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便有身侧的兄弟压低了嗓门感叹两人的关系,谁都以为那是臣子之qíng。
可孙绍组偏偏看出来了。
那两双眼睛对视时迸she出的火花,唇角勾勒起的微妙的弧度,皇上的手有意无意地去勾着贾珏的手指头.......
没有什么人看的比他更清楚了。
孙绍组想怒吼想大叫想冲出去质问贾珏为什么自甘堕落地就去做了圣上的男宠......
可一切语言都湮灭在皇帝的下一个举动当中——
皇上垂头看了眼贾珏的脚,随即笑着戳了下贾珏的脸颊,轻声说了句什么。
贾珏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停住了脚步不再前行。
皇上宠溺地笑了笑,提起自己的衣袍下摆......
半跪在了贾珏的面前。
轻轻将贾珏鞋子后头粘连上的叶片取下,随即便如同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继续说笑。
贾珏完全没有受惊的意思,一脸的理所当然表qíng。
看到这里,孙绍组便什么都明白了,什么男宠不男宠,皇帝就是对自己亲爹,也不见得能这样好吧?
好在贾珏的腰间,还悬着自己送去的冷玉。
有这个位置,也是可以的。
孙绍组想着,若是换了我自己,就真的能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毫无芥蒂的去为另一个人弯下腰身么?
即便那人是贾珏。
不行的,不行的。孙绍组告诉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贾齐谨,你还是最适合这个能够包容你的人,什么时候你被他抛弃了,心伤了。
我会重新出现在你面前的。
于是真的从那以后,孙绍组就再也没有见过贾珏一面,其中自然有水檀从中作梗的缘故,可自己真正想要躲避,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如果不是因为贾迎chūn,孙绍组也许再不会踏入这个府门一步。
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孙绍组一下回过神,转头去看门外。
贾珏逆着huáng昏的日光,缓缓踱来。
他背着手昂着脑袋,看去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可偏偏就叫自己厌恶不起来。那随着步伐微微翻滚的黑色的袍脚.....啧,他不适合穿黑色,还是换成鲜亮的靛青或靛蓝的好。
除了衣物这个小瑕疵,即便是贾珏头顶上竖起的几撮呆毛,在孙绍组看来也是个xing又可爱,让人难以自拔。
贾珏走进来半天,看见孙绍组还是一副呆相看着自己,心中又积着迎chūn的事儿,立时就不慡了。
他撇撇嘴,嫌弃的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来做什么?”
孙绍组给他问的呆了一下,随即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听说我和你堂姐的亲事,你晓得了?”
贾珏狐疑的侧头打量他一下,搞的孙绍组更加紧张,才缓缓问道:“我记得.....我大伯此刻应该是在家中养伤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不过是昨天的事儿。”
孙绍组嘿嘿笑了两声,侧开头打哈哈:“谁说的要紧么?我就是来问一声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了....”
贾珏皱起眉,只bī他道:“说!是哪个告诉你的,若是有那边府里的下人们瞎传,我二姐姐的闺誉便毁于一旦了,你即便不告诉我,我自己也能查。”
孙绍组偷偷瞄他一眼,顿时便乱了阵脚:“你你你,你别生气啊,我告诉你,那个.....是今儿早晨宁国府的珍老爷派来的管事儿,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也吩咐下去了,不会有人瞎嚼舌根子。”
哼,贾珏冷笑一声,暗自道:“宁国府?自个儿爬灰的事qíng擦不gān净屁.股,荣国府出点子事qíng手伸得倒长,只怕是唯恐天下不乱吧?”
他偷偷骂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不对来,又抬头问道:“宁国府做什么管这档子闲事儿?他们欠了你的银子?”
孙绍组点点头。
贾珏撇着嘴头痛的按按脑袋,心道果然如此。
他思索了一会儿,咬牙问道:“我...大伯父,到目前为止,总计欠了你多少钱?”
孙绍组抬头望着天花,掐指算了一会儿,才愣愣的道:“算上各式借据里的数目,大约已攒了一二万两白银....”
贾珏拍着桌子瞪眼道:“怎么欠了这样多?怪道死活要将二姐姐卖给你了,能赖这样一大笔帐,可不是划算么?”说罢,他又有些埋怨孙绍组:“你这个人真是....这样多银子也借出去,果真是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么?我祖母现下为了这笔银子几乎焦头烂额,这其中自然也有你的责任!”
孙绍组嘿嘿笑了笑,摸着脑袋道歉:“是我的不对,可他借钱时卖了你的面子,我不好不借,后来算算竟有这么多,我也就没再继续借他了。”
贾珏看着孙绍组抱歉的表qíng,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态度也缓和了些:“说罢,我二姐姐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好,事先告诉你,我二姐姐这个人吧,xing子最是多愁善感,xing子吧闷闷的,也不敢多与人说话,你若是想要个管家的,那是绝对不可能了,你趁早死了心。她容貌虽不丑,可也不见得能美到哪儿去,至少我姑太太处送来的另一个姑娘,模样就生的比她好许多,才qíng倒是好的,可整日里不过是些悲伤chūn秋的诗词,想必也投不了你的胃口。我听大伯说你家中妻妾成群,那又何苦再挂心我这无甚出彩的二姐姐呢?”
孙绍组就坐在一边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听他讲,面上挂着微笑。
贾珏说累了,端起茶饮了一口,歪头等着他的结论,心里一直在想:快悔婚吧悔婚吧悔婚吧!
