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补天阁和“邪王”石之轩之前的仇怨,在天下大势面前,仿佛也变得无关紧要一般,被凌楚思问起时,季霄白也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悠然道:“石之轩如今顶着裴矩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对付,无非就是当年他害我师父,如今,我闲着没事就折腾他徒弟罢了……”
“邪王”石之轩就两个弟子,“影子剑客”杨虚彦身份特殊又一心想要夺回皇位,落在李世民手中,自然留不得xing命。至于“多qíng公子”侯希白,因为季霄白的搅局,身份一早就bào露在了婠婠的面前,两相争斗之下,自然也是分身乏术。刚巧凌楚思和侯希白之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最为在乎凌楚思的季霄白,自然也不会把心思放在将侯希白赶尽杀绝上面……
武德四年,寇仲和徐子陵向yīn癸派报仇的事qíng也算是变成了胶着的状态。
看到宇文化及在自己面前自戕身死,身为宇文化及最爱之人,初衷虽然是虚qíng假意,到了这个时候,卫贞贞毕竟不是铁石心肠,一时之间,免不了也有几分真qíng流露。
时隔多年,再见寇仲和徐子陵,卫贞贞的心中也是有着千头万绪。在她因为宇文化及之死而失魂落魄的被寇仲和徐子陵带走后,见到了寇仲那个一岁时便失踪了的妹妹,卫贞贞不由得心神巨震。
身为当年寇娘子一家遭遇惨案的见证者,卫贞贞根本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将自己知道的事qíng悉数告诉了寇仲和徐子陵二人。
而在寇仲、徐子陵和yīn癸派的争斗中,卫贞贞背叛的消息,自然是根本掩不住,几日后,便已经落入了闻采婷和闻妧妧师徒二人手中。
在寇仲手里吃过一个不小的暗亏的闻妧妧,仿佛没有岁月的痕迹依旧娇美动人的面孔上闪过一丝扭曲的神色,恨声说道:“卫贞贞……她倒是个心思重的,这些年,我竟是小看了她!”
闻采婷神色不耐的垂下眼眸,“卫贞贞那条命都是你救下来的,这种背叛之人,杀了便是。”
闻妧妧的唇边这才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放柔语气娇声道:“妧妧明白,师父放心便是。”寇仲和徐子陵之间,同yīn癸派的仇怨如此之深,便是谁也不曾想到,寇仲和徐子陵同“yīn后”祝玉妍那一派系闹得最为热闹,打着“清除叛徒”名义前来的闻妧妧亲身涉险后,根本没管卫贞贞,反而是直接隐在暗处冲着寇仲下了黑手。
毕竟和闻妧妧的接触较多,隐约察觉到不对的卫贞贞,虽然大概知道寇仲身负“长生诀”这等道门位列江湖四大奇书之一的心法,可是,念着当年和寇娘子之间的qíng谊,卫贞贞关心则乱,竟是不惜以命换命的挡在了寇仲的面前……
同年,在河间、冀州一代,秦王李世民右领军大都督一职,携大军彻底击败了王世充、窦建德二人的联军,带领大军攻下东都洛阳城后,一举奠定了中原大局,被唐高祖李渊封为天策上将,统领冀州平原文治武功的大权!
随后,秦王李世民在洛阳所建的府邸,就此改名为天策府,而这,也就意味着,秦王李世民麾下的人马,就此正式形成了一个不吝于太子东宫建制、甚至可以和中央政府分庭抗礼的小朝廷。
而这一切,看在凌楚思的眼中,便只剩下了那些注定会在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杰出人物,换言之,日后辅佐唐太宗李世民成就贞观之治盛世景象的那些朝中要员,此时便已经初具雏形……
天策府的建立,可以说意味着秦王李世民一系在长期的政治斗争中,渐渐占据上风,彻底压制了被视为正统的太子李建成一方。
然而,随着李世民渐渐控制住中原的局面,站在天策府中,从上到下,所有人都jīng神振奋的时候,凌楚思却是孤身一人闷闷不乐的缩成一团蹲在了三清殿旁一个不起眼的小楼外面。
在凌楚思的记忆中,清楚的记得,这里便是天策府的凌烟阁,其中,唐太宗李世民后来曾经命阎立本在此处绘制了当年同他征战天下的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又有褚遂良亲笔题字。这边是声振宇内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了。
此时的天策府刚刚建立,而她长大的万花谷,却根本是再无消息了。
季霄白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缩成一团的凌楚思蹲在地上,漆如墨染的长发就那么随意的垂下,便是发梢沾染了几点泥土,她都一副爱搭不理的茫然模样。
“这是怎么了?”季霄白把她一副失落的模样看在眼里,顿时心疼得不行,半蹲下身,把凌楚思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她刚刚捡了一块小石头,在地上涂涂抹抹了几句诗。
“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
季霄白微微蹙眉,轻声念了一遍之后,不由得微怔,转向凌楚思道:“阿凌,你刚刚在写诗吗?”
“没……这是别人写的,我随手划的。”凌楚思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扶着季霄白的手臂站起身的时候,因为窝在这里太久,腿上一麻,差点没站稳。
季霄白见状,顺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扶住,忍不住微微拧眉道:“怎么了阿凌!?”
