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珩笑而不答,又道:“梦中可是总见一女子,虽样貌美艳动人,可忽而便凶相毕露面目骇人,似要吃人?”
中年男子更是惊讶:“孟大夫连这等细节也知之甚详!难道孟大夫不只会驱魔捉妖,更有未卜先知之能……”
孟珩只但笑不语。
对于他而言,一个人的脸庞就足以告诉他全部的信息了。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妖,除了扮美女吓唬人之外,似乎也没甚其他的花招了。
御史大人只觉得少年唇边的微笑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看向少年的眼神更是敬佩了十分。
果真人不可貌相啊,这回是遇到高人了。
“那……还请孟大夫给本官指一条明路。”中年男子略显尴尬地道:“实不相瞒,此噩梦夜夜出现,本官实在是不堪其扰啊。”
“无妨,只要御史大人照孟某说得做,必然会有所好转。只不过,”孟珩意味深长地住了嘴,后又道:“不知大人是想好转一时呢?还是永绝后患?若要好转一时,孟某还是按时辰收费,若要永绝后患,就要另加白银一万两。”
第20章 治病要治根
中年男子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脑子里足足转了一个回合,才跟上少年的思路。
他面色有些难看,不由得咂舌道:“怎地……如此之昂贵?”
虽说自己这怪症一般的大夫看不了,自己对此也颇有些羞于启齿,不愿四处张扬地延请名医妙手,可即便是什么疑难不治之症,也从没见过如此昂贵的价格啊。
孟珩抿唇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收回目光,正色道:“御史大人有所不知,此症表面上看来只是夜间惊悸,无甚大碍,可若是经久不治,则会使人心力jiāo瘁,重者甚至会心衰力竭而亡。”
“况且,”孟珩说到这儿,略压低了嗓音,轻声道:“大人此症,其实另有原因。”
男子一惊,心下猛地一阵砰砰乱跳,不由自主地问:“是何原因?”
孟珩却是收起了话头,微敛眼睑,只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这些个儒生勋贵、名士高官们,即便心里有所怀疑,却也总不愿把那怪力乱神之物摆在明面儿上说。
那日在府尹大人寿宴上,见其只言自己会奇门遁甲、dòng察人心之术,却只字未提自己为衙门驱逐妖邪一事,便可窥见一斑。
因而眼下,他若想让这位御史大人明白此症状的真实缘由,定不能直截了当地和盘托出。
孟珩眯了眯眼,嘴角边的笑容愈发悠然。
男子却越发心急,忍不住追问道:“孟大夫,究竟是何原因?”
他话音刚落,却听闻“扑通”一声异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男子忙寻声看去,一看却愣在了当场。
竟是旁边案几上的茶盏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刚刚何人打碎了茶盏?”男子喝问道,语气里颇有些不悦。然而他四顾一圈,却发现此刻房间内除了他与孟珩坐着未动之外,伺候的两个丫鬟也正端立门口,并未走动。
刚刚并没有人碰那个茶盏。
男子的表qíng瞬间由呆滞变为惊疑,他不由得从椅子上站起。
就在这一瞬间,本来好好地摆在他下首的太师椅突然仰翻在地,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这回他看得清清楚楚,它是自己倒下的!
“孟、孟大夫,这难道是……”他惊惧不已地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少年。
“闹鬼”两个字叫他生生吞进肚里,硬是没敢说出来。
却见少年也是一副凝重神色,他站起身凝着眉道:“御史大人,看来事qíng已经愈发不妙了……”
少年声音低沉,听起来竟让人颇觉凄惨。
男子心下一凉,脑中千回百转,忽又听得门外风声飒飒,浑身一颤,猛地抓住少年的手臂,道:“孟、孟大夫,还请一定要救、救救本官!”
少年的脸上却略有难色,他似是为难地瞥了眼男子抓得紧的手,道:“在下当然想要救大人,只不过大人府上这位……不速之客,却颇有些难于对付……”
男子心内更觉被置了冰块一般冰凉,对家中闹鬼一事更是笃信无疑,只觉得面前的少年便是唯一的救命稻糙般,急急忙忙地道:“只要孟大夫能根治了本官这怪症,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本官一定竭尽全力!”
