮主多年,立下多少功劳,丐帮如今为天下第一大帮多半靠他英明领导。若是乔峰实为契丹人,丐帮上百年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大伙谁也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啊!
良久,蒋长运忽然道:“西军折家也是党项人,可他忠于大宋,便是咱们大宋的好汉!要我说,无论乔帮主是不是契丹人,只要你忠于大宋,你便是我蒋长运信服的帮主!可若是有朝一日你背叛大宋,那么哪怕你的确是个汉人,哪怕汪帮主的这封手令确然伪造,我蒋长运也与你不共戴天!”
蒋长运这番话gān脆利落,群丐中年轻气盛的已忍不住齐声赞叹:“正是这个理!”老迈固执的碍于场面,也不得不附和了两声。
乔峰将众人的神色瞧在眼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党项全族如今已尽数融入大宋,朝廷自然能信任折家。可契丹人自立为国与汉人仇深似海,又岂能相提并论?“看来我终究要走一趟少室山,见一见父母双亲、祭奠玄苦禅师,顺便拜会少林玄慈方丈。若乔某真与少林有什么误会,能够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便再好不过。”说到这,乔峰又抬头巡视了堂上的群丐一遍,缓缓道。“我不在的时候,就由大义分舵舵主蒋长运代任丐帮帮主。”
蒋长运霎时一惊,忙推辞道:“乔帮主,不可,不可啊!”
全冠清却低下头去,掩饰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恼恨。多年来,他与蒋长运向来是乔峰的左膀右臂,不知为丐帮立下多少功劳。全冠清自认才智远胜蒋长运,今日这番话也对乔峰表尽了忠心与诚意,想不到乔峰心中所认定的继任帮主人选居然仍是蒋长运。
乔峰的神色坚定,淡淡地道:“众兄弟待乔某的心意,乔某铭感五内。乔某既然身为丐帮之主,行事自当首先为丐帮考量。丐帮百年清誉,绝不能毁于我一人。乔某的身世,定要查个清楚明白,不能教天下英雄说嘴。在此之前,丐帮就托付给大伙了!”
群丐也知乔峰的安排进可攻退可守十分得宜,当下也无话说,只齐声称是。只是这一声是道来,未免有些垂头丧气忐忑不安了。大事议定,不一会堂上群丐便缓缓散去,唯有远自郑州而来的徐长老扭扭捏捏地留了下来。
乔峰见他的神色有些yù言又止,不由笑道:“徐长老,若是有话不妨直言。”
徐长老见乔峰至今仍待他尊重有礼,不禁更是羞愧,只喃喃道:“乔帮主,徐某老迈糊涂,这件事本该悄悄与你说也就不会闹出这许多风波,更危及丐帮声誉……”
乔峰赶忙摆摆手。“徐长老是关心则乱,我岂会不明白?”
徐长老脸上又是一热,只见他四下张望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道:“事到如今,有一事我一定要让乔帮主知道,只是不知乔帮主能不能信我?”
“徐长老但说无妨!”乔峰自然信他。
“我还记得那莫约是三十年前,据说有契丹武士要去少林偷盗武功秘籍,却给咱们中原武林先收到了消息,大伙想着要先下手为qiáng。徐某武功不济未曾参与此事,咱们丐帮去的便是汪帮主。然而不知为何,汪帮主回来之后对此事绝口不提。徐某只在一次汪帮主酒醉后,隐约听他提过一句,那恶人的武功十分了得,前去围剿他的好汉十不存一。”徐长老轻声言道,“据徐某所知,当年曾与汪帮主同行的除了这位少林玄慈方丈,还有赵钱孙与天台山智光大师。乔帮主若要查证自己的身世,你……唉!”只见他的目光在乔峰的面上来回巡睃了一番,千言万语最终只归于一叹。事实上,徐长老大事糊涂,小事却jīng细。今日之事若非少林派带来了玄慈方丈的口信令徐长老深信不疑,徐长老定然要寻赵钱孙与智光大师查证乔峰身世真相的。
乔峰听闻这等秘辛往事,只觉寒气上涌心头愈发沉重,许久才道:“徐长老眼明心亮,丐帮日后还要请徐长老多多看顾!”
徐长老走后,乔峰独自一人坐在后堂闭目沉思。此时此刻,他所想的不是自己的身世之谜,而是马大元最后的一项指控。乔峰与马夫人拢共只见过一面,当晚她便落水而亡。乔峰自认他在这件事上是绝对的清白无辜,可马大元却一口咬定他与马夫人有私更亲手害死了她。而在玄苦禅师的凶案中,少林派也同样坚称他是杀人凶手。若是马副帮主与少林派都不曾信口雌huáng,那会不会害死马夫人与玄苦禅师的真凶原是同一人?想到此人必定武功高qiáng并且对自己十分熟悉,才能易容地毫无破绽,乔峰的眉心不禁微微一抽。
却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几下敲门声,王语嫣在门外叫道:“乔大哥,我方便进来吗?”
乔峰急忙低头抹了抹脸,起身将王语嫣迎了进来。而与王语嫣一同来看望乔峰的,自然还少不了阿朱及一直粘着王语嫣的段誉。而令乔峰意外的是,阿紫竟也一同来了。
见到乔峰神色黯然,王语嫣不由笑道:“乔大哥,你自幼在大宋长大,入的是大宋的鱼鳞图册,自然正是宋人。怎么就因为一封伪造的书信而着相了呢?”
阿朱也忍不住劝道:“乔大爷,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慷慨仁义、四海闻名,契丹人却残忍歹毒如虎láng一般,跟你是天上地下,如何能够相比?”
听了阿朱这孩子气的话,乔峰不免苦笑,只道:“汉人之中有好人与坏人,契丹人之中想来也是如此。哪有好人便是汉人,恶人便是契丹人的理?”
“不对!不对!”阿朱却连连摇头,正色道。“若是契丹族中也能出如你这样的好人,咱们也不会切齿痛恨契丹人了。”
乔峰实无心与阿朱争辩,不由又是一叹,只正色向王语嫣言道:“王姑娘,我是个粗人,不懂文人的能耐。只是想来那位宋先生模仿旁人字迹的本领,并非人人都能学会的罢?”
王语嫣微微点头,言道:“虽说难了些,但语嫣也相信如宋先生这样的人才这世上绝非只有他一个。”
然而纵然王语嫣百般劝解,乔峰的面色却已然沉了下来。“可那书信上的确是我恩师汪帮主的字迹,我不会认不出来。”顿了顿,他又问道。“你表哥慕容呢?为何这几个月都不见他人影?”
“表哥奉了太皇太后之命巡缉东京诸路风气,小妹听闻这数月里他都在巡视各地的寺庙。”王语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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