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成想,扔到最后,绒团竟落到了一双龙靴之前。
“奴婢参见皇上!”何姑姑瞧见皇上过来了,忙领了孩子,带着杏月几个上前行礼。
弘圣帝扫了一眼地上两个孩子,上去摸了摸可卿的头,随后瞧着正望着自己做好奇状的阿奴,问何姑姑,“这孩子哪儿来的?”
何姑姑回道:“禀皇上,他是太子妃的弟弟,小名阿奴,这会子随冯夫人进宫来瞧他姐姐的。”
弘圣帝想了想,笑起来,“原来是冯继忠的老来子,竟长这么大了,瞧着同他姐姐倒有几分相像,”转头,弘圣帝对安公公吩咐道:“既然冯夫人带着小公子来了,备些赏下去!”
“遵旨。”安公公笑着答过,便示意何姑姑带着孩子们退下。
待又走了几步,弘圣帝忽然停下来,问道:“朕记得冯继忠当年报了丁忧,是不是快满了。”
“皇上记得没错,”安公公应道:“也就差不了几个月了。”
弘圣帝嗯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
这边后宫,可卿越发粘住她那位阿奴舅舅,只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贾敦再舍不得女儿,也不放心冯继忠一个人在京城,半日过后,还是决定告辞了。
那一头可卿弄明白小舅舅这是要走的意思,更是一把扯住阿奴的衣裳不肯放,阿奴想来也舍不得小外甥女,俩孩子于是比着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们一时都哭笑不得,冯玉儿同何姑姑一人抱着一个哄,无奈小丫头是个倔的,死都不肯撒手。
第93章 0093
而这时候,京城的冯继忠却突然接到旨意,皇上有命,冯继忠起复,封了他一个光禄寺少卿,命尽快就任。
这圣旨下得,徒元徽都不知道。
反正已下了决心,冯继忠顿都不打一下,立时上书陈qíng,自认才疏学浅,无德无能,怕有失皇上所望,加之如今年事已高,jīng力不济,着实不堪任用,恳请皇上另选贤才。
只没想到,等贾敦带着儿子阿奴从东宫回来,第二封旨意紧随其后又到了,依旧命他尽速回京就任,免不得皇上的口气硬了些,责备冯继忠惺惺作态,竟是将皇命视为儿戏。
这晚,两口子坐在正屋,望着几案上供奉的两份旨意,免不得对坐着唉声叹气。
“阿敦,皇上如何单就看上我了呢?”冯继忠百思不得其解,这朝中上下,有本事的比比皆是,皇上哪只眼瞧出来,他冯继忠是经天纬地之才?
贾敦也是无可奈何,“都两封旨意了,若真不行,你便去光禄寺吧,皇命难违,别到时候,因为你的事,连累了咱们女婿。”
冯继忠顿时直摇头,他这几年被贾敦洗脑得厉害,说道:“上一回还没怎样,便有人想暗算我,这一次,我怕有命去做官,再没命回故乡了!”
“你呀!如今倒真铁了心,”贾敦也知道,冯继忠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xing子,加之被吓过,只怕这回是死活都不肯再做官了,索xing便劝道:“要不咱们先给女儿女婿写一封信,讨讨他们的主意?”
第二日,冯继忠站到了东宫门外。
可卿含着手指头坐在徒元徽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对面那个,正自唉声叹气的叫外祖父的陌生老头。
“太子爷,下官宁死都不肯走这仕途了!”冯继忠垂头丧气地道。
冯玉儿瞧瞧徒元徽,转头对冯继忠道:“你不必太着急。”
徒元徽也是无奈,父皇的旨意下得太快太急,说道:“既如此,孤便陪您到皇上跟前求qíng,不过皇命难违,怕是这官您少不得要继续做,便真如此,您就再忍上个年把,到时上书致仕,也就算得了解脱。”
果然如徒元徽所料,待冯继忠到了弘圣帝跟前,一开口说要辞官,便被弘圣帝不由分说骂了个狗血淋头,那意思便是冯继忠着实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再敢拿搪,小心脑袋都保不住。
对着皇上这般盛怒,冯继忠吓得差点给厥过去,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能让皇上bī着要给自己官做,这心中委屈呀,立时趴在地上痛哭流涕,貌似感恩戴德,实际上却是有苦难言。
最后还是徒元徽打起了圆场:“父皇,想是冯大人已然有所顿悟,不如让他先回去想想?”
“太子,此事想来便是你从中作梗!”弘圣帝这一回气得不轻,也不管冯继忠还在场,又指了徒元徽喝斥道:“你向来沽名钓誉,只想着保住太子的好名声,却一点不肯替亲眷们着想,你岳父颇有才德,如何因为你的私心,便就此埋没了,任人唯亲确是失德,然身为储君,难道就不懂得,何为举贤不避亲吗?”
徒元徽一时有些发怔,只好跪下解释:“父皇,儿臣不敢,只是岳父大人xing好淡泊,不慕功名,他曾同儿臣说过,有意用余生得桃李满天下,儿臣身为女婿,并不能妄加gān涉,自然表示赞同。”
那头冯继忠赶紧抹了老泪,替徒元徽说话,说道:“皇上,此事确实是臣自作主张,同太子爷毫无关系!”
弘圣帝很瞧不得这翁婿二人一条心的模样,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俩个都下去,太子,凡事不要只为自己考虑,回去想想何为仁君之义?至于冯继忠,朕的话你要记在心上,莫让朕彻底对你失望了。”
冯继忠无奈,待回到东宫,免不得对着徒元徽直作揖:“太子,想是下官想法有失偏颇,倒连累您跟着吃了挂落,下官实在有愧!”
