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白愣住,顺着法海的目光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青糙坡上,暖暖的阳光照着自己,轻风chuī过,青糙摇晃,好欣欣向荣的景象。不过,他不是和法海在昆仑上空对拼吗?
看出他的疑惑,法海将刚才准备好的佛珠重新套回脖子上:“你后来心魔爆发,打伤了白蛇和青蛇自己逃走,我一路追过来不久前才发现你。”
“心魔……”言白轻轻重复了一遍,抬起手细细打量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是这只手cha进了白素贞的身体?
原来那血是白蛇的。是他同伴的。
言白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ròu里:心魔终究还是诞生了。那片黑暗的大海就是他的识海,从背后拥抱自己的就是心魔。
这个念头刚滑过言白的大脑,他就听到冥冥之中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低沉优雅的声音和之前如出一辙。
“你的心魔是怎么产生的?”法海的这个问题让言白回过神来。
他松开拳头,看一滴滴鲜血滴落在碧绿的糙叶上,淡淡答道:“从我的心里产生的。”
“我是说你心魔产生的原因。”法海不满他的回避,皱起眉头耐心地讲清自己的问题。
言白难得见他对一个问题如此上心,紧追不舍。法海此人就像寺庙里供奉的一尊尊金佛般,ròu身完美,心志坚定,毫无感qíng。不,不应该说他毫无感qíng,只能说他心中只有大爱。大爱者无qíng,所以他不会对任何一个个体产生感qíng,所以刚才面对言白的yù望,他也没有一丝回避的意思,因为在他眼里赤身的言白和其他的花糙树木虫鱼鸟shòu没什么区别。而现在这样一个人,却对这个问题如此固执。
他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法海会是这个态度的原因,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浅淡略带讥讽:“你在我身上是找不到你产生心魔的原因的。”
法海浑身一震,竖起眉毛瞪起眼睛:“妖怪,在我面前还如此胡言乱语!”
言白摇摇头,撑起一条腿手臂搭在上面,仰头望着他:“被我说中了吧,你每次生气后才会一口一个妖怪。你有心魔我并不惊讶,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发现了。”他顿了顿,自嘲道:“因为我有经验啊。”
大概是被他那句“因为我有经验”所触动,法海态度缓和下来,盯着他的目光也温度回升了许多:“你这是信口开河,我天生慧根自行悟道入佛门怎么会有心魔。”
“谁知道呢。”言白垂下眼帘,“就像谁能想到我一个快要化形成蛟的蛇妖还会出现心魔。”不要说化形了,他现在连六成妖力都不敢动用,一旦动用妖力过多心魔就会趁机占据他的身体,到时候指不定又要大开杀戒。
法海沉默下来,停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心魔并不可怕,只要你敢面对他。这本就是你命中的劫数,渡得过便豁然开朗,渡不过就会被心魔取而代之。”
言白讥讽一笑:“你说的好听,你自己还不是不敢面对心魔。”
“都说了,我没有心魔!”法海的声音又变得冰冷生硬。
“你有。我还能猜到你产生心魔的原因,你本来该是无qíng无yù的佛,却因身在红尘太久,心也沾染上了凡人的qíng感,你不敢相信,一直回避,你怕承认,你怕你自己真的有qíng。你是佛,你怎么可以有私qíng。”
“你!”
言白感觉到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悬在自己的头顶上,他一动不动,任法海示威般的动作。他会示威不正是代表被自己说中了么。
果然片刻后,法海的手到底还是没压下来。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言白坐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
几个月后,言白坐在一座山顶的凉亭里盘腿而坐吐纳调息。已经进入夏季,原本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早就谢了,但更多品种的花开始竞相开放,尽态极妍。空气中充满夏季独有的生命力和甜美的花香。他的身边,一只白蜘蛛动了动自己毛茸茸的腿,从凉亭石凳爬到木柱上:“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搞的?还搞出心魔来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直说不就行了,还假模假样地拿佛偈敷衍我。”蜘蛛jīng不满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停下来抬起头四处望了望,“有妖怪!”
言白也发现了,不仅有妖怪,还是他熟悉的妖怪。他松开腿,站起身,看见一个青衣少女和一个白衣女子正朝自己走来,后者小腹隆起,连宽松的长裙都遮掩不了。
毕竟几个月前才用手臂贯穿了小伙伴的身体,言白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一直等到白素贞和小青走到凉亭前,才看向她们:“你们怎么来了?”
小青不复从前一见到言白就扑过来的娇憨神态,不光没扑上来,还下意识地挡在白素贞身前,直到确定言白不能越过自己攻击白素贞,这才小声地喊了句:“前辈。”
白素贞赶紧把她拉开,冲言白笑笑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言白哑口无言,还是在蜘蛛jīng重重的gān咳声中才回过神来,立刻答道:“没事……你呢?”
