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得一头雾水,赶忙问:“母亲说的什么?我倒是一点听不懂了,什么品貌xing子的,说亲不成?”
贾母抬手擦一擦眼泪,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问我,问你大哥去,我也想知道呢!”
推推委委的,到底还是一旁的鸳鸯儿得令开始讲述。
“早间儿大太太带了刑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这本来也没得什么,刑姑娘虽然同府里的小姐儿们关系冷淡,可到底还是有些话好聊的,谁知道不多时大老爷就到了,也不回避一屋子的丫头,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不走,老太太虽不满意,倒也不至于生的那样大的气·········”说到这儿,鸳鸯抬头小心的看邢夫人一眼,被狠狠剜了一下,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哪知道聊了不到一会儿,大老爷竟就说起了宝二爷与珏三爷的婚事儿来。还说·····还说刑姑娘品貌端庄,大气得体,不论配的哪个也都委屈了····”
贾珏一声嗤笑,转头看向贾宝玉,见他果然一脸的僵硬无措,顿时一肚子的幸灾乐祸。
王夫人听到这里,气得呼吸不稳,急急忙忙道:“老太太总不会答应了把?!且不说刑姑娘家境上不得台面,便是单单只论人品,也很不得人瞧得上······”一面转头怒瞪刑湘绣,果然见她原本的羞涩得意已化为一脸的苍白,才忍住不屑道“一个姑娘家的,谈婚论嫁竟一点儿也不臊得慌,哪儿来这样厚的脸皮呢?”
刑湘绣断想不到王夫人竟把话说的那样绝。照自己的手段条件,也全不知道竟有人会这样看她,顿时泪流满面道:“二太太说话可凭良心?我亦不是自夸的,竟被你这样糟践?我若是有什么不好,难不成府里的两位少爷就成了完人么?”
贾政亦有些听不下去,冷笑着替王夫人回答道:“刑姑娘且自重些!!你这满口的荒唐之言我倒不予理会,我这两个孽子亦是一身的短处,断断配不上你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即便是他们没的意见,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绝容不下有个这样的儿媳妇的!”
贾母也骂道:“政儿说的很是!你倒是数数自个儿身上的资格来!我原本宠爱你,以为你天真好xingqíng,哪知道竟是这样一个世间奇葩?府里若是有了你,只怕日日jī飞狗跳不得安宁!”
邢夫人嗷的一声大哭起来,伏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老太太!您的心肠竟偏成这个模样了么?府里的爷儿们金贵无比,媳妇儿的侄女儿就jī犬不闻了么?算来也只有我们的亲戚您不屑一顾罢了,薛姨太太您便当成佛爷一般供着。宝丫头只是金樽玉贵的,湘丫头也是父母生养的啊!!”刑湘绣与她并排跪下,一道儿的泪汪汪。
章姨太太也来cha一脚,坐在地上开始撒泼起来:“哎哟喂!原道是堂堂国公府,即便不甚富贵亦不会受什么委屈的,才将姐姐嫁了过来,她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xing子,这么些年家里人到以为她享了天大的福气。哪知道这回过来一看,便知道了这样多的yīn私?还说什么尊贵呢?府里竟连一道儿来的亲戚也看不起!可怜的湘丫头啊!!竟被糟践成这般模样·····”又匍匐过去要擦刑湘绣脸上的泪珠儿。
贾母冷笑道:“姨太太这说的什么话?我这大儿媳妇向来最是蠢笨无状,可是和你嚼了什么舌头,那倒大可不必相信的,也从不曾听闻不知哪儿来的姨太太管着家里的私事儿的!”又抬头大喝“你们愣着作甚么?还不叉了出去,好生伺候歇息着?”
章姨太太连滚带爬的挣扎起身,愤恨的尖叫:“还不承认么?便是说的两句公道话也不让,简直没了家规王法!你若说没得这回子事,那府中的事务呢?我姐姐竟连一点儿也没瞧见过的!府里的丫鬟婆子们眼睛里只认个二太太,大房算个屙物?!”把老太太惊了一跳,沉默了半响儿的王熙凤赶忙上前,嬉皮笑脸的劝导:“姨母作甚么生这样大的气呢?都是一家的血脉,哪能有这样大的仇怨?”
章姨太太朝她脸面上吐了一口浓痰:“我呸!哪个不知道二房夫人是你的姑母呢!你只怕将她当做了亲娘罢?!事事都念着你的好亲戚,我们算个什么?凤哥儿肯给个好颜色便感激不尽,哪儿求得到你真心策划呢?”王熙凤只知道脸上忽然多了一口奇臭无比的痰水,恶心的连连倒退,一旁的婆子连忙给她净脸,口里念着佛,从没见过这样粗俗市井做法的她们也被吓得不轻。
贾母见着一向得意的孙媳妇遭了这样的祸事,登时火冒三丈,将手里的拐棍敲得震天响,口里不住骂道:“反了反了!!”一副即将吐血的模样。
底下的护院儿们半分不敢耽搁,立马将撒泼打滚的章姨太太拖下去了,一路只听得她粗俗肮脏的俚语谩骂,将屋里的小姐们吓得掩面哭个不停。
邢夫人立刻抗议道:“老太太怎么做出这样的事qíng?姐姐半句话不带虚言的,不过帮媳妇儿报个不平罢了。媳妇儿一向晓得您喜欢小叔,我也的确没有王氏那样的玲珑手段,讨不了欢心。嘴上也从未抱怨过吧?两位侄儿到了年纪,我做伯母的关心疼爱还做不得了?”
