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汉子还未近得软轿,轿帘颤动,不见有人出来,也不见有甚么兵器,那汉子却被分尸数份,残肢四散纷飞,四溅的鲜血都被帘子给挡住了。
这一手露出来,张无惮已知对方身份,退至宋青书身边,将殷梨亭扔给他,抱拳拱手道:“不知轿中是哪位前辈高人,晚辈无状,杀了前辈四名轿夫。”
宋青书撑着唯一活着的那名武当弟子的手勉qiáng站了起来,一探殷梨亭手腕,却见他心跳极为微弱,再看满地同门尸骨,牙关紧咬。
张无惮不动声色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瞅准空隙逃跑。宋青书却唯有苦笑,他是知自己绝无逃跑之力了,看师弟也伤势严重,压低声音道:“你带着六叔走,我们两个拼死还能阻他一阻……”
张无惮轻轻摇了摇头,就凭他们两个现如今的状态,连阻对方半刻都不能,留下来根本毫无意义。
但看他们都在商量究竟谁留下来垫背了,那软轿竟然还是毫无反应,张无惮心头一动,恭恭敬敬道:“谢过前辈不杀之恩。”说罢拉着宋青书缓缓后退。
宋青书稍一犹豫,还是跟着他小心翼翼挪动脚步,直到出了这片树林,三人方才加快脚步,提起真气赶路。
张无惮且行且走,时时向身后看去,见无人追来,这才从另一名武当弟子怀中接过殷梨亭来,却见他周身几个大xué血流如注,只看不出伤口来,便为他褪去衣袍,果见xué道处有针刺的红点。
他先封住了筋脉,暂且阻住血流之势,看宋青书递过来了一枚药丸,摆摆手道:“伤口甚小,止住血便差不多了,我已用内力护住六叔心脉,定能捱得到城镇求医——这枚药丸还是你们用吧。”
宋青书看看师弟,见他也是摇摇yù坠之势。倒也没推脱,将药丸分而食之,又向前赶了数里路,方才脱力摔在地上。
他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叹道:“多谢张公子伸出援手,否则今日后果不堪设想……”话说到此,想到后果已然不堪设想了,声音已带哽咽,急忙咽了下去,咬牙道,“也不知这几人是何门何派的,不过于道上相遇,便要将师弟们杀戮殆尽……”
宋青书眼眶已红,硬撑着不肯流泪示弱罢了。张无惮全当没看到,问道:“还起得来吗?”
宋青书点点头,几次yù起身却都摔回地上了,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张无惮叹了口气,终究将他扶了起来,再看另一名武当弟子境况比宋青书好不了多少,便道:“此地不远处便是天鹰教驻地,我发信号让人派辆马车来如何?”
他话说得委婉,宋青书心知肚明他这是照顾自己脸面,惨然道:“丧家之犬也不过如此,还硬撑什么门面?只谢过张公子并天鹰教施以援手。”
见他同意了,张无惮便发火花出去,不多时便有两辆马车驶来。他送几人上去,自己也坐上马车,吩咐道:“去就近分舵,需得快些为几位治伤。”
车夫应了,一路驾车北去,很快便到了城镇之中,自有当地舵主守着迎接,见到与张无惮随行的却是三名武当道士打扮之人,心下讶然,面上只恭敬道:“属下咎文山见过堂主。”
张无惮当下命人备几间上房,又延请当地名医前来。殷梨亭的伤势凶险些,需得卧chuáng静养数月,宋青书和那名弟子只是皮外伤,修养数日便无大碍。
张无惮吩咐咎文山道:“这几日怕有qiáng人路过此地,吩咐手下都当小心低调行事,莫要惹事上身。”
咎文山连忙应了,听他又道:“南边十里坡,刚经过一场恶斗,少说也死了十余名武当弟子,此时不方便前去,待得天色将晚,命人去将他们尸身都收敛了,送回武当去吧。”
武当派虽同少林共执牛耳,门下弟子无数,可一次便损了十余名三代弟子中的好手,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张无惮安排完,便去了宋青书休息的房间,却见他目光呆滞,仰面望着头顶瓦片怔然不语。
张无惮叹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人是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乃是世间有数的高手,武当弟子此番遭难,固然让人叹惋,宋师哥却不必这般自责。”
宋青书终于憋不住流下泪来,颤声道:“我若是有你的修为,同六师叔一起并肩作战,却不会害得那么多师弟丧身敌手……”
他们两个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上次见更是只说了一句话,对彼此的观感也都平平。
jiāo浅言深,自是大为不妥,张无惮也知他此时心qíng极为低落,抓到个人就能絮絮叨叨念上两天两夜,在他的旁边坐下,道:“你若是同六叔一起搏斗,早就被那轿中之人两针给刺死了。”
东方不败对殷梨亭还是手下留qíng的,只戳中了几处大xué却没动死xué,但也任由手下四名轿夫屠杀武当弟子。张无惮至今也想不通为何东方不败甚至也没对他出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带人撤走了。
说起这个来,连一脸生无可恋的宋青书也想不通了,qiáng打起jīng神来,问道:“张公子先前可同东方不败有朝过面?”
