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chūn便又笑,连宝钗也微微而笑。
探chūn就问道:“宝姐姐怎地在此?”宝钗说道:“我因宝兄弟从没有出过门儿,所以过来看看。”探chūn说道:“宝姐姐就是比我们细心,我们都是来看热闹的。”宝钗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坐坐,也该走了。”
当下,几个人又说了会儿,三chūn各自叮嘱了宝玉,才同宝钗一起都离开了,这功夫,花惜她们也将所用要带之物准备的差不多。
正歇着,外面忽然又有王夫人派了丫鬟来,叫宝玉过去,宝玉不免又跑了一趟王夫人处,王夫人虽然不愿宝玉离开,碍于贾政同贾母都答应了,到底是无用,只好搂着宝玉又叮嘱了几句话,又叫丫鬟包了几样东西……宝玉平日喜欢吃的点心果子,并路上要用的物件,几样东西,送到宝玉屋里,叫花惜带上。
宝玉出了王夫人处,就回去。正好贾琏派人来通知,中午便要启程了,看看这边儿准备好了没有,花惜便回了,叫人回去带话,见宝玉回来了,就拉住他,到一边去,低声问道:“这件事虽然是妥当了,你却还没有说要带着谁去。”
宝玉想也不想,脱口说道:“自然是袭人姐姐……老太太说可以带两个,另一个就袭人姐姐选就是了。”花惜想了想,说道:“这事还要你去做,不可叫我出面。”
原来她心里有个计较,这一趟出远门,虽说不是去享福的,但毕竟是陪着主子,这份“荣耀”却是不可多得,此刻能跟着宝玉的,将来必定是心腹,花惜自然是不可缺少的一个,另一个却难得,花惜心中觉得晴雯,秋纹,麝月三个都好,但叫她说的话,其他的人表面不言,暗地里却少不了嘀咕,是以花惜还是叫宝玉去选。
宝玉见花惜如此说,就答应,说道:“我说也可,不过,袭人姐姐先说,叫我带哪个?”花惜见他十分依仗自己,想了想,就笑说道:“你只想起初是谁指点你去姑苏的?”宝玉眼珠一转,会意地笑着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当下,花惜便先出去,假意忙碌。过了片刻,宝玉才也出到外面,说道:“都收拾好了么?”秋纹麝月,碧痕绮霞,并晴雯都说道:“二爷,要用的都已经收拾好了。”几个丫鬟大概也都听说了老太太许宝玉带丫鬟的事,虽然心知肚明要带“袭人”,但另一个却可以争一争的,因此都分外殷勤,看着宝玉,独晴雯靠在墙边上,伸手捋着头发,冷冷地似笑非笑地。
宝玉就坐了,吃了口茶,做随意状,说道:“对了,差点儿忘了件事,这一次去姑苏,路上或许会吃累,我本来是不想带累你们的,怎奈老太太跟太太说要带两个人,好照顾着,我心想,袭人姐姐是第一个必带的,另一个,就叫晴雯跟着罢。”
几个人听了,面色各异,却都不敢说什么,都只答应了。晴雯停了手势,略略诧异,看了宝玉一会儿,才又看向一边上的花惜,见花惜低着头在翻看那些整理好的衣裳,她便微微一笑。
过了正午,车马在荣国府门口准备好了,整装待发,这边上,宝玉又去辞别了贾母,他长这么大,乃是第一次出门,真如贾母的心肝儿要离开一样,不免又牢牢抱着,落了几滴泪,宝玉又好好安慰了一番贾母,才出来。
当下,黛玉同紫鹃,雪雁一辆车,袭人同晴雯,宝玉一辆车,后面又一些路上必要的东西,满满地装了两辆车,前面是贾琏带人一辆车,又有些小厮骑马跟着,一行人才浩浩dàngdàng地启程。
第二十章 同车
宝玉同花惜,晴雯两个同乘一车,心神畅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说道:“痛快痛快,真是痛快之极,我打从娘胎里出来,这是第一次觉得如此心神畅快!”花惜微微一笑,不说话。晴雯却说道:“二爷又在轻狂了,瞧瞧说的这些个话,这幸亏不是在家里,倘若在家里,给太太听见了,肯定要打一顿,——二爷痛快什么?”
