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惊愕,看向令妃:“妹妹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令妃勉qiáng一笑:“是不是从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那两个人并无其他意思……”
“娘娘!还要有什么意思?”容嬷嬷大声说道,绘声绘色的,“门开的时候,两个人的舌头还缠在一块儿呢,衣裳都脱了大半,搂的那叫一个紧,难道还能是天儿太冷了抱在一起取暖?”她的声音尖刻而且拔高,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令妃的脸慢慢地红了,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
没想到容嬷嬷竟能尖酸的这样有趣。
我忍着笑,皱眉叫道:“嬷嬷,令妃娘娘面前怎可如此无礼?你既然说人已经带来了,那就带上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敢私底下行这种苟且污秽之事。”
容嬷嬷收敛起来,说道:“奴才遵命。”
几个人儿在太监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延禧宫的殿内。
其中果然有两个人打扮异样,一个宫服和头发都见凌乱,惨白一张小脸儿,另一个却是个侍卫,进门之后便一直低着头,肩头死命的抖着。
这片刻,却又将乌雅的事故儿撇在一边去了,我扫视场中之人,尚未开口,旁边的令妃惊呼一声:“怎么是你?”说完之后,瞅我一眼,本来柔顺的脸上,懊恼之色更见重了。
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会,说道:“容嬷嬷,你刚才所说的,就是这两人么?”
“回娘娘的话儿,正是。”
我望着那两个人,缓声说道:“——苏拉,你不过来了延禧宫几天而已,怎么就变得这么无法无天了?”
这被带上来的两人,宫女,正是我曾送来延禧宫的宫女苏拉。
苏拉听我唤她名字,脸色更加惨白:“娘娘……奴才……”低着头的功夫,那眼睛瞥向旁边的令妃,目光里透出一丝求救之色。
我淡淡看了看,令妃却转开头去,没有理会苏拉。
苏拉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之色,转回头来,说道:“奴才知罪,请娘娘饶命!”她说完之后,噗通跪倒地上。
苏拉旁边的侍卫也跟着跪倒在地,哆嗦叫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我对令妃说道:“妹妹你可认识这两个人?”
令妃有气无力说道:“一个是娘娘赐给臣妾的宫女苏拉,另一个,臣妾却不认得。”那“娘娘赐给臣妾的”几个字咬的格外清晰有力。
“哦……”我嘴角一挑,听出她口吻中的另有用意,想把所有推到我的身上么?淡淡一笑,说道,“本宫也觉得奇怪,这苏拉在本宫的坤宁宫内之时,是出名的聪明伶俐,循规蹈矩,所以本宫才赐她给妹妹你,谁知道她到了这延禧宫,就变得这样儿了呢,难道真的如古人所说,乃是所谓的‘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这个典故,却也是出自晏子,在《晏子chūn秋》里,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的句子,典故却是因为晏子出使楚国,楚王故意要羞rǔ晏子,便命人装作齐国的犯人走过堂下,并且问晏子是不是齐国人都喜欢犯罪,当时,晏子不慌不忙,就用了上面那一句话来反驳,意思是淮南的橘子长大了便是甘甜可口的橘子,但是移植到了淮北,就变成了又酸又小的枳,是因为水土不一样罢了。讽刺就算是好人到了楚国,也会被这种坏风气感染,变质变坏。
令妃那么贤惠聪明,不至于连这一句都听不明白吧。
我说完之后,便看向令妃,却见她嘴角一抖,最后终于说:“……娘娘说的对,这的确是臣妾疏忽了,教导无方,请娘娘恕罪……”
“这也罢了,”我不以为意挥挥手,说道,“本宫体谅妹妹你怀有身孕,自然是不用事事都劳心劳力的,有所疏忽而已,本宫怎么会治你的罪呢?只不过……”
看向底下的苏拉,厉声说道:“大胆的奴才,本宫将你赐给令妃娘娘,是要让你好生伺候着她,你倒好,反而趁着令妃怀有身孕无暇他顾的时候,勾结宫中侍卫作出如此丑事,你说你该当何罪?”
苏拉跪在地上,闻言抬起头来,仍是求救般的看了令妃一眼,见令妃无声,才说道:“娘娘,一切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一时糊涂,娘娘请饶命啊。”
我心头暗暗冷笑:这奴才她口口声声“娘娘”,却也不知道是在叫哪一个。
只怕她以为是救星的那个,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旁边的那侍卫见状,也跟着喊道:“皇后娘娘饶命,都是苏拉引诱奴才的,这件事跟奴才没有关系,请娘娘您治苏拉的罪好了,绕过奴才吧,奴才家中还有老小……”
没想到苏拉这么胆大有主张,这男人却如此的胆小如鼠。
我心头一动,看向令妃,说道:“妹妹你看,前一刻还热qíng似火的难分难解呢,这一会儿大难临头,就原形毕露了。”
这话说的很慢,令妃脸上的表qíng更是难看,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地上苏拉叫道:“王江,你说什么?”气的忘乎所以,嘴唇抖着,两只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旁边的侍卫。
容嬷嬷喝道:“娘娘面前,怎敢如此放肆?该当掌嘴!”说着,一使眼色,旁边的太监走过去,抡圆了手臂,啪啪两下,打在苏拉脸上,雪白的脸刹那红肿,嘴角隐隐透出血迹来。
容嬷嬷厉声又说:“除非娘娘问话,不然的话不许擅自出声!”
