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点,我便细细地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qíng。十几日下来,我俨然变成了这天庭的一大八婆,东家长西家短我的知道一二。不过那个把我培育得如此成功的清风,恐怕就是古代三姑六婆的鼻祖了。每每思及此,我总是会对清风投去钦佩的目光,看得这孩子满脸通红,很是可爱。顺便说一句题外话,这位被我称之为“孩子”的清风道“童”,已经在老君的兜率宫扇了五十年扇子了,换言之比我要大上好几倍的说……
不过手下区区一个小道童,便将这天庭形式掌握得如此通透,不得不说老君的qíng报网很qiáng大,难怪可以在天庭屹立不倒。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逝,四十九天一晃便过。
终于到了出狱的那一刻,心跳蓦地加速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我心头。不会出什么事吧?
甩甩头,抛开脑子里的yīn影,这时候要想些开心的事qíng。
“清风,那泼猴还有几日才可成丹啊?”我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师叔,还有两日。”
只剩两天了吗?我握紧拳头,淡淡道:“那现在就带我去兜率宫吧,这四十九日真是憋得慌,我要去师兄那里小住几日,顺便也看着下那丹药,谁都不许和我qiáng。”
“是。”清风点头道,“师叔若是去兜率宫小住几日,师父必定十分欢喜。”
我面部微微抽搐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唉!又要忍受几天老君的咸猪手了。不过也好,跟着他几日,倒也可以学点东西。我不是天才,算计这东西,虽然有些人可以无师自通,不过有个宗师级别的老君教导,肯定可以一日千里。
但愿这些心机,不会有用到的一天。
“师叔,你身子不适吗?”清风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很好。”我淡淡点头。
“可是……”清风怀疑地看了我的手一眼,“师叔你的手,在发抖。”
“是吗?我只是在活动手腕,太多天没出屋了,每个关节都要活动下。”我笑得一派云淡风轻。
“可是师叔,你不光是手在抖了,身子都在发颤了,真的没什么大碍吗?”兜率宫门前,清风一脸担忧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太长时间没活动了,做个全身运动。”我依旧是面不改色。
“师叔你说的话我都有点听不懂。”
“那是因为你的阅历没有我多,这么有深意的话,你是不懂的。”
“是吗,原来是这样。但是师叔,你身体真的没事吗?哇!你全身都是汗啊!衣服都湿了!哇!师叔,你眼睛里都淌出汗了!”
“没事。”我再也无暇顾及他,呆呆地站在兜率宫门前。
近人……qíng怯吗?是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见他了,四十九年了。久到我都以为,我与他就要这样错过了。
站在兜率宫门前,只要再走上几步,清风便可以带我去丹炉旁,就可以接近他了。可是,我的脚,却无法移动。我……害怕。
害怕一到丹炉旁,会控制不住自己的qíng绪;害怕出丹的那一刻,他真的就这样化为灵丹妙药;害怕他破炉而出那一刻,见到我,眼中尽是憎恨与厌恶。
“师叔?你是真的很不舒服吧?都不会动了,师父——师叔出事了!”清风大声喊道。
我连忙一脚踢过去,喝道:“什么出事了!我只是数日不曾出屋,有些不习惯罢了,大惊小怪的!”
“噢,没事就好。”清风小脸上满是担忧。
我叹口气,咬咬牙,下定决心道:“走吧,带我去那丹炉。”
一路随着清风走,心都不知道飞哪去了,直到到了目的地,清风才说道:“师叔,到了。”
“师叔,清风!这里除了师父,是不许别人进的,师父怕别人笨手笨脚,炼坏了他的丹药。”门前守门的道童说道。
“我也不能进吗?”我略带怒意地说道。
“这……师叔,师父现在去上早朝了,要不您等师父回来再……”
清风翻了个白眼,带着怜悯地目光看着那冒死阻拦我的道童。
我冷冷一笑:“好啊!好,你可真是尽忠职守啊!”说罢一道五雷符劈下,劈得那道童外焦里嫩,眼看就快熟了,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冒着烟儿呢。
没人来增援,因为整个兜率宫都知道我的脾气。
一脚把那道童踢开,看都没看他一眼。反正没死,等老君回来用点药就好了。
“你守在门外吧,毕竟这里是不让旁人入内的。我倒是不怕师兄怪罪,你就不行了。”我吩咐清风后,便走入屋内。
老君在那红得发紫的丹炉周围布了个阵法,保持火候恒定不变。大仙就是大仙,不像清风,每次炼丹都要拿扇子辛苦扇。想来也是,若是堂堂一个仙尊炼丹还要自己扇扇子,那还不如抹脖子自杀好了,省得被仙界同道拿来当笑柄。
我慢慢走到丹炉旁,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用手轻轻抚上丹炉,这里,有着我最心爱的人。
手掌很快发红,显是烫得不轻,可我丝毫感受不到疼痛。里面的人,已经被那三味真火烤了四十七天,我不过是被烫一下,算得了什么。
“悟空。”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多年不曾说话般。
刚一个称呼说出,我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我可以对他说什么呢?他能听见吗?就算隔着这厚厚的丹炉壁,他仍然能够感应外界发生的事qíng,可我又能对他说些什么好呢?
