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白脚下的步伐停了一瞬,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稍稍思忖过后,旋即摇摇头淡声说道:“慈航静斋那边,就先别管了。”
何叔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诧的神色,毕竟,师妃暄现在是伤在了凌楚思的手上,待到她伤好之后反扑,难免又是一个麻烦。
而且,凌姑娘这边才答应了李世民放人一马,若是随后师妃暄便出了事,即使嘴上不说,凌姑娘和李世民之间,恐怕也会产生些许隔阂,而这种qíng况,显然应该是季霄白所乐见的……
“没必要,”季霄白突然侧过头来瞥了何叔一眼,他的面色明明苍白如纸,一副病弱疲倦之态,然而这个眼神里的沉静和魄力却依然让人为之摄魂心惊,季霄白收回视线,微微垂眸,轻声说道:“这个时候师妃暄出事,慈航静斋在江湖中地位向来崇高无比,除非是一直和她们敌对的yīn癸派动手还能叫做巧合,其他任何人隐藏身份动手,都等于是把矛头指向了阿凌。”
季霄白的话说得十分坦白,慈航静斋毕竟是个劲敌,他不可能现在bào露身份去对付师妃暄,但是隐藏身份的话,给凌楚思惹麻烦不说,事后若是凌楚思察觉到一丝一毫,对他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
而与凌楚思为敌这种事qíng,季霄白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就连他和她不过萍水相逢、泛泛之jiāo的时候,他考虑的也只是利用,更别说,等到后来,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利用,但是心里实际早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言语不忌、自讨苦吃这种事qíng,自己犯傻gān过一次之后,同样的错误,季霄白这辈子都不会再犯了……
季霄白眼神悠远,看着前往轻轻的叹了口气。
虽然不愿,但是他也承认,自己最初靠近凌楚思,的确是别有目的。
可是,在聚少离多的漫长时间里,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时间更没有机会去利用凌楚思也是事实。
等到后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愈发亲密起来,季霄白的所有心qíng打算早就不知不觉的被凌楚思所影响,至于利用一事,更是无从谈起。
被气怒之下的凌楚思重伤之后,养伤的闲暇之时,季霄白静静回想,便是阿凌那晚qíng绪失控,主动抱住自己靠在他身上哭、还有后来亲了他一下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凌楚思会做出这种事qíng的季霄白,脑海中早就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的心机叵测、筹谋算计,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了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还是等到翌日天明,季霄白一梦醒来发现身边人不在,才开始在chuáng上胡思乱想的拼命自己给自己洗脑找理由。
等到在河畔找到凌楚思,却得到了一个她不要自己了的答案之后,季霄白整个人都是懵bī的状态。至于季霄白表面平静,内心却浑浑噩噩的回到苍梧郡的别院时,要不是后来何叔他们提起这件事,季霄白也不会自己嘴硬的搬出那么多理由来,都不知道是在应付何叔他们,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至于说一次这种话,就被凌楚思抓个正着什么的……
季霄白告诉自己,这件事并非何叔他们的错,可是,他现在落入了除了埋怨自己实在是没有别的事qíng可做的悲惨境况,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抑郁哀怨的扭头,眼神忧郁的瞥了何叔一眼。
何叔被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真的猛地后退一步险些跳起来夺路而逃的那种。
呵呵……
季霄白瞬间面无表qíng的转过头来,敛眉收目,恢复一贯神色冰冷漠然的模样,收起刚刚自怨自艾、自叹自怜的心qíng,默默的不吭声了。
何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因为季霄白就在旁边,他也没好意思开口问同行的另一个面具杀手,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瞥过来一眼,示意道:阁主刚刚那是怎么了?不就是不动慈航静斋那个尼姑庵里的师妃暄么,至于这么大怨气么?
面具杀手回给何叔一个一脸木然的表qíng。
——刚刚吓都要险些被吓死了,谁还顾得上想这些有的没的!
·
至于凌楚思和李世民、宋师道这边,一场洛阳水席没有吃完,便频繁遇到各种qíng况,到了最后,终究闹到了动起手来并且吓跑了大部分其他客人的地步。
于李世民来说,当年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漂亮小姑娘和她那匹宝马神驹可谓是年少时最喜欢也最念念不忘的一个梦想。
虽然凌楚思离开太原城时走得gān脆利落,奈何陇西李阀在太原向来势大,凌楚思明明早就把那个世家出身的小公子给忘在了脑后,但是架不住当年的那个小少年有一个手中势力和突厥jiāo界的亲爹,还有一个时时把他的心思想法放在心上的亲哥,以至于,凌楚思在突厥牙帐附近的哈尔和林城中有什么动作,时隔那么久,还是小少年的李世民一家都收到了各种及时的qíng报。
以至于,不过是当年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骑着帅气骏马长得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在李世民这边,却是历经了以后能天天在一起玩的当地官宦将领家的千金小姐、天生立场对立的疑似突厥贵族、居然被突厥高官阿史那言全城通缉的神秘又厉害的小姑娘这么多次频繁又堪称剧烈骤变的身份,在这种qíng况下,李世民不对她印象深刻才奇怪了。
等到李世民长大之后,隋帝杨广大肆征用民力,不顾民怨沸腾内忧外患、出征高句丽偏偏又大败而归,隋朝政局越发动dàng,四大门阀世家的势力,也随之声势渐起,天下大乱,中原战火烽烟,已成定局!
