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思“嗯”了一声,随口说道:“其实喊我自己就行了。”
阿伊顿时又是扑哧一笑。
因为刚刚的变故,他们接下来的行程,虽然依旧还是朝着契丹的方向,不过,凌楚思画了张简易地图,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却突然从马车里探出头去,改口跟阿伊解释道:“阿伊,我们换一条路,从这边走!”
“好!”阿伊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凌楚思画给她的简易地图。
“这是山脉?”阿伊略微睁大眼睛。
“对,我们从深山和丛林里面穿过去。”凌楚思轻快的说道,虽然她不怕那些人,但是,前面又已经遇到了一个劫人的,若是对方真的来势汹汹,为了孙思邈爷爷和阿伊的安全着想,还是尽量少和那些人正面jiāo锋的好!
“好!”阿伊点点头,她对凌楚思和孙思邈做出的决定,一直以来,都从来没有过任何疑义。
凌楚思说完路线之后,旋即又缩回了马车里。
此时已经到了初chūn时间,北方冬日的积雪却还没有完全消融。
因为选了一条近乎荒无人烟的路线,所以,凌楚思他们一行三个人的行进速度,理所当然的又变得慢下来。
只不过,他们慢慢悠悠的走,偶尔在山里见到些年份不错的糙药,就gān脆的停下来,阿伊帮忙烧火做饭,凌楚思则是和孙思邈在附近采药制药,倒也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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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哈尔和林城中的赵德言,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心qíng却是愈发急躁烦闷起来。
“他一个不会武功的郎中,便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赵德言的声音里满是yīn郁。
赵德言的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俱是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分辨丝毫。
赵德言站在那里,紧紧的握着拳,脸色yīn沉得几乎能够滴下水来。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魔门出手的赵德言心腹之人来报:“大人,季——”那个心腹看见跪了一地的人,硬生生的把“季阁主”三个字的后半截给咽了下去,转而改成一声“季公子到访。”
赵德言闻言一怔,忍不住皱眉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骤然得见季霄白,赵德言没有半点老友碰面的喜悦,反而满心都是怀疑和探究。
“我去见他!”短暂的沉吟过后,赵德言gān脆道,他冷冷的瞥了地上那些人一眼,冷淡的命令道:“继续找!”
“是!”那几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各自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赵德言从书房赶到正堂,就看见季霄白一身白衣,笑意盈盈的坐在桌边。在他的手边上,一杯热茶还在散发着袅袅婷婷的热气,偏偏这杯茶,季霄白根本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看我?”赵德言刚刚还yīn沉着脸,这会儿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许久不见,老朋友自然该来拜访一下。”季霄白眉目舒展神色清隽,也是睁眼说瞎话,连眼神都不带半点波动的。
赵德言即使心中yīn郁,但是面对季霄白的时候,表面上却是十分从容不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打趣道:“怎么?还不放心,怕我继续通缉你认识的那个小姑娘不成?”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季霄白柔声笑道,心中却微微一哂,暗自腹诽,魔门中人,彼此之间,谁又曾信任过谁?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空有其表的场面话,季霄白才终于缓缓进入正题,慢条斯理的说道:“凌楚思她年纪还小,你又何必通缉她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赵德言也在假笑,“我那会儿也是被气疯了,回头想想,自然就把那个通缉给取消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大概也都知道彼此的厚颜无耻,这种场面话,说来说去,其实也全都废话,便很快又错开了视线。
季霄白当初会知道孙思邈的下落,无非就是从一直身在突厥的赵德言这边得到的消息,当时的本意是为了取信于凌楚思,唯一算错的一步,大概就是孙思邈这么一个寻常山野出身的郎中在凌楚思的心里地位居然如此重要,以至于凌楚思在知道孙思邈的下落之后,竟是直接一个人不顾千里迢迢的从大隋赶到了突厥把人给弄走了。
“我来时看到了那些悬赏——”季霄白的言语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轻描淡写的问道:“那个悬赏上面的画像,便是孙思邈?是你让人画的?”
赵德言把一杯茶凑到了嘴边,没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淡淡道:“是我亲手画的。”
“……”季霄白心中多少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孙思邈若是寻常的话,也不至于会落入“魔帅”赵德言的眼里,而且,赵德言对他的态度还仅仅只是软禁而已,从来没有刑讯bī迫。
“他们现在的行踪如何?你知道人在哪里么?”季霄白沉吟片刻,轻声问道。
赵德言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旋即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一叹道:“我不知道,霄白,你对那个凌楚思比较熟悉,你说,她会把孙思邈带去哪里?”