告诉他,一切与我无关?告诉他这都是前任太白和现在老君与东海地府的错?我这么说,可以吗?
这几十日我思前想后,终于想通,这一切一切发生的事qíng,之所以会演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我,因为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对他说出事实真相。
若是在知道太白就是使他蒙冤的罪魁祸首时,便说出我的真实身份,这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如果那时就说出口,至少孙悟空在咋一看见那令牌时,不会愤怒地挥袖而去,至少他能想到我或许与这无关,至少可以带着我一起去花果山……
如果当初……至少不会……
如果,可能,或许……
一切,都因着我一时的私心,全都迟了。
斯人已去
想到这里。喉头一甜,再也控制不住,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全都溅到丹炉上,或许是由于炉火的热度,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悟空,”我艰涩地开口,“这一切,都怪我,怪我——”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截断了我的话头。以前看武侠剧那男女主角动不动就一口血两口血的喷出,溅得满墙满地都是,私以为其实他们不是一口一口的喷血,而是一洗脸盆一洗脸盆地喷,真不知道他们体内是不是有个光速造血机,否则供得上这么折腾。
只是现在这喷血的人轮到了我自己,才发现原来人到伤心处,是真的会高效率产血的,我两口怎么说也喷了有400cc了,却一点不适感都没有。硬要说哪里不舒服的话,就只有那如刀绞般的心了。
正想要再对着丹炉说些什么,说不定悟空他能听见,这样也就省得他出来后我再拼命解释了。
平缓了下气息,刚要接着方才那话忏悔,却发觉这天地怎么好似在摇动,摇得我头都晕了。
四周晃得越来越厉害,我的身子也开始随着地面东倒西歪起来,一丝不祥的预感打心底浮上来,这是……
正猜测时,八卦炉“轰”得一声便四分五裂,一道金光从破碎的丹炉中升起,孙悟空提前破炉而出了!
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兜率宫都好似在海面上飘着的浮木,晃晃悠悠的。
炼丹房外人声嘈杂,大家不知道在喊些什么,而我却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了,眼里心里都只能看见他一个。
他周身衣物早已烧没,皮肤也是焦黑,只有一双传说中的火眼金睛闪闪发光。
我也在看他的眼睛,但看到的不是那传说可以看透一切妖魔变化的火眼金睛,而是那眼神。
心口渐渐发凉,没了温度。那双眼,已经不是我所知道的眼,不是那双令我如痴如醉意乱qíng迷的眼。
那双眼中,没有往日的温润,没有旧时的qíng谊,就连憎恨厌恶这样的qíng愫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一片死寂,毫无生气。
我颤声道:“孙悟空,你……”
眨眼间,他便飞到我面前,速度快得像他从来没有移动过,一开始便在我身前了。
我的话才说了几个便无法说出口了,因为他那如铁钳般的手,已经钳在了我的脖子上,力道渐渐加重。
罢了罢了,这样死,倒也不错。孙悟空已经没了生气,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什么误会什么心结都无所谓了,他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我还在意什么。
我释然一笑,双手摊开,放弃抵抗,却意外地发现,他那双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竟是那样的冰冷,像死人一般。本能地张开手心,将他冰冷的双手包在掌心中,至少,至少让我临死前所拥有的最后热度,替他驱驱寒吧。
在接触到他冷若寒冰的双手时,我看见他的眼神变了一下,一种很熟悉的qíng愫在眼底一闪而逝。
下一秒钟,我便被放下,那个要至我于死地的人,却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以及被金箍棒劈成两半的炼丹房。
我默默地闭上双眼,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认识的那个孙悟空,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现在的孙悟空,算是什么呢?没有朝气,没有希望,没有了支持他走下去的力量。恍惚中有种错觉,那个从炼丹炉中冲出的人,只不过是他的一份执念,一份对天庭的仇恨,而他真正的灵魂,早已随着花果山烟消云散了。
我木然地呆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就这样随着他一起走好了,不是殉qíng什么的,而是生无可恋,活着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沉寂:“清风,清风!你……师弟!你没事就太好了,出大事了,那泼猴——罢了,你已经知道了,还好没有伤到你。”
我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个身影从跑向我,说些什么话,却没有办法看清这人是谁,也听不清他说的话。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倒是说话啊!那泼猴没对你做些什么吧?是为兄我欠考虑,怎想到他居然可以在重重禁制破炉而出,而且功力又增进了一层!师弟,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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