那侍卫唯唯诺诺,吓得也不敢吭声。
调鼎手 2
整个大殿内寂然无声,容嬷嬷问道:“苏拉,你还有什么要说?”
苏拉慢慢抬头,被打了耳光,整个人显得很是凄惨,头发黏在嘴边上,双眼无神,望向我:“皇后娘娘,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吧?”
我淡淡说道:“若不是赶得巧儿,本宫也不敢相信你竟如此大胆。”
苏拉缓缓开口:“当初若是安分守己呆在坤宁宫的话,熬个三两年,也可以平安出宫去,苏拉不该一时痴心妄想,误信人言,如今落得如今这个地步……”她停下来,似在哽咽。
我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拉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不回答,头转开去,看向令妃,忽然问道:“令妃娘娘,你不救奴才一救吗?”
令妃脸上的笑很是恍惚:“你犯下如此大错,又撞在皇后娘娘手中,就只该求皇后娘娘宽恕才是,问我又有何用?”
苏拉仰头,居然哈哈一笑。
我问道:“你笑什么?”
苏拉自顾自说道:“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我的,只是没想到,连令妃娘娘你也如此心狠,——难道娘娘你忘了对奴才许下的诺言么?”
她在这时候停了下来,容嬷嬷回头看我,我望向令妃:“妹妹,你对这奴才许了什么诺言么?”
令妃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难得的还坐得住,声音温柔说道:“因是娘娘赐给臣妾的,臣妾自许诺了要厚待她们……”
“那就奇了,为什么乌雅没有被厚待,反而被nüè待了呢?”
令妃咬了咬唇,说道:“这个也是下人所为,臣妾着实不知道,有负娘娘厚爱……”
我不去看她,望向苏拉:“苏拉,令妃娘娘言明厚待于你,你就该感恩图报,怎么放肆至此,做出这种丑事,此事传出去的话让令妃娘娘颜面何存?”
苏拉目光直勾勾的,忽然一咬牙,说道:“娘娘,奴才真是悔不当初……其实奴才跟……”
还没有说完,令妃身后的一个宫女忽然厉声喝道:“苏拉!你做出这种丧德败行的事,就该俯首认罪,让娘娘宽恕你,如此东拉西扯的,是不是想触怒娘娘,你不想活了吗?!”
我斜睨过去,却见令妃急忙喝道:“东珠,皇后娘娘在此,怎么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太大胆了,还不自己掌嘴?”
叫东珠的宫女急忙上前来跪倒在地,说道:“皇后娘娘饶命!奴才一时qíng急……奴才该死!”说着,便动手自个儿打起自个来。
我看着令妃这一番做作,悠悠然说道:“妹妹真是qiáng将手下无弱兵,倒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
令妃做惶恐状,说道:“实在是太不像话,让娘娘见笑了。”
我哼一声,转头去看地上的苏拉,却见她双唇紧闭,已经不再说话。
容嬷嬷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苏拉摇摇头:“苏拉自知罪无可恕,无话可说。”
“你倒是嘴硬,刚才明明是有话要说,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容嬷嬷怒道,一挥手,旁边的太监上前,便又要动手。
旁边的侍卫小声说:“事到如今你就认了吧,你不要连累我……”
苏拉转头,狠狠地瞪向那侍卫,忽然又转回头来,叹道:“我真是瞎了眼……”
我挥手制止了容嬷嬷,对令妃说道:“妹妹,事qíng已经至此,这两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令妃说道:“劳娘娘费心……只不过,事qíng是在延禧宫内发生的,臣妾没有理由置身事外,请娘娘将此事jiāo给臣妾处理。”
“哦?妹妹想如何做呢?”
“臣妾会按照宫内的规矩,先将这两人囚禁起来,派专人送到内务府,jiāo给有司法办。”
我点点头,说道:“苏拉你听到了,现如今有什么话想说的,趁早儿说出来,本宫可以酌qíng考虑,内务府是什么地方你也清楚,进去了可就很难再出来。”
苏拉身子微微发抖,两只眼睛转来转去,一会儿看向令妃,一会儿看看我。
地上的侍卫见她犹豫不决,猛地叫道:“娘娘,饶命,这件事给奴才没关系,奴才是无辜的!”又求苏拉,“你想死的话不要连累我!”
苏拉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大叫一声,猛地跃起身来,揪住那侍卫厮打起来,那侍卫就地一滚试图躲开,却被苏拉扑上去压住,刹那间两个人滚成一团。
令妃叫道:“快!快将他们分开!”
延禧宫诸人答应一声,纷纷涌上去将人拉开,我在上面看着,宫女太监将当中的苏拉两人围个正着,什么也看不到,当下皱眉叫道:“容嬷嬷,还不帮把手?”
容嬷嬷答应一声,率人上去,乱七八糟扒拉开来,才见到里面,那侍卫头破血流嘴唇肿胀,已经昏厥过去,苏拉倒是还好,只是略微有点láng狈,目光闪烁不定。
“妹妹,你宫内这些人可真够机敏的。”我看向令妃。
令妃仍愁眉不展:“经过此事,臣妾一定严加管束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