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院门始便是纱帐绕梁,微昏的的彩绢绸子,从小路两旁开始缠绵,绕入屋中围地既轻薄又严密。
院内守卫森严,向问天探头看向里间,绵绵的纱帐之中,依稀可瞧见巨大的chuáng柱,内卧一红衣少年,想来就是那趾高气昂的小少爷了。
向问天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身,大声道:“日月神教光明右使及神教圣姑求见!”
屋内窸窸窣窣一阵,向问天耳力不错,立时便听闻有侍女轻声询问,随即便是那小公子出声:“不必停,红拂,你在帐外寻张椅子给他们坐。”
立刻便有一红衣侍女撩开纱帐缓步而出,对二人行了礼,便招呼着守卫送进来两张软椅。
向问天愤愤坐下,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得出,里头人正在松骨捶背呢,这样轻慢自己,究竟报的是什么心思?
这样一想,向问天也不敢轻举妄动,等待了一阵,不见红蝎有说话的意愿,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昨日,小公子在陋居住的可习惯?”
帐内人嗤笑一声,懒洋洋出声:“一点儿也不习惯!屋内昏暗cháo湿,chuáng板僵硬隔人,下人笨手笨脚,膳食味同嚼蜡,本公子却是不知,向右使是如何在这恶劣的环境中长得膘肥体壮的……”
任盈盈咬着唇飞快低头忍笑,涨得一张脸通红。
向问天面部抽搐两下,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屈rǔ感,这样居高临下的对于他生活质量的质疑,是最让他无法容忍的屈rǔ方式之一。
向问天冷笑一声,忍不住回话道:“小公子此言差矣,我日月神教虽算不上武林泰斗,可毕竟源远流长,底蕴颇深,向某不过教中蚁族,家财万贯自不敢奢求,可现下教中圣姑便在眼前,小公子在她面前口出狂言,不觉得贻笑大方吗?”
任盈盈一呆,无辜地眨眨眼,这关她什么事?
“哦~”
帐中人缓缓拉长声音,窸窣一阵,是人起身的动静,想来是红蝎提起了兴趣。
屋内膝行出两名妙龄少女,恭敬地撩开遮挡住房门的纱帘,屋内qíng形bào露,向问天又有些犯傻。
红蝎正背对着向问天,两臂伸直,左右有侍女侍候着穿衣,长长的下摆自屏风那儿脱至门槛处,红蝎一头黑发长至腿际,黑亮顺滑,恍若连绵的绸缎一般乖顺,丝毫看不出其主人顽劣的个xing。
穿戴整洁,侍婢退至门外托起下摆,红蝎缓缓转过身,眉目妖冶邪肆,歪歪地勾起唇角扫过一眼,视线便定格在忐忑坐在向问天身边的任盈盈身上。
红蝎皱了皱眉头,这什么玩意儿?!
任盈盈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势,一时有些呆傻,红蝎看着她懵懵懂懂的眼神便有些来气,任盈盈多少算得上是个美人,而红蝎最最无法容忍的,便是明珠蒙尘——
这穿的是什么东西?
懒懒地朝那边努努嘴,便立即有人明晓其意,两名侍女恭敬走至任盈盈身边,低声禀道:“圣姑殿下,少爷里间儿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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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自大殿出来,抬眼看一看天色,心想莲蓬此刻定是在屋中休憩,便抬手招过跟在身后的杨莲亭:
“圣姑呢?好几日没见她来问安了。”
杨莲亭闻言有些忐忑地抬头打量东方一眼,见一切如常,才大着胆子开口道:“圣姑一早便被向右使接走了,午膳也未回来用,”
哦?
东方眼神一变,深思起来。
看来任盈盈与向问天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紧密啊……
不由得又记起从前莲蓬对她的论断——
一生qíng路坎坷、对自己威胁甚大、以及……
最大的变数任我行。
东方不败一扫旁边满面纠结的杨莲亭,忽然想起个事qíng来——
“我先前叫你去放的消息,你做的如何?”
杨莲亭脊背一僵,很快反应过来,拱手道:“属下已经派人在山下各大小茶庄jiāo了话碟了,至于教中教众,也多少透出了些口风。”
无论如何,龙阳断袖这样的事qíng,即便是东方不败放了权,他也是不敢自作主张大肆传播的。
东方点点头,心中也清楚此时不是一朝一夕能让人接受的,转念一想红蝎便要到了,从前还在扬州时便和莲蓬说起过给红蝎找个差事做做,这倒是正好。
“杨莲亭,你去问问教中的几个青口堂,可有简单上手的好差事,别是那种朝不保夕的,问来了给本座列张单子。”
杨莲亭心下不解,也没敢多问,躬身便退下了。
莲蓬睡了个回笼觉,正是神清气慡,jīng力十足,睡前还绕在心头的糟心事早已不见踪影,莲蓬站在院门外看着远山轻轻打了个哈欠。
院外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才入耳,这样大的动静,想来不是万寿山庄的人马,果然没一会儿,便见一穿了教中二等侍女青袍的女子入内通报:“莲公子,桑长老院外求见。”
莲蓬呆了一瞬,脱口问道:“东方呢?”