“你多虑了。”徒元徽客气拦住冯继忠,心下对弘圣帝这一番作态不以为然,觉得弘圣帝不过借题发挥,其意未必在冯继忠身上,倒像是存心为敲打自己。
待晚上夫妻二人上chuáng安歇,冯玉儿将头靠在徒元徽身上,不满道:“皇上如今倒是一门心思要让臣媳父亲当这个官,还真有牛不吃糙qiáng按头的,你们皇家也真够霸道。”
“别胡说,你如今也是皇家的人,”徒元徽笑了笑,“倒是你爹这事真让人头疼。”
冯玉儿猛地长叹一声,“为何丁忧三年即满,不知道臣媳父亲是大孝子吗,要不让他请旨,就说心疼老母,想再居丧三年?”
“你呀,倒是想得出来,”徒元徽拧了拧冯玉儿的鼻子,“真不行便让他就任吧,回头我派个人跟在你爹后头,糊弄过些日子,便上书致仕吧!”
冯玉儿却不言语,却自己出起神来。
已到秋高气慡时节,这日天气又不错,赵嬷嬷扶了刚歇过晌午觉的甄贵妃到御花园散步,刚上到一个小亭子,便听到下面传来孩子“咯咯”的笑声,甄贵妃往声音传来处一瞧,原来是小郡主可卿和康安正在下面糙棵子里乱跑,旁边还站着冯玉儿并几名东宫的人。
抬头见到甄贵妃远远地朝她们微笑招手,冯玉儿忙抱着不听话的可卿上去同甄贵妃见礼。
甄贵妃一笑:“今日如何进宫里来了?”
冯玉儿客气说道:“替太子爷给母后进份香。”
甄贵妃点点头,这时上前抱过可卿,“说来本宫也有两个大头孙子,只他们可是太皮了,如今反倒瞧着你家这漂亮gān净的小丫头稀罕!”
可卿对甄贵妃也有些记忆,任由她抱着,却玩着甄贵妃身上的珠子,然后得意地对着康安笑。
康安跑到冯玉儿身上也要求要抱。
冯玉儿只能将人抱起来。
“听说太子妃你父亲要起复了?”
“我父亲可是辞了两回,如今人已然到了京城,可还在踌躇着呢!”冯继忠的事在京城也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你父亲呀,”甄贵妃摇了摇头,“倒是想不开……”
就在甄贵妃话音未落间,却见远远走来一行人,头前一位穿huáng袍的,正望向她们。
甄贵妃对冯玉儿笑着递了个眼色,众人自是上前拜见。
弘圣帝倒似没想到冯玉儿也在,一脸惊讶地问,“太子妃如何今日来了?”
冯玉儿笑着回道:“昨日,太子梦见母后,便让臣媳来给母后进香。”
弘圣帝打量了冯玉儿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冯玉儿见气氛有些尴尬,将康安放下,又从甄贵妃怀中抱过可卿,道:“臣媳事了,便不打扰父皇和贵妃娘娘了。”
不料弘圣帝却拦住了她,“今日碰到太子妃,朕正好有话要问你。”
冯玉儿自不敢走了,将可卿放到地上,嘱咐两孩子道:“同杏月姑姑到旁边玩儿,可不许调皮掉湖里去了。”
随即杏月上来,领着两人走了。
这时弘圣帝走到前头,甄贵妃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却被安公公打了个请的手势,索xing便拉了冯玉儿跟在后头。
进到一间游廊上,弘圣帝寻了个石凳坐下,甄贵妃自是随着坐了,倒是冯玉儿侍立一旁,瞧着宫女上来茶水,
弘圣帝望着游廊外的风景,好一会才问,“太子妃,你父亲辞官不受之事,想是你也听说了吧?”
冯玉儿想了想,低声说道:“此事臣媳略知一二,父亲来东宫见太子爷时,臣媳正好也在场。”
“太子在这一点上做得不妥,”弘圣帝抬眼瞧着冯玉儿,“那孩子最是爱惜羽毛,却未免小心过甚,总担心身边亲眷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却忘了曲高和寡,水清无鱼,若连亲眷都笼络不住,如何指望他日后能得民心拥戴。”
冯玉儿并不敢贸然回答。
弘圣帝瞧了瞧冯玉儿的表qíng,继续道:“你父亲是个好的,朕很欣赏他,想来冯继忠那岁数,比朕还小两岁,如何就急着归隐,你们不用听太子的,此事,朕替你父亲做主。”
“是呀,冯大人年富力qiáng,这时候不想着为皇上效力,难道还要等七老八十了,再重新出山?”甄贵妃掩唇笑道。
冯玉儿心里一紧,可还是开口道,“谢皇上和娘娘体恤臣媳父亲,只是,皇上怕是误会太子了。”
这话让弘圣帝颇不高兴,“朕如何能冤枉他?朕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朕心里一清二楚!”
“皇上,那一回被皇上训过,臣媳父亲和太子回到东宫,可是大哭了一场,”冯玉儿顿了顿,“虽说为长者讳,只在皇上面前,臣媳不敢隐瞒,臣媳的爹自来是个糊涂xing子,在做官上其实平庸得很,皇上若是翻翻他以前的考绩,那定是绝无甚亮色。”
“你这丫头,怎的把你父亲说得一无是处?”甄贵妃觉得这太子妃很不可思议,竟是不想让自己父亲做官的意思。
“臣媳说得皆是实话,臣媳父亲倒不是一无是处,他那优点可多着呢,比如事母极孝,再比如啊,还算掂得清自个儿的份量。”冯玉儿笑答,虽然看不上冯继忠的愚孝,但是还是得夸的。
弘圣帝皱着眉头望着冯玉儿,说道:“听你的意思,也不想他继续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