孟珩转过头看了眼男子,皱着眉沉吟了半晌,而后像是百般为难似的,终于点头应下。
———
催眠过程对孟珩来说再简单熟稔不过,然而他还是很谨慎地完成了每一步。
中年男子被孟珩从催眠中悠悠唤醒,过了半刻时间,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只觉脑子上像是被挪开了一块巨石般,轻松了许多,眼皮也不那么发紧了,忙扶着软塌就要站起身来:“孟大夫果然妙手,本官这便觉得神清气慡了许多。”
孟珩手下使力,稍稍摁住男子的手臂:“大人请勿起身,还需静坐半个时辰,而后起身方可。”
“哦哦。”男子连忙坐下,扶着软塌不敢再乱动:“不过,孟大夫,本官这怪症的病因……”
男子一脸yù言又止的表qíng,神态里残留着几许惊疑。
孟珩淡淡道:“大人只管放心便是,今日之后,在下可以保证,大人夜间再不会受到惊扰。”
少年的语气虽淡,却透着股莫名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男子渐有些放心,脸上的表qíng这才松动了些许:“既是如此,那便有劳孟大夫了。对对,一万两白银的银票,本官这就着人准备,送至孟大夫府上。”
孟珩略一点头:“多谢。”语毕便准备起身告辞。
刚刚被他派出去捉妖的003号跑回来报信,似有意外发生,本着对顾客负责任的原则,他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等,孟大夫!”男子似在愣神,见孟珩拱手告辞才连忙伸手挽留,道:“孟大夫……若有空可否多到寒舍走走……啊,本官的意思是觉得与孟大夫相谈甚欢,所以……”
孟珩停住脚步,看了他两眼,了然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子顿时松了口气,表qíng看起来如释重负。
孟珩淡笑一声,告辞而去。
对方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异类生物而产生的恐惧qíng绪,对此孟珩在道义上是一概不负责的。毕竟他可什么都没点破,只是出于一种“善意”的提醒,命令003号和006号做了一些小动作,以此来让对方明白这病症的真正原因罢了。
而至于“闹鬼”“妖邪”这些字眼,他可是跟这些古人们学得透透的,连提都没提。
不过既然对方因为恐惧qíng绪而对催眠师产生依赖,那么自己多来几次多做几回催眠诊疗,将对方变成自己的稳定客户源,倒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孟珩出了御史府,跟随003号来到一处角落。
兔子jīng少年的神色有些焦急:“孟珩,那妖jīng忒厉害,修为很高,我可打不过他呀!”
“哦?此妖现在何处?”孟珩挑了挑眉。
“宛姐姐把他引出了御史府后,旭哥哥把他bī到了一条暗巷里,正在苦斗。”兔子jīng少年愁眉苦脸地道。
他口中的“宛姐姐”“旭哥哥”正是那蝴蝶jīng006号和鹦鹉jīng009号。两人也是自孟珩与御史大人谈妥之后,便被指示要去收了那盘旋在御史府的妖jīng。
孟珩点了点头:“带我去那条暗巷。”
兔子jīng忙拉着少年,使了几成灵力,不一会儿便到了几只妖jīng正在斗法的小巷里。
只见巷里确有一个陌生妖怪与006号、009号斗得正酣,而且隐隐处于上风。
不过在孟珩的眼里,妖jīng便是妖jīng,无论修为高低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这妖似乎确实有一些怪异之处。
孟珩甫一踏进巷口,便感到一阵qiáng烈的妖气破空而来,甚至带动了周围空气的震颤,让他整个人都感到极为不适。
血液里隐隐有一丝气息在翻滚,彼时潜伏在他身体里的那股异痛仿佛找到了共鸣一般,发疯般地叫嚣起来,奔涌着冲向四肢百骸,最后汇集头顶。
如同寒冰冻体、烈火焚烧一般的痛苦。
孟珩望向那妖的双眼变得通红。
血,他发疯般地想念自己血的味道。
指甲掐进ròu里,握成拳的手狠狠地砸向旁边的墙壁,直到一双拳由通红变得淤青不堪。
手背处传来的钝痛一阵一阵地刺激着神经,在那冰火两重天的剧痛中抢占了一丝细小的空间。
由此才终于找回了一丝神智。
孟珩闭了闭眼,从袖管中掏出那支短笛,抬了两下手臂,才将短笛放至唇边。
眼下这种qíng况,还是与那妖jīng保持一段距离为好。
然而与此同时,那打斗正酣的女妖也早已察觉到了孟珩的存在。
那是一种诱人的,比御史府那老头子令她兴奋得多的美妙气息,美妙到令她现在就想冲过去,好饱餐一顿。
女妖毫不犹豫地摆脱了那两个低级小妖的纠缠,体内发力,一个闪身便移至孟珩的身前。
第21章 疑点重重
“咣当”一声,竹笛从孟珩的手中滑到地上,与青石板敲击,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孟珩咬着牙,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
是他大意了。
自他来到这个时空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qiáng悍的妖怪,竟能从自己的笛音中获得一喘之息。
不,或许是因为体内那翻滚的异痛的缘故,使他催眠曲的chuī奏都有些力不从心。
此刻,他的肩膀正被这妖怪用利爪狠狠地抓着,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
孟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他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鲜血的味道与不断冲击神经的异痛来回jiāo织,他只觉得体内仿佛有一股鬼魅般的力量在叫嚣着冲破一切桎梏。
所有钳制住他的东西都该死!
孟珩发疯般地怒瞪向女妖,口中可见隐隐泛着寒光的牙齿,他已经被那疯狂的念头驱动,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咬死她。
就如同那些凶相毕露的妖jīng们一样。
然而就在这时,女妖似是先一步察觉到孟珩的意图,她爪上力道猛地增了十分,骤然之间没入了孟珩的肩膀。
尖锐的刺痛随之袭来,浓重的血腥味铺天盖地。
可与此同时,身体上的剧痛却使得孟珩的神智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容忍自己的意志脱离掌控之外,尤其是任由它变得同野shòu妖魔无异。
如果是那样,那他作为催眠师本身的存在就已经dàng然无存。
孟珩竭力咬紧牙关,太阳xué上的青筋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你给我,住手。”他一字一句地道,那如深渊星海一般的眼眸里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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