那侍女飞快抬头打量他一眼,目光有些奇怪,随即轻声回答道:“教主还在前殿处理公务,莲公子可有要事?奴婢这便派人去禀报。”
心神一转,东方与子衿的事qíng记起,莲蓬心qíng一下不好了,摇摇头道:“不必了,”想了想,觉得见个人也无不可,便开口道:“请桑长老进来吧。”
桑三娘的心qíng有些不平静。
东方不败这个人,几乎是她看着成长起来的,从做香主时被任我行为难时的闷不吭声忍rǔ负重,到一举得势后的万人之上,自己不过是无意中拉了他一把,便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与福泽,私下里,她与童百熊还曾谈论过,对于东方不败的看法的。
童百熊粗人一个,只是怜惜他幼年孤苦,教中举目无亲,自己却不同。
东方不败的冷心冷qíng,任是教中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说自己与他私底下的关系,即便是从大面来讲,对于东方不败的感qíng问题,也是没有人曾经抱过希望的。
任我行下位,东方却留下了任盈盈,这是很让人浮想联翩的事qíng,教中有好事者曾经揣测,任盈盈也许还未成年,便会被东方不败纳入后院做教主夫人。
可是东方实在太自制了。
这么多年下来,不说花边新闻,即便是召回个歌姬舞女,也是从未听闻,却未曾想到,如今这头一弹新新闻,便就如此劲爆——
龙阳之好。
若这事qíng是旁人讲的,只怕相信的人一只手也能数出,可关键是,说这个八卦的人,便是历来跟随在教主左右的杨总管!
龙阳之好还自罢了,对象,居然还是从上下富户家中掳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人物?竟能叫自家一向自制的教主做出这样的举动?
院门口便被拦截下,一路的摆设皆有细微处的不同,想来是从新翻修过了,教主是正打算把这地方作新房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算是加更了吧……?
哎,单纯为了加更,也给我鼓个掌吧,
这章过渡,也许会无趣些,下面会好的
红蝎来了啊,笑傲剧qíng开始啦!
56、第五十六章
桑三娘环视一番,抬头打量拦住自己的侍卫,脸生,周身气势倒是卓绝,并不是教中常见的人物。
想到里头住的人,桑三娘又有些了然,想来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美人,还是需要jīng美些的盆罐来栽植的。
守卫不理会桑三娘的笑面,冷着脸上下扫视了桑三娘一番,似乎是认定没有威胁了,便收起锃光瓦亮的长枪,朝内偏一偏头,大意便是放行了。
门口站着个眯着眼儿的老头,从桑三娘入院儿起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桑三娘有一种被冒犯的恼火感,却不明白此人来历,也不敢贸然发难,只得咽下口气举步进门。
桑三娘算得上东方不败手下的得力要将,武艺高qiángxing格倔qiáng,三十好几了也没个成婚的意思,成日与日月神教的教中厮混一处,若不是她名号响亮,估计真会有许多人遗忘她是个女人的事实。
她年轻时的经历亦是多舛,东方很少过问他们的曾经,可多多少少探底的时候也能知道些消息,她的夫君似乎在成婚没多久,便死于匪贼刀下,她腹中胎儿亦是没能保住,许是得了些离奇的造化,才不致落拓到孤零零漂泊世间。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屋内无人。
桑三娘微微睁了睁眼,似乎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心下有些恼火——
这小公子,难不成在戏耍自己?
若不是为了与童百熊的赌约,她绝不会贸贸然便前来拜访,虽说心中明白自己这样突兀的探访十分不好,可是打从心底,她还是有些看不上那金屋中所藏的众人口中的教主新宠的,无论如何,世间yīn阳调和才是正道,龙阳断袖,很难叫人看得上眼。
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她在明知道自己冒犯在先的qíng形下,还是不由对莲蓬对她的忽视产生了些许的不满。
还不待她从那qíng绪中反应过来,屋内便迎出了个妙容姣好的丫鬟,垂着头十分恭敬地碎步向前,屈身甜声道:“桑长老,我家公子有请。”
桑三娘立刻便注意到了她的称呼,我家公子?这样说来,这婢女便是那小少爷自己的人马了?
教主真是大意了,即便是再喜欢这人,也不该任由他在自己的宅院中安cha人手啊。
那侍女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便低声解释道:“奴婢名为舒巧,是少爷从庄子里一并带来的,东方公子并未提起异议,这院子中,多半都是我家公子的人手。”
可不是嘛?莲蓬过了几年奢靡日子,最喜欢享受,东方虽说从未在生活上亏待过自己,可是对比起莲蓬所制定的档次,那便是天上地下了。
实际上这院子中也不见有多少仆役,不过是内宅下了个小厨房,加上平日扫撒的花匠,还有躲在暗处的护卫,这些工作,差不多都是万寿山庄家丁的基本生存能力了,虽不是人人都如同斗叔那样十项全能,可日月神教的下人们和他们对比起来,那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桑三娘眉间一挑,意味深长地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心中暗自戒备起来,似乎,这内宅中的小麻雀,并不若自己想象着的那般无害啊……
不过她很快便又败在了自家教主的眼光之下。
莲蓬的消息大多都是杨莲亭放出去的,为了讨好自己教主,杨莲亭用于形容莲蓬的词汇,简直是夸大到了无极限,活生生在众人心中树立起了一个手无缚jī之力却貌似天仙的病弱富家小少年的形象,桑三娘比寻常的粗壮汉子要làng漫些,脑内更是活灵活现地能想象出这小公子回眸一笑时盈盈的泪眼以及抿唇时的万种风qíng,于是对比了眼前板着一张死鱼脸yīn森森盯着自己的青年,桑三娘的小宇宙天翻地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