毕竟,孙思邈被他软禁过一段时间,至于阿伊,那个女奴更是没有半点主意,他们三人这么久多没有落入任何人手中,赵德言心里其实也清楚,其中出力最多的,肯定是自己摸不清底细的凌楚思。
季霄白微微一怔,旋即,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猜不出……”
“啧!”赵德言脸色沉下来,没跟季霄白变脸发火,却也心qíng不愉的不想吭声了。
“哎,”季霄白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对此无可奈何。他这趟来突厥找赵德言,一方面是因为连他自己都突然失去了凌楚思的下落,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看看赵德言的态度。
看过之后,他也意识到,对于赵德言来说,比起凌楚思,反而是孙思邈这个医术不凡的郎中更有几分利用价值。
毕竟,像凌楚思这种武功不凡来历神秘,所以显得尤为难以控制的人,对于已经在突厥经营多年,随时都可以靠着让突厥换一个新的可汗来巩固自己是势力的赵德言来说,利用她的麻烦,恐怕要远大于自己获得的便利。
季霄白会盯着凌楚思不放,也是因为他最大的死敌是武功智计无一不首屈一指的“邪王”石之轩。
季霄白不是没有在暗处对付过石之轩,可是,对方的势力同样深藏不漏,在这种qíng况下,像是凌楚思这种让所有人都摸不清来历的顶尖高手,正是最适合打破僵局的人。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样厉害的角色,绝不会轻易为人所用,季霄白几乎没有怎么思忖,便已经打定了主意:想要利用这样的人,感qíng反而是最有效的一种手段……
——当然,这种做法最大的不妥之处,大概就是,gān柴遇烈火,不定谁烧谁呢!
如果碰见的是一个心大一点的、再xing格豁达一点的,可能人家都没当一回事,一张网,反而在不知不觉之间就把自己给兜进了,等他迟迟发现之后,才猛然间意识到,根本早就已经无从挣脱……
掩藏身份亲身来此的季霄白还在哈尔和林城中和赵德言商讨猜测凌楚思和孙思邈的下落,虽然两个人盯着同一份描绘清楚的堪舆图的时候,因为赵德言早就在自己控制之内的突厥边境处挂满了对孙思邈的悬赏,季霄白一路从南北上,也从来没有听闻任何关于凌楚思的消息。最初的迷惘过去之后,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同时和大隋、突厥两地jiāo接的契丹、韦室一带,当然,他们在嘴上,却还是一再的表明自己此时没有头绪……
而凌楚思和孙思邈、阿伊三人这边,却是在兜兜转转的避开了各种大大小小的城镇集市,仿佛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在各种深山老林里采集各种珍稀糙药一般,完全是乐不思蜀,以至于连他们去契丹的本意是调查那种毒药的特殊原料一事,都暂且放下了。
冬去chūn来,山间溪水传来轻快的汩汩之声。河流之上,碎开的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顺着汹涌欢腾的江水顺流而下。
这日晌午,阿伊正坐在树下看着锅,顺便帮忙捣药,凌楚思则是想要吃烤鱼,便折了根树枝,蹲在河边上,看见偶尔从冰层里浮出水面的鱼之后,便一树枝cha起来,拿回去jiāo给阿伊直接架在火堆上拷,她则是再折一根树枝继续。
他们三个人这段时间整日在深山野林之间,倒也悠闲。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机缘巧合之下,孙思邈反而在深山之中,偶然发现了一株毒糙。
等孙思邈心qíng激动的捧着那株毒糙回来的时候,他的一只手已经开始刺痒难耐,甚至变得红肿起来了。
凌楚思看着那双已经要肿成包子的手,似笑非笑的挑眉,孙思邈则是在阿伊担忧的眼泪都要流出来的注视下,顿时满心负疚感的默默的翻出一瓶解毒丸来,连口水都没喝,就直接全部吞下去了。
“……”凌楚思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道:“孙爷爷,你小心别噎着。”
“没事!咳!”孙思邈咳嗽了两下,gān脆把嘴里剩下的两颗满是苦涩糙药味的解毒丸给嚼了嚼,然后才咽下去了,品了品那个艰涩的味道之后,斟酌着说道:“我觉得这个解毒药里面有两位药有些冲突,下次可以再加点药糙调和一下,效果可能会更好一点…”
凌楚思嘴角一抽,提醒旁边最近正在跟着孙思邈学写字的阿伊道:“阿伊,帮孙爷爷把这个方子记一下。”
“好。”阿伊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杵,拿过旁边的纸笔开始继续。
“这里,已经距离契丹很近了吧!”孙思邈看着自己拔回来的那株糙药,轻声说道。
凌楚思点了点头,“若是今天一早我们就急着赶路的话,天黑之前估计就能找到契丹的村落甚至是城镇了。”
“这么说来,”孙思邈轻轻一叹,“当地人完全有可能来此采集毒糙了……”
“这个毒糙,便是制作那种症状和瘟疫极为相似的毒药的材料呀……”凌楚思盯着那株毒糙,“我们去附近的村落里面问问,之前是谁收了这些糙药。”
上次尤鸟倦逃窜之后,凌楚思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下落。他们藏得这么深,凌楚思这一路上走来,偶尔也见悬崖峭壁之上又被人采摘过的痕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会不会尤鸟倦等人就是栖身于契丹,然后便发现了当地的一些毒药。
孙思邈也点了点头,“但愿这次的调查能够顺利一些。”
凌楚思对此倒是并不太在意这些,只是顺手接过阿伊递给她的一条烤好的鱼,眉眼弯弯的一笑道,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契丹啊,只要在那里别再遇到魔门的人就行,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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