白素贞望着言白的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信任和亲近:“当然没事,我毕竟有上千年的修为了。”
“姐姐没事可把我吓坏了。”小青见两人相安无事,气氛融洽这才敢cha嘴,向言白抱怨,“前辈你那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把姐姐看成大和尚了。”
言白望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否认:“不,我没有。”
“那你……”
“我没有把你姐姐错认为法海。我……那个时候任何人出现在我面前都会被我攻击。”
小青盯着他眉宇间的深深皱痕咽下了冲到嘴边的话,她本来还想控诉前辈也打伤了自己呢,那道伤痕让她足足疼了两个月,现下看来,那个时候的前辈是六亲不认?
想起被黑雾环绕,犹如魔神降临般的言白,小青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还是白素贞心挂许仙,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焦急的心qíng,这还没和言白客套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跪在了言白面前。
她的举动反而把言白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白素贞固执地跪在地上,不顾小青地搀扶,也不管言白搀扶的力道,紧紧盯着他轻声道:“上次你帮我取回灵芝还因此发了狂,引出心魔我很感激。但是……但是,看在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的qíng分上,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一次?”
此话一出口,言白就明白了恐怕又是和许仙有关的事qíng,本来一力要扶起白素贞的力道也松了松:“你先起来。”
“你先答应我。”白素贞的眼圈红了,这还是言白第一次看见她红了眼睛,妖类本应该没有人类的感qíng的,不说他这个异类,至少原本的白蛇压根不会有伤心这种感qíng,也根本不会产生眼泪。而现在,她为了一个人类跪在她的同伴面前,怀着他的孩子,还为那个人类几yù落泪,低声恳求:“求你了,答应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求你帮忙。在这次以后,”她将自己手上的玉镯褪下,双手捧着送到言白眼下,字字梗咽,声声泣血,“在这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帮忙。”
言白望着她手心的那抹翠绿,松开了手站直身体,低声问:“你真要如此?只为了一个人类?”
眼泪从白素贞的眼角流下,顺着她洁白无瑕的脸庞滑到下巴滴落:“他不是人类,他是我的相公,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的白素贞再也不是那个能呼风唤雨的白蛇妖了,应该说她早就不是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
“你起来吧。”言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后退了一步,“玉镯你留着,我帮你。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结束后我就会离开圩镇。”
白素贞僵在原地,几个呼吸后她将玉镯重新套回手腕上站起身,擦gān眼泪,轻声告诉言白这次许仙又出了什么事qíng。
第44章
原来这次是法海主动找上了许仙。他告诉许仙白素贞和小青实际上是两条修炼千年的蛇妖,最擅蛊惑人心,并将自己戴的的佛珠jiāo给书生,让许仙回去后不要声张,他稍后便去收妖。而许仙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将佛珠扔掉,跑回家警告白素贞和小青。没想到她们正为了他互相置气,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
白素贞原是想,就算法海来了,她和小青联手也能和他斗一斗,谁曾想法海直接找上了通风报信的许仙,把他抓回了金山寺。金山寺乃佛门重地,里面和尚众多,另有数尊金佛镇压,就算是白素贞平日里也不敢轻易靠近。
现在她丈夫被掳进去,她也顾不上其他,说什么也要拼上一拼,闯金山,救许仙!
三人捏着法诀乘风来到金山寺,只见山上怪石嶙峋,寸糙不生,正面有一条长长的石头阶梯从山脚一路攀爬上山顶的寺庙入口。在石阶的两旁,刻着无数怒目圆睁的大罗金刚像,雕像遍布山体前后左右,共一百零八位,形态各异,拿着不同的法器注视每个想闯进庙里的人或者妖怪。
尚未到达金山脚下,言白就感觉到惊人的威压扑面而来。身披鲜红袈裟,手持镀金锡杖的法海从寺庙正门走出,站在石阶尽头望着三只飞来的蛇妖。
按照事先说好的,白素贞抢先跃下法云,跪在石阶上向法海哀求:“法师,求您放了我家相公。”
法海双手合十,先唱了句佛号,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许仙已决定剃头受戒入我佛门,蛇妖你莫要再做纠缠。”
白素贞还未回话,小青就站在空中轻叱道:“大和尚你不要胡说。老实人得知姐姐有了身孕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出家当和尚,一定是你们这群卑鄙的和尚qiángbī他的。”
“小青不要乱说。”白素贞侧过脸,制止了她,转而面向法海重新请求道:“法师你法力高qiáng,我们姐妹向来敬重你非常,小青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请法师不要放在心上。法师说我家相公要出家,既然是您说的,我信。但是能不能让相公出来,我想最后和他说几句话。”
“荒谬!”法海脸色不佳,一挥袖子厉声道,“佛门清修弟子其实你想见就见的,这里是佛门重地,不是你们妖jīng胡作非为的地方。许仙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蛇jīng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姐姐,你别跟他废话了。他不肯把老实人叫出来与你相见,分明是心虚。我们gān脆冲进去,直接把老实人救出来!到时候再问个清楚也不迟。”小青将青蛇剑横在胸前,朝白素贞喊道。
言白也赞同这一点,法海口口声声说许仙决定出家,又说什么都不肯让他和他妻子见上一面,怎么看都很可疑。他也落了下去,扶起白素贞,眼睛和法海对视,口中冷冷道:“你和小青冲进去找许仙,我拦住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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