哪知道孙绍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反而说道:“听你这样一讲,你二姐姐此人倒是着实不错的!”
贾珏:“......”
孙绍组意味深长地盯着贾珏看了一会儿,道:“她长相嘛....我倒是见过的,颇合我意。竟然还懂诗词歌赋么?我这个粗人,大字识不了一筐,能娶个颇具才qíng的女子为妻,也算造化,至于你说的管家....这倒无妨,他若是不愿管,我便多雇几个管事儿,保管叫她日日轻松,不过你既然讲她时常容易悲伤chūn秋....我觉得还是叫她做些事儿的好,人一忙,便没那个时间悲伤了。”
贾珏张着嘴听他这一番逻辑,之恨不能自打嘴巴,咬牙生了会儿闷气,索xing摊开了讲:“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不愿意二姐姐嫁给你,我与你相jiāo这些时日,基本的为人还是清楚些的。大的毛病没有,吃喝玩乐你是一个不落,日日笙歌艳舞花天酒地,别人我管不到,可若是做了我姐夫,那我是万万忍不下的!你脾xingbào躁,三句话说不顺溜就要下手打人,我二姐姐若是日后有什么地方惹得你不痛快,只怕就要被你拳脚相加,加上.....”
贾珏一脸鄙夷地继续道:“我虽见过花心的,可像你这样尚未成婚后院便搁置了百十来位姨太太的也是着实少见,就凭借我二姐姐那样的面团儿xing子,单一个后院,便足够叫她焦头烂额,我与她一同长大,见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若是有什么话得罪,还请见谅。”
孙绍组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莫名的问了一句:“我.....后院妻妾成群,你会不高兴么?”
贾珏如同看神经病一眼盯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的。”
孙绍组笑了笑,竟然透出些异样的满足?出来,看的贾珏更是莫名不已。
孙绍组捂住嘴轻咳了一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明日便取了名册,院子里的女眷们发卖送人,保证一个不留!”
贾珏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头,细想一下,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他的确是想不到孙绍组竟会为了娶迎chūn下这样大的功夫,不由便疑惑的问道:“孙兄这样实在奇怪,照理说我姐姐与你不相熟,荣国府如今又是这幅光景,你何苦就盯着这样一个女子不放呢?我想你后院中的那群女子,再不济也有长得与我二姐姐相当的美貌吧?”
孙绍组听到这话有些失意地笑了笑,旋即深深地盯住贾珏道:“我想要娶她,自然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你从未发现么,你与贾迎chūn,至少有三分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万人迷了么?
哇哈哈喜欢欢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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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暮色沉沉,夜风微凉。
荷塘边的垂柳已失早chūn时的丰沛嫩绿,只余下光秃秃的枝条,伴着风力拂过水面,留下串串波澜。
抱琴捧着碟酒菜齐全的托盘,皱着眉四下搜寻一番,果然便在湖心的琅亭中发现了贾珏的身影。
贾珏抱着软乎乎的枕头,靠在湖边的柱子上,歪头目光涣散地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响,才缓缓吐出口浊气:“唉......”
这可真真是难为人。
一边是血浓于水的堂姐,xing子软和懦弱逆来顺受,若不替她留意着些,只怕嫁人之后便会多舛起来。
一边是信誓旦旦的孙绍祖,虽然一直以来有个荒.yín无道的先入为主观点,可半天下来,言辞恳切信誓旦旦的,多少也动摇了些从前的想法。
贾珏脑海中浮现出孙绍组的眼,目光深邃仿佛要看进人心间一般,缓缓说出那句:“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忽然便有些进退两难起来。
“爷!”
抱琴的呼声一下将他唤回现实,贾珏抖了一抖,回头看她:“怎么?”
抱琴皱着眉头轻轻将托盘搁在石桌上,舀出一小碗金huáng的jī汤来,嘴里还不停唠叨着:“从那位孙大爷走后,您就一直这样神不守舍的,晚膳也没去用,方才宝二爷还问起您呢,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帮您糊弄过去的,这都什么时辰了,先垫碗汤罢。”
贾珏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汤,酌了口,忽然抬头问道:“抱琴,你跟我多少年了?”
抱琴愣了一下,然后擦擦手掐指算了下,犹豫道:“大概.....也有十三四年了吧。”
贾珏点点头,问:“我问你,若是叫你嫁人,你是愿意找个从前花名远扬但有可能改邪归正的làng子呢,还是愿意听从家中长辈的安排,嫁一个大体qíng况都不大清楚的男子?”
抱琴红了脸,支吾道:“爷.....问这个做什么?”
贾珏撇开头不去回答:“你只管回答便是。”
抱琴瞅着自己的绣花鞋尖磨蹭了片刻,才缓缓道:“比起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大约还是会回头的làng子可靠些....吧。”
说罢,抱琴捂了脸,转身便跑。
贾珏食指抚弄着碗沿,若有所思。
三月后————
“哎!老太太恭喜了啊!”
“贾姑娘生的果然如花似玉,老身我送你句吉言,盼着你快快的子孙满堂才好.....”
.......
贾母领着迎chūn,挨个儿地像坐在内堂的女眷们问安,这些女眷们多半是已经婚配的,说起话来便有些生冷不忌,惹得迎chūn一张小脸羞得有如三月桃花,那些夫人太太们许久不接触这样的小女儿娇态,更是觉得有趣,一屋子亦是和乐融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