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难,沐剑声,徐天川,玄贞道长,连同四爷和建宁,阿珂站在旁边,看着这惨状,连九难这出家人忍不住都落了泪。四爷素来冷面,此刻也红了眼。建宁站在他旁边,察觉四爷攥着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紧,起初还能忍,后来就叫道:“老四。”
四爷身子一抖,醒悟过来,急忙放松下来,说道:“疼么?抱歉,我一时……”建宁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太难过了,这些事……免不了的。”
建宁之所以如此说,是知道四爷的心境,跟平常之人不同。
身为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下子民莫非王臣,四爷起初高高在上眼不见自然不知,如今亲眼所见自己的子民被外虏烧杀抢掠,心中那口气怎能平静?一时之间血气翻涌。
这些人之中,大概也只有九难的心qíng跟四爷略有相似。
四爷将怀中带的银票之物jiāo给徐天川,让他们分给那剩下的几个村民,又指引他们另外迁徙到别处居住。
是夜,便捡了那未曾被烧毁的屋子暂住。九难见四爷握着建宁的手,虽然有些疑惑,可略想一想,也想通了。阿珂本来想对九难告状,见九难默默无语,她也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凄惨,恐怕大家心qíng也都不好,因此阿珂也不声不响。
徐天川跟玄贞道长并四爷三人住一间屋子,四爷拉了建宁进来后,两人就借口出去。
房门关上,四爷看看屋内摆设简陋,就拉着建宁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儿上,此刻才缓缓地放开她的手。
建宁握了握自己的手,说道:“你不是去云南了么?事qíng办得怎样了?”四爷望着她,若有所思说道:“我若是想做一件事,是没有成不了的。”
建宁微微一笑,说道:“胡chuī大气。”
四爷忍不住,便重握了她的双手,说道:“我说真的……我说服了吴六奇,有他那道屏障守在云南边境,吴三桂就算动手也要大为头疼,另外,耿jīng忠跟尚可喜那边,都已经偃旗息鼓,不成气候。”他说到此刻,便低声道:“皇上不会再叫你去和亲了……”
建宁身子抖了抖,说道:“原来你去,是为了我?”四爷不回答,却说道:“你还没同我说,你是怎么竟跟九难……还有沐剑声一块儿的?”
建宁见他问,便把跟九难的渊源一一道来。
原来当时九难掳了建宁出宫,便又bī问她。建宁无法,幸好她依稀记得《碧血剑》的大略剧qíng,便说道:“你问那个姓袁的高人,他是我上次出宫时候偶然遇到的世外高人,他身边儿还跟着个容貌很美的女子,大概是她夫人,我听他叫她夫人‘青青’呢!”
九难听她说到貌美女子的时候,就猜到跟着袁承志的一定是温青青,一听果然如此,这十几年来她都没有这对的消息,此刻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现在他们在何处?”
建宁说道:“他们是世外高人,自然居无定所,不过我听闻他们说要出海的……”
九难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一阵黯然,道:“出海……果然,我听闻他们隐居海外了……”转念一想,说道:“那么你怎么会认得我?难道……”
建宁心思转动何等之快,当下说道:“我当然认得你了,因为是那高人跟我说的嘛。”九难说道:“他、他跟你说我?”又急忙道,“不对,你跟他非亲非故,他怎会同你说起我?”
建宁见她神qíng着急,想信又不敢似的,心中一叹,想道:“qíng之一字,害人不浅,这段事qíng过了恁般多年,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出家人,却还忍不住为了袁承志而挂心……唉!”
建宁便说道:“嗯,她的那个夫人呢,很喜欢我……跟我一见如故,还说要教给我武功呢,只不过我不太喜欢习武,就罢了,袁高人xing子和蔼,也‘爱屋及乌’,对我极好的。”
九难神qíng黯然,一时忍不住想到年轻时候的事迹,当时的温青青喜爱男装,打扮起来粉妆玉琢,岂不是跟这个“鞑子公主”有几分相似?若说她喜欢这公主,也是有的。
建宁说道:“我们道别那晚,他们说起来,说这一趟回来是想见几个老朋友的……我当然就问他们见了没有……谁知他们说又有些不便相见,恐怕见了反而不美,就只是暗暗地偷着见一面儿。”
九难大惊,心道:“难道他暗中见了我?”她心头忐忑,仔细一想,袁承志武功何等之高,倘若他真的暗中来相见,自己没有发觉,也真是有的,一直到此,才对建宁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起来。
当下九难问道:“那接下来呢?”建宁说道:“我就问他们见的都有谁,那袁高人就说起有个身份尊贵武功高qiáng的女子,可惜年纪轻轻就出家了……当时我不知是你,不料袁夫人就吃醋了,说出了你的名讳,还说,以后江湖上若是看见个容貌秀美武功高qiáng的师太,那就是阿九啦!”
九难身子发抖,苦笑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的xing子。”
作者有话要说:唔,四爷千里相见了,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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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qíng义两心知 ...