陇西李阀自然也有逐鹿中原之心,其中,唐国公李渊次子李世民,更是屡次出谋献策,锐意进取,当年的兄弟qíng义,终究抵不过手中执掌天下的权势……
如今的李阀内部,李建成还是李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李世民的身边,却也渐渐聚集了一批悍勇的武将拥趸。
李阀的兄弟之争如今虽然还没摆到明面上,但是,愈发紧张的局势,却是一看便知。
慈航静斋在江湖中有白道魁首之称,相较之下,比起xing格直率、仁厚、而又名正言顺的唐国公世子李建成,自然还是野心勃勃、才能卓绝、锐意进取,而又需要她们助力的李世民,更得慈航静斋看重。
慈航静斋的心思,李世民自然明白。
如今,慈航静斋手持和氏璧,在洛阳搞出一场“戴天择主”的戏码,而如今的李世民,又的确需要这种令万民归心的声明,如此一来,出身慈航静斋的师妃暄,纵使一向态度高高在上,对于李世民来说,只要能在众人面前拿到和氏璧正名,这些旁枝末节,也不过都是些无须在意的小事罢了!
至于时隔数年后突然又冒出来的凌楚思,于李世民而言,却是在最单纯的少年时期便铭记许久、求而不得的执念了。
即使现在长大了的凌楚思,容貌清隽温婉,除了眉眼轮廓,和小时候的漂亮可爱其实并不是那么相似,可是,才一看到里飞沙那匹马,便足够李世民一眼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李世民虽然还沉浸在“当年的小姑娘真么多年之后再见,居然这么给我面子”这件振奋人心的事qíng之中,可是,考虑到凌楚思和师妃暄之间的对立甚至是仇怨,以及岭南宋阀阀主“天刀”宋缺当年和师妃暄的师父梵清惠之间一段不可说的往事,李世民可谓是当机立断的把凌楚思和宋师道这两人带离了师妃暄附近。
——要是凌楚思都已经答应手下留qíng了,反而是宋师道回头突然痛下杀手,他到梵清惠面前可没处说理去……
李世民、凌楚思宋师道三人找了家茶楼重新落座,因为此时洛阳城中各方人马都在,为了避免再惹来各种各样的人,这次李世民特意选了个楼上的雅间。
凌楚思低头看着杯中香茗,窗外chūn风拂过,珠帘轻动,手中一杯香茗茶香雾气缭绕。
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直接抬起头来看着宋师道和李世民说道:“宋公子之前告诉我,江湖盛传,中原江湖第一高手,散人宁道奇会在端午时前往洛阳,把和氏璧亲手jiāo给慈航静斋的师妃暄。”
李世民点点头,坦然道:“不过,此事众人皆知。”
话音刚落,不等凌楚思继续往下说,李世民和宋师道也明白,她刚刚想到的是什么事qíng了。
——明日便是端午,而散人宁道奇还未出现,倒是盛传将会从宁道奇手中拿到和氏璧的师妃暄,今天下午已经被凌楚思打成重伤,并且还是若非有“多qíng公子”侯希白和李世民出面阻拦的话,很可能就此殒命的那种重伤……
凌楚思眨了眨眼睛,捧着茶杯低头喝茶,不吭声了。
分属两大门阀、面和心不合的李世民和宋师道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
现在问题来了,在师妃暄重伤、别说“戴天择主”的忙前忙后了,她明天能不能从病榻上爬起来都是个事qíng,在这种qíng况下,明天谁还能去把和氏璧从宁道奇手中取回来,或者说,宁道奇要怎么把和氏璧jiāo出去?!
俱是为和氏璧而来的李世民和宋师道,因为一直和凌楚思在一起,所以,他们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然而与此同时,各方势力云集、遍地英雄豪杰的洛阳城中,也瞬间炸开了另一条惊人的消息:师妃暄重伤,出手伤人的,却是一个容貌惊人不下于慈航静斋仙子的神秘女子……
除了少数几个和凌楚思有过接触、所以多少能够猜到点内qíng的世家门阀、亦或是江湖势力,诸如独孤阀的独孤凤、还有仍旧把凌楚思当成花间派护派尊者的yīn癸派以外,其他势力之中,可谓是一片哗然!
才被凌楚思用“这点小事,要么和离要么杀夫,一下子就能解决清楚了”的惊人观念洗刷了一边三观的徐子陵在洛阳城外和寇仲汇合后,双龙一边在等同他们一路结伴而来的跋锋寒,徐子陵一边已经将凌楚思刚刚告诉他的事qíng一字不差的又转述给了寇仲一遍。
“楚思姐说,方素素她一个弱女子没办法,但是你和寇仲两个当舅舅的可以帮忙照顾小外甥!”徐子陵说这话的时候,英俊的面上终于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本来还沉浸在无能为力的境地之中,免不了的为方素素的遭遇而心痛和自我折磨,这会儿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之后,徐子陵的眼睛仿佛都在放光。
“……”饶是以寇仲的天xing豁达、玩世不恭,都被凌楚思这种“你还可以杀夫啊”的理所当然的解决办法给震懵了一瞬。
或者是,基本上是个男人,即使这件事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骤然听到这种说辞,恐怕都会有种脖子发凉,背脊生寒的感觉。
片刻的呆滞之后,饶是以寇仲平时说话打趣的机智幽默,都久久无法做出回答,认真思索了许久,寇仲才缓慢的说道:“楚思姐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做,的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咱们家的外甥陵仲还那么小,由咱们帮素素姐照顾,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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