张无惮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同他没见过面不说,细说起来还有仇,幸而他并不知qíng。”
宋青书默然半晌,方道:“我原是心高气傲之辈,今日见了张公子,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实是不该有人捧着,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番话他早就想说了,既是出于张无惮救了他的感激,也有真心所言。还有些话他耻于说出口,张无忌这几年武功突飞猛进,武当七侠说起来都是赞不绝口,宋青书危机感日益qiáng盛,对他不自觉便有些敌视之意。
宋青书自小便是武当上下属意的三代掌教大弟子,也一向对己要求严苛,只盼事事做得尽善尽美。却冷不丁冒出来了个张无忌,武学天赋上似是qiáng压了他一头,如今他不过是仗着年长些,才能守住三代第一人的称号,心中早就惶恐不胜了。
可看宋远桥也一味赞扬张无忌的进步,还时时教导他当提携师弟。宋青书有些疑问担忧便不敢同他吐露,生怕再遭父亲斥骂全无同门之qíng云云。
若非今日他亲眼见识到了同张无惮的差距,又死了这般多的师弟,心灰意冷把往日争qiáng好胜之心都抛诸脑后了,这些话也断断说不出口的。
宋青书话一出口,便觉老大后悔,实是不该跟个并不相熟之人说这些,尤其此人还是张无忌的哥哥。他一抬眼却见张无惮神色颇为玩味,竟好似在看他笑话。
宋青书脸上火辣辣一片,qiáng撑着坐直身子,木着脸僵硬道:“是我失礼了。”
张无惮哈哈笑道:“宋师哥成日介胡思乱想这些事儿,如何定的下心神修炼武功和文课?你二人天赋本就在伯仲之间,若非你怕被无忌从身后赶上,如何会当真被他一步步bī到这等地步?”
“……”宋青书怔怔出神,想到自己被父亲呵斥武学上进境缓慢迟滞,还当真是他患得患失之后的事qíng。
武学讲究戒骄戒躁,yù速而不达。他心中越是着急,便越静不下心来,进境越缓慢,便越是着急,如此恶xing循环,直到今日被张无惮一语说破。
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一片,半晌后方挣扎着从chuáng上下来,郑重道:“张公子此言,实是振聋发聩,宋青书在此谢过。”
张无惮这一句话免去了他继续自误下去,宋青书此时对张无惮的感激之qíng,尤胜被其救得xing命的感激,心中大是惭愧于自己先前的小人心思。
张无惮浑不在意,只道:“我不过是局外人多嘴说一句罢了,宋师哥不过是先前钻了牛角尖,只消想通了,一切便都不成问题。”
宋青书羞赧一笑,还是坚持行了一礼,这才重新坐回chuáng上。
第40章 再遇司空
殷梨亭次日方才苏醒过来,他被人以银针戳至昏迷时,武当弟子只寥寥死了数人,此时醒来一听所带弟子们几近全军覆灭,心中大恸,差一点便又昏厥过去。
张无惮急忙拿参片给他含住,灌了一碗参汤,又伸手掐他虎口,好不容易救过来了,劝道:“六叔遭此大难,还当保重身体,否则岂不更让小人得意了吗?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有柴烧?”
殷梨亭低头拭泪,问道:“青书呢,青书孩儿如何了?”他带着一众弟子下山,死伤惨重已经是罪过了,若是殇了大师兄的独生爱子,那实是万死也不能还了。
张无惮垂眸道:“侄儿去的实在晚了,虽救下了宋师哥,可连上六叔你,也就只保下来了三条人命。”
殷梨亭唯有默默叹息,张无惮温言劝了一阵,又道:“几位身上尽皆有伤,侄儿送您回武当山去,正巧也想听您说一说,那软轿中人使得是何等邪门武功。”
宋青书离得远,又在搏斗之中,不过眼角一搭就见殷梨亭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张无惮细问,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轿中那人武功实在邪门。
殷梨亭作为当事人,直面凶险,想起来都不禁胆寒,收了泪沉声道:“昨日我们一行在官道上走,却见迎面四个大汉抬着这软轿前来,一看便是身负高深武功之辈,我们不yù生事,便让在路旁。”
张无惮点点头,听他继续说道:“那软轿通体大红色,显得颇为邪门,有几位弟子初出江湖,图新鲜多看了几眼,恰好一阵风chuī过,窗帘抖动,似乎还有人探头想一探究竟,想不到这便惹恼了对方。”
殷梨亭叹息道:“原是我们失礼,赔礼道歉自是理所应当的。我正想约束弟子,谁料对方如此辣手,便有轿夫一剑刺来,那弟子喉间喷血,竟是就这么仰倒了……”说着禁不住哽咽了。
江湖中纵有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种种先例,可这多看一眼就置人于死地,手段也忒毒辣霸道了。武当诸弟子心伤同门、纷纷拔剑。
殷梨亭自知此事不能善了,当先撂倒了两名轿夫,料想剩下两名弟子们足够应付剩下两名,自己先将轿中之人擒住,却不料还未至近前,便觉眼前数道红光闪过,四肢俱麻,便摔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这说辞同宋青书所言倒是相吻合,谁想到一名弟子多看一眼能惹出这样一场祸事来。
张无惮缓缓重复道:“红光一闪?六叔你身上的伤口,细如针尖,莫非当真有人能以线cao持针状武器,破开你护身内力,轻松穿透筋脉骨ròu?”
殷梨亭轻轻吸了一口气,半是愤懑半是骇然,叹道:“事后想来,他那几针来势方向尽数平平,倒也不是不能避开,但速度实在是快,快得不可思议。莫说我当时并无防备,纵然提起心神小心提防,怕多半还是要中招的。”
他此时qíng绪格外地落,张无惮便未继续追问,主要是明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当下让人备了马车,挪殷梨亭入内,一行人赶往武当。
张无惮没坐马车,而是跨马在前面探路,另让天鹰教好手侯军闲带人护在队伍末尾,时刻警惕莫要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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