九难心头一阵黯然。建宁说道:“我当时看qíng形紧急,不由地就想到袁夫人跟我说过的话,因此就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没想到师太你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阿九。”
九难打起jīng神,双目炯炯看着建宁,说道:“且慢,还有一件事,他们可知道你的身份是鞑子公主么?”
建宁说道:“那两位高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起初我因为是微服出宫,不想人察觉的,可是竟然被他们看了出来,说我一举一动跟常人有些不同,我也觉得欺骗两位不太好,就招认了。”
九难道:“难道他们就这么放过你了?据我所知,……他,袁大侠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满清鞑子!”袁承志的父亲袁崇焕就是因这上头死的,可想而知彼此的仇怨有多深重。
建宁说道:“唉,师太你有所不知,要怎么说高人就是高人呢,我当然也知道袁大侠最恨……什么啦,因为他的夫人暗地里跟我说过,说袁大侠他的父亲就是被……那什么什么了的……想必师太你也知道,我当时坦白的时候,也怕怕的,还想见机不好就逃跑呢,没想到袁大侠跟袁夫人竟然没有为难我,他们说,我虽然也是满清人,可是我并没有杀过一个人,而且朝堂国家各色仇怨,跟个女子又有何gān?何况他们隐居多年,名利仇怨之类,也都淡泊了……故而并未为难我。”
九难发怔,喃喃道:“朝堂国家,各色仇怨,跟个女子又有何gān?”双眸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
当初大明倾覆,崇祯临死之前,手持宝剑,yù杀长平公主,却到底下不了手,只砍下她一条手臂来……长平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或许还不至于如此,人怎么能够选择自己生在何处呢?
这功夫,建宁偷眼看九难,便又说道:“我很是佩服袁大侠跟夫人,真正的高人见识,其实我微服私访出来,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人,天地会的人也多多少少认识几个,他们都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格外痛恨满清人,因此我都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是公主的。……其实我也知道,也体谅他们的心qíng……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从一出生开始就是满清人,我也没有选择啊……唉。”她说着,就使劲摇头,作出怅然之态,这话其实也有几分真心,——前世的建宁毕竟不是满洲人。
九难原本心头无限的疑惑跟愤懑,此刻却烟消云散开来,看着建宁,心道:“她虽然是鞑子公主,但也不过是个正好年纪的女娃儿而已,当初我年少不懂事,闯dàng江湖的时候,岂非也正是如此?懵懂无知的,又怎么知道以后竟然会……罢了,各有天命,我又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连武功都不会的女娃儿?”
当下九难便没了要害建宁的心思,正在想放她自行走掉罢了,却听得建宁说道:“师太,我听说,你是不是会一种叫做‘神行百变’的武功?”
九难惊了惊,定神问道:“你连这个也知道?莫非也是……他们告诉你的?”建宁点头,说道:“是啊,袁夫人跟我一见如故,原本她是要教我武功的,可惜我没什么武功根底,我听她跟袁大侠叹息的时候,袁大侠说起来,说有个木……什么的道人会一种这样的武功,然后就说师太也会啦。好似袁大侠也会一点……他本是要教我的,不料因为我被人找到,他们就匆匆离去了……”
九难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说道:“他想教你?”
建宁说道:“是啊,不过我没什么武功根底,怕是学不会,不学也罢。”九难道:“你怎么还没有学就先打退堂鼓了?”建宁挠头,心中却乐开花。
建宁心道:“宫内我是不愿意回去的,皇帝哥哥要把我嫁到云南去,现如今他不知我身份尚且如此,若是真的事qíng败露,还不杀了我?伴君如伴虎,我又没保险……唉,还是先不回去了,只不过闯dàng江湖没有武功防身,实在更不安全,如果会那一招‘神行百变’,有人来杀我,我只需要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就好了,岂不是大妙?”可是她又知道九难痛恨清廷的人,若是她开口求她教,自然是门儿也没有,因此建宁只把袁承志抬出来。
九难对袁承志有一种特殊qíng愫,现如今听说袁承志因没有教成建宁“神行百变”而颇为遗憾,她心中便想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让人教自己武功不是本事,本事的是自己还装出一副不想学的样子……对方却硬要自己学。
建宁为人冰雪聪明,九难起初还对她有些厌恶,——因她身份之故。可是听她跟袁承志有一番渊源,何况她做人实在是好,建宁又时常在她跟前大吐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想当满清公主,还说皇帝要牺牲她让她去和亲,她实在身不由己,恨不得永远不回宫,更恨不得自己不是公主……如此云云,九难听的久了,几乎就被建宁洗脑,便渐渐地也淡忘了她的身份,建宁又趁机甜言蜜语的,硬拜了九难为师。
九难虽然收了阿珂一个徒弟,但是她对阿珂很是厌恶,自不会好好地教导,加上阿珂xing子单纯,不懂得如何讨好九难,因此阿珂做什么九难都很是不喜。
但是建宁就不同了,察言观色自是一等的,又因为早知道九难是长平,一路上便照顾的九难极好,说话之类也甚为可心,因此九难反而更喜欢她。而阿珂则对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师妹又嫉妒又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