第94章 初唐风月
凌楚思抬头看着他。
季霄白顿时一怔。
凌楚思的眼睛很明亮,然而此时,她的眼睛里却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季霄白甚至觉得,仿佛下一瞬,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一样。
“阿、阿凌……”季霄白轻轻的扶着凌楚思的肩膀,下意识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是安抚一个孩子一样,一声含着无尽温柔低语,宛若叹息。
凌楚思轻轻的摇了摇头,很快又微微垂下眼睛,尽量敛去了眼睛里的水雾。
从季霄白的方向望过去,只能看到她jīng致的侧脸上,低垂着眉眼,漆黑如同鸦羽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淡淡的暗影。
--这样的神态看在他的眼中,仿佛有着说不出的脆弱,偏偏却又沉静内敛,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qiáng。
凌楚思稍稍站直了身子,因为刚刚的趔趄,她正半靠在季霄白的手臂上,这会儿稍一动作,手指便正好轻轻的抓在了他的臂弯上。
“没事……”凌楚思qiáng挤出一点笑意来,轻轻的摇了摇头,风马牛不相及一般的突然开口,qiáng行扯开话题道:“我饿了……”
季霄白在心中轻叹,表面上却是完全顺着她刚刚的话语继续往下说的,因为这会儿正是半下午,上下不接的时辰,厨房的灶上可能都是冷的,季霄白一捧凌楚思刚刚垂落在地上沾染了些许泥土的墨色长发,柔声轻道:“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做。”
凌楚思疲倦的摇了摇头。
之前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凌楚思却是一直把经历放在李世民征伐天下的大业上,如今,天策府已立,距离李世民登基为帝,执掌天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曾经的那些努力,在漫长的等待到,终于到了将要尘埃落定的时候。
可以说,直到此时,知道李世民已经注定可以控制好大局之后,凌楚思再也不用担忧那些事qíng,原本一直深深压抑着的各种qíng绪,才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的爆发出来。
突然之间沉浸在这种近乎绝望的孤独和寂寞之中,那种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和归路的绝望,几乎可以把人bī疯。
凌楚思一早的时候就琢磨过,如果自己活得久一点,说不定在自己满头白发、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能再见到曾经的那些故人们年少时的模样……
只不过,从一开始得知长歌门的前身相知山庄不曾建立,到凌楚思知道,万花谷的谷主东方宇轩可能也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凌楚思才第一次忍不住开始怀疑,即使百年之后,盛世犹在,自己记忆中的故人们,又有几个依旧会是旧时模样?
沉浸在无尽的回忆和想象中的凌楚思神色间还有几分茫然,季霄白却是半扶半搂着凌楚思,把一直有些恍惚走神的凌楚思送到她的房间里之后,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待到她感觉到头顶轻柔却温暖的触动,稍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他的时候,才伸手捋了一下她的头发,把刚刚发梢上沾染的泥土蹭掉之后,才低声含笑说道:“在这里躺下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吃的。”
还沉浸在太多纷繁思绪中的凌楚思怔怔的点了下头。
季霄白这才满意的离开。
不过,待到季霄白走后,凌楚思躺在枕头上并没有多久,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之后,便gān脆起身去后面洗了个澡。
周身萦绕在柔和的温水中,凌楚思闭了闭眼睛,身体上的倦怠和疲惫稍稍缓解后,心qíng仿佛也被洗涤一新,虽然还有些无法排解的沉郁,但是至少,清醒的理智算是渐渐回笼的。
凌楚思重新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这才披散着还微微有些湿润的头发,坐在桌边考虑着接下来的事qíng。
因为刚刚毕竟耽误了不少时间,凌楚思在这里琢磨了没一会儿,季霄白便已经敲了敲门,然后才轻轻的推门进来。
看到凌楚思的模样,季霄白微微一怔,视线顺着凌楚思微微湿润的头发划过,一派从容平静的温声道:“已经起来了?来吃东西吧。”
“嗯……”凌楚思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和季霄白客气什么,坐在桌边安安静静的拿起了筷子。
自从当初一同离开长安城时,路上凌楚思胃口不好,季霄白思来想去的喂了凌楚思好几个野果后,季霄白便开始热衷于亲手做各种饭菜给凌楚思。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在何叔一脸茫然懵bī的艰难注视下,他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还和人家靠手艺吃饭的大厨不能比,不过,因为他一直凑在凌楚思的身边,这么久不遗余力的身体力行,季霄白做出来的饭菜里,倒是仿佛油然而生了一种让凌楚思感觉极为亲切的味道。
--李世民征战四方,凌楚思便也一直同他四处走动,战事频发,他们很少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各地的珍馐佳肴吃过了,最后竟然只有季霄白手中熟悉的味道,成了凌楚思平日里习以为常的事qíng……
凌楚思说自己饿了,坐在桌旁,却依然没了什么为头,食不下咽的夹了两筷子菜之后,gān脆就开始专心致志的喝酒。
唯有长醉解千忧。
季霄白本来有心阻拦,可是对上凌楚思雾气蒙蒙的眼眸,却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心中一软,坐在她身边护着她,怕她喝多了摔倒碰到。
毕竟已经习惯了季霄白的存在,隐约察觉到这种让人安心的气息,专心致志的把自己灌醉了的凌楚思枕在他的肩膀上,下意识的在他脖颈处轻轻蹭了蹭。
季霄白的身体顿时一僵,意识有些迷离的凌楚思自然察觉不到这些细节。
季霄白低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听着她口中几不成句的喃喃低语,终于忍不住的无奈扶额,声音里仿佛都带着几分暗哑的苦笑:“阿凌,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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