贾母顺顺气,懒得与她争辩,只是冷笑:“关心疼爱?竟什么样的猫猫狗狗都叫你拐带近来了么?我原本以为你安分守己,识大体妇道,否则就凭你那寒酸破败的背景,我是瞧也不愿意一瞧的,哪知道····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邢夫人立马环顾四周,有脸面的婆子们都守着伺候呢!顿时脸涨成猪肝色,气得浑身颤抖,下人们轻贱的目光即将把她烧成了灰烬,王夫人高高立在榻前,一副胜者为王的架势,搅得她简直心都揪起来了。
猫猫狗狗??刑湘绣失魂落魄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回dàng着贾母尖利刻薄的批判,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不过这时候可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正忙着呢!
贾政听了争吵的一席话,虽气不过,但也恰好顺水推舟,跪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我从不知道哥哥竟是这样想的,弟弟虽不才,也不至于一人占尽了所有的荣华富贵,家里虽然王氏当家,也从不曾见过缺了大房一分一毫的·········哥哥若是这样想法,也不宜多说,明日便报了圣听,袭爵吧!”
屋内人顿时浑身一震,王夫人立时想起贾珏与她说的那些分析来,一时计上心头,跪下大哭:“大伯可满意了么?一家子搞得乌烟瘴气面和心不合的,倒不如同老爷说的,分了gān净!”
贾珏贾宝玉见父母都跪下了,立马跑到后头一同跪着。
贾母倒吸一口凉气,直直瞪着跪在下头的一家子,口里喃喃道:“政儿?你可想清楚了?莫要说这些糊涂话······”
“哎~”贾赦象得了宝一样,立马打断贾母的话,又上来搀扶贾政口里假惺惺道“弟弟说的什么话?原本一家子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的,分了不也是一家人么?你嫂子原本不会说话,若犯了什么忌讳你也不必理她,至于两个侄儿的婚事嘛,自然改由你们做主的,他们自幼聪明伶俐,我也是太喜欢了,才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即便弟弟袭不了爵,他们也定会为祖宗争光的。”
贾政听他一席话,长叹一口,抛弃掉最后一丝不忍和亲qíng。
贾母见贾赦这样作态,登时老泪长流道:“造孽啊······”
贾珏看着满心的不忍,可为了日后家人的平安,只得在心下暗自抱歉,心中发誓绝不会忍下贾母不管,才硬的下心肠没有流泪。
一旁的贾宝玉已然泣不成声了。
☆、第 19 章
平日里只说大老爷好美色没能耐,哪知道一碰上了分家的事qíng,浑身竟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还不到三天,就联系好了大大小小的宗室长老来,又通知了东府的一gān人等,连后街的亲戚们也不愿落下,一个分家竟给他搞得喜气洋洋的,浑不知背后的是是非非已经离谱的不行了。
第二天元chūn就携着一家老少来了,她是纯粹的贤妻良母,成婚三四年的功夫,丈夫已经纳了三房姨娘了,就连娘家的两个兄弟都很看不惯,元chūn倒好像没事人一样,后头还有个姨娘反倒是她做主纳下的。许是因为这样,家里的婆婆一直有些看中她,喜欢她明事理顾大局,早早的叫她接了大权,丈夫也很是敬重她,轻易得到的姨娘们反而不当回事了,府里竟只有她诞下嫡子的,不出了半年,又怀上一胎,如今已大腹便便的模样了。
一车的嬷嬷们便好似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又搀又扶恨不能抱了她进府,一旁的小少爷也被包的紧紧的,生怕受着了初夏的风。
申儿已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了,贾珏宝玉一等逗他也不哭,流流畅畅的背了长长一首劝学诗,顶着一脸未愈的小麻子凝重的在喂元宝儿吃银杏果。
元chūn一见着面儿就泪雨滂沱的,急的一旁带来的嬷嬷抓耳挠腮。
好容易劝住了,又说起分家的事儿,听一旁林之孝家的细细说了那日的经过,登时气急:“大伯一家简直欺人太甚!哪个不知道大太太什么样儿的清穷?随随便便拉来个下作东西就要往二房cha一脚,做的甚么chūn秋大梦!?”
又上来个好似有些头脸的叫做王贵的管家娘子,温言细语劝着,怕元chūn动了胎,又转头对着王夫人郑重的道:“府里的事儿,家中老太太也知道一些的,我们爷儿只说带来一句话,这家分了也未必不好。”王夫人点点头对元chūn说:“很是,你出阁已久,许是不知道府里的qíng形,那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与老爷商议过,倒不如现下分了家,再叫你两个弟弟好好经营吧!”“还有环儿呢!”贾珏这时cha嘴。王夫人瞪他一眼,又附和一句“是了,还有你环儿弟弟。”
元chūn这才平息了愤怒,转为了一脸的惊奇,挥退了一屋子的下人,只留下方才那个王嬷嬷,才开口询问:“听母亲的意思,这府里竟然到了这般境地么?”王夫人摇摇头道:“虽不中亦不远了。我前几年当家,还放过几年利钱,还是凤哥儿进了门,才渐渐收的手····”谈起凤姐,又生出些无奈来“这两年凤哥儿当了家,虽看去一片的繁荣,可暗地里已有些维持不下了,除了老太太和几个管家主子的院儿,下头些的小姐们那儿,连下人的月钱都越放越晚。跟我也不像从前那样亲近了。”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元chūn也有些伤感的劝慰:“母亲自不用在意,到底是一家子出来的亲戚,能远到那儿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