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杨婵一语就否决了沉香的劝慰,很是认真的说,“你这孩子,怎么胡乱说话。娘是住在桃山的啊,一直都在那里…”说着又似是迷惑的捂着了额头,她神qíng很是慌乱,为什么突然之间,根本想不起来桃山在哪里,除了那记忆里漫山遍野的桃花,静谧的村落,就不再有其他。
“桃山?”敖chūn也迷糊了,这是什么地方,他从来就没听说过。
“华山是天庭敕封给您的啊?您是华山三圣母。”小玉也过去柔声道。
杨婵却猛地退开好几步,警惕的盯着小玉,神色不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你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是一只狐狸。”
小玉愣住了。
沉香赶紧出声劝说:“娘,小玉说的都是真的,小玉帮了我们很多…”
杨婵仍是一副不信的表qíng,只是说:“沉香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胡乱相信人,你还小,你爹又不在了…”说着忽地脸色苍白,刘彦昌,好熟悉的名字好熟悉的人,但为什么就想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好多人,她隐约觉得好多亲人都不在了,她只有沉香,只有沉香了!
“娘,我们回去吧。”沉香不敢再提华山的名字了,他也看出三圣母的qíng况有些不对,无论如何,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也许慢慢缓过来就会恢复了。
“我不回去!!”
孰料杨婵qíng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连连退后。
众人面面相觑,却见杨婵目光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qíng,浑身颤抖。
那是一夜血色,焚尽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家没有了,会抚慰着自己头发低声唱着曲子的温柔也不在了,桃山,她回不去了。
习惯xing的伸手前抓,握住沉香满是疑惑伸过来的手臂,杨婵下意识的摇头。
不是这个,她要找的不是沉香。
是记忆里最深刻,最遥远,似乎连她自己都已经遗忘的感觉,那个身影,那个永远会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子,会小心保护她的那个人——
“不要叫我哥哥!”
是这个声音,她又听见了,惊慌失措的捂住耳朵,却不能阻止那个冷厉冰寒的语调再次想起,闭上眼睛,那个身影却更加清晰。一如后来无数次望见伫立云端之上的孤绝傲然,冷漠威慑,望向她的目光漠然而决绝,“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是了,她早就不再有这些,那个人是谁,她也不记得了。
除了沉香,只有沉香…
“沉香你不能死,娘一定会救活你的!”杨婵忽然抱住沉香悲声哭泣。
龙四公主蓦地像想起什么,脸色煞白,低声道:“沉香,你娘大约记不全以前的事了。”
沉香被杨婵牢牢攥住的手臂一僵,他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不信,总会有许多事qíng能证实的,三界总没有永远秘密,如果三圣母全部忘了,那也未尝不好,很多事qíng就是因为忘不掉才痛苦,但眼下这种忽好忽坏的qíng况,怎么办?
难道他要永远都不在母亲面前提到舅舅,提到父亲,提到过去。
夜色笼罩荒野,再看不见一丝光亮。
业迷心念穷途
从三十三重天驾云下来,白云道君终于忍不出问:
“师父,我们该去哪?”
是啊,这三界之大,却又有什么地方,是他们能去的?从最初不满天庭对凡间洪水泛滥的见死不救,到殷商被灭天庭的那几个月内九天玄女竟是被派遣去镇守天河生生不知下界封神之战如火如荼,她做为殷氏祭祀之祖,等知晓时偌大的商朝已灰飞烟灭,那时不知,以为不过是女娲娘娘为不敬之词使招妖幡,命九尾狐祸乱所至,而东华帝君明明知晓人间将改朝换代,大战将起,竟命她去天河,当时怒火yù焚,忿然却发作不得。
——倪君明只是怕她也死在封神之战里。
然而才刚刚生起仇恨,上古诸神就突兀的消失了踪迹,百般寻查也只是得了离开三界的传闻;天庭大盛,对于玉帝王母夺权之态,倪君明不发一言骤然离去;阐教闭门不出,截教覆灭;封神榜上的神仙们根本就没有从前的一切记忆;如是种种,让九天玄女去怀恨谁?
难道要恨那忽然跑到天庭来整天炼丹,古古怪怪的太上老君吗?
从上古活下来的神仙,纵然他们可能不知三界的很多秘密,但没有一个是庸才,更没有一个是笨蛋,前因后果怎么看这场封神之战都透着蹊跷,得利的看似是天庭,但是玉帝哪有这等能耐?但上古诸神要是全部离开三界,会对谁有好处呢。
不被那些纷扰的表象迷惑的话,答案就很明显。
但紫霄宫,却不是轻易能去。
真相究竟是怎么回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凡人的生死很早之前她就明白,在神仙的眼里什么也不是,但她却不愿做这样的神仙。
“你永远,也不能如愿以偿。”兜率宫里,太上老君瞥着她如是说。
“难道要像老君这般浑浑噩噩?”
就算她不是倪君明,玉帝掌握了天庭的权势,但就凭他与瑶池王母,难道能赢得过她吗?
“你并不知道,你针对的那个人,翻掌之间就足够使你三界不存。”
“我正愁他不来。”
倪君明走后,留给她的,是天庭执行那所谓天条的神位,纵然玉帝王母不愿,但初至天庭的那些个神仙,怎能与她争夺。
消失无踪的上古诸神,闭门不出的阐教与准提道人,另起释门的接引,三界再也见不到的鸿钧老祖与陆压道君——当曾经知晓秘密的人都已经不能再阻碍有心人的查探,纵然无法触摸到最深的关键,却不能掩盖所有人曾经为这个秘密做出的惊天之事。
就好像东海那个敖chūn惊觉的qíng绪一样吧,一件看似简单已成定居的过去,你越想知道真相越深入的去看,无数想也不敢想的东西全部一一浮现出来,被吓到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蓦然惊觉,所有人都曾被一个严密无fèng的yīn谋笼罩着。
就是不知,是已经过去,还是有一张更严更密的网再次覆将下来。
果然,真正致使一切的绝不是天庭,不是玉帝,不是倪家兄妹,只是紫霄宫鸿钧老祖。
她费尽心力也无可奈何,那天庭的权势看似显赫,实际却飘如浮云全无用处,谁要争要夺就由得他去吧。
孰能想到后来——
“咦?!”
九天玄女回过神来,却见两个身穿绿衣的仙子因驾云往凡间去,路过身侧,瞧见自己后,竟是惊疑出声,显是认得自己,但她怎么瞧,也只是有些许面熟,根本想不起来是谁。
“翠微,青然见过玄女。”
这一报名,玄女立刻想起来了,说来她也听过几次她们的声音,只不过当时在山河社稷图里瞧不见,翠微与青然是三生殿里龙吉公主的侍女。
“你们?”
怎么出了三生殿,是了,刚才龙吉公主离了三十三重天后,是往凡间去了。
***
蜀中太守府。
一个又一个摇头的大夫离开,连门口的护院都知道qíng况不好,不消一刻,就听得内院传来倪夫人痛哭得晕过去的消息,顿时几个家丁噤声畏缩的同时,难免心底嘀咕,太守夫人这是亲生女儿快死了,就如此悲痛yù绝,平日里打罚丫头倒是眼都不眨一下,敢qíng别人的闺女就不是爹娘生养的。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转,没多怨怼,谁让投胎时命不好呢,这都是没办法的事qíng。
正想着忽然jīng神一振,就似乎有道凉风拂面而过,说不出的舒畅,家丁护院们什么也没瞧见,敏锐点也不过疑惑哪来的这一阵风,但ròu眼凡胎,自是不能看见一个穿浅红色华美长裙的仙子,足不沾地,绫带飘拂过花圃的玫瑰残枝,直接穿过院墙,进了太守府邸。
越往里走,到处都是因为惊慌而低着头疾走的丫鬟侍女。
间或有端着浓黑色药汁的,更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倪夫人的痛处,被迁怒赶出府去是小,受活罪是大,哪个没嚼过舌根,惹到满郡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这府邸里闹鬼的传闻、龙吉公主顺着回廊,来到悲哭声传来的窗下。
她冷漠的透过窗户,看着chuáng榻上倪夫人身前躺着的女孩。
倪家的小姐还未有十二,面带黑气,明显命不久矣,却在眉心有越来越盛的光华流转,这是凡人瞧不见的,若有神仙见着,立刻就知道这人是仙家轮回而来,眼下魂魄将离凡躯,抛弃这一世复归天庭。
只不过阳寿未绝,yù自行断去,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qíng。
就仿佛看见了远远伫立在那里的龙吉公主,那光华剧烈震颤了一下,立刻以更快的速度脱离,片刻之后,那女孩脸色转为青白,眼见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顿时chuáng榻前哭号声一片,倪夫人直接晕了过去。
一点金色的光芒,延展而出,清晰的显现出人影来。
龙吉公主淡漠的微微躬身,隔着很远,疏离的行礼,就仿佛眼前这个人,与她没有一点关系,口中也仅仅只称呼了两个字。
“娘娘。”
这些异象,凡人都无法看见,王母神色复杂,目光厉然,连头也不回,直接出得房门来,qiáng按捺下愤然,音带怒意的质问:“龙吉,你来做什么?”
“娘娘这番,必是已有所觉,何须明知故问。”
王母蓦地握紧手指,长而尖锐的指甲甚至在掌缘划破了些许痕迹,叱道:“那是本宫的哥哥,也是你的舅舅,血脉至亲!他是怎么死的?!”
“…帝君曾起下的誓言,娘娘岂能不知?”
王母娘娘一滞,她正是知道,否则也不用如此急着抛下这世轮回不要,但神色中仍满是不可置信与愤怒。因为她从未将那个誓言放在心里,那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qíng。
龙吉公主缓缓抬起头,瞧着眼前她其实很陌生的母后。
她曾死于封神之战,潼关之下,万仙阵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可是不记得,并不能代替曾经,王母娘娘心里的龙吉。
于是她明明活着,却好似死去了一般,玉帝不愿见到相像倪君明的长女,王母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瞧另外一个人,眼里,是最无法掩饰的厌恶。
“龙吉,你背着本宫,到底做了什么?”
王母娘娘压抑着怒意,死死盯着龙吉公主:“十余日前,本宫派出去的青鸟毕方,在杨戬的手中,瞧见了二龙剑!龙吉,你这是要背叛本宫吗?本宫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就这样回报本宫,回报你的母后?!”
——三界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她明明活着,王母娘娘却执意要拿五彩石来救她。
“娘娘想要五彩石,龙吉很清楚,只可惜三界之中,再也没人能得到它了。”
王母陡然目光锐利,因听出了弦外之音,惊疑犹甚:“你是说——万劫不…天界之门?鸿钧老祖怎么可能离开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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