宝玉说道:“我真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来逛逛,自然是痛快的,先前还不觉得,现在出来了,才觉得先前在府内只跟鸟笼子里一样,恁的憋闷。现在倒好了……”说着,就跟那猴子一样,趴到那车窗边上向外看。
花惜见状,不由忍不住笑。
晴雯却说道:“鸟笼子有什么不好的?不少吃不少穿,叫我说,这出来了,才难过呢,不似在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二爷现在高兴,小心走一段之后就嚷受不了。”
宝玉一急,回头说道:“怎么都这样小看我,难道我是个泥捏的不成?我偏要做一番给你们看看。”
花惜见晴雯这么说,又看宝玉急了,就急忙唱红脸,说道:“照我说,二爷却是个说到做到之人,先前是谁说二爷只是在屋里混说说,这姑苏怎样也是去不得的?”
晴雯闻言,瞥了花惜一把,说道:“你这是在跟我算账么?”
宝玉听了花惜的话,却拍掌,转怒为喜,笑道:“正是,也该跟你算算账,你说,你是不是小看我了?”
花惜也笑,说道:“正是小看二爷了,你就快快的承认罢了。”
晴雯看着他两个一唱一和的,就冷哼,说道:“你们当我不知道呢?先前一个要去一个拦着,说的板上钉钉的,后来二爷却又不声不响地去找老太太了,倘若不是你这第一贤惠的人同意了,二爷能如此的就去了么?”
宝玉一怔,同花惜两个面面相觑,对看一眼。晴雯又说道:“二爷能如此的就求了老太太答应,我看……必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哼,我这里还没有问你们呢,你们倒是来说起我了。”
宝玉听她将事qíng猜到几分,便笑,花惜也笑了笑,才说道:“你也别问,实在没有什么法子,只不过,因为你一句话提醒,咱们这位爷就再忘不了,就好像虫子钻了心,痒痒的难受,我怕他闷着憋出病来,才由得他去老太太那边闹,本来是想叫他讨一鼻子灰回来,从此绝了意,我们也落得耳根清净的,没想到竟给他将事qíng做成了,你不服气也是不行,别找什么其他的借口了。”
宝玉听花惜给他望脸上贴金,就得意,冲着晴雯说道:“看吧看吧,袭人姐姐都说了,你还有何话说?”
晴雯这才停了,说道:“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们……两个。”说着,就也悄悄地掀开帘子,向外头看。
其实昨夜晚,是花惜值夜守着宝玉,宝玉也几乎是大半夜的未睡,在心底斟酌着去见贾母要说的话,他先想好了,便摇醒花惜,说给她听,花惜听得不妥当,就打发宝玉再去想,如此想了七八次,才算是差不多过关,花惜又提醒他什么qíng形之下做何反应,务必不能急躁之类,宝玉为了黛玉之故,少不得都一一谨慎听了记住,两个也几乎是一宿没睡,宝玉把说辞编的滚瓜烂熟,最后才将这件事qíng弄的妥当。
车子出了城,就上了官道,一路平稳,颠簸也少。
车内,三个人又唧唧呱呱说了会儿话,闲着无事,花惜便剥了几颗花生细果,仔细chuī了细皮儿,给宝玉吃,宝玉吃了几颗,把剩下的递过来,说道:“好姐姐,你也吃。”花惜说道:“你吃就是了,这里还有。”
晴雯正在看外头的光景,闻言转头,又白了他两个一眼,说道:“在家里头没完,出来了还是这样,几粒果子算什么,值当的么……”
花惜说道:“我等会剥了给晴雯妹子吃。”晴雯听了,这才哼道:“我怕我没有这个福气。”却回过身来,将那毡子盖着的热茶取出来。倒了一碗给宝玉喝,又倒了一碗,给花惜,花惜说道:“我倒是个有福气的,能吃到你斟的茶。”晴雯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说道:“有那福气就赶紧喝,别只在嘴上挂着。凉了的话,吃痛了肚子,看你还怎么说嘴。”
宝玉跟花惜便喝了茶,宝玉说道:“也不知道林妹妹现在怎样了,昨晚上她一宿没睡,眼睛都熬红了。”花惜便说道:“如今已经是出了城,二爷若是惦记,不如便去看看。”晴雯说道:“别先急着往林姑娘那里去,赤没白眼的,都看着呢,要稳重些。”花惜说道:“这话说的很好。”晴雯得意,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想得到么?哼。”
因昨晚上没有睡好,花惜便劝宝玉先歇一会儿,怎奈宝玉第一次出门,心底高兴的很,那里有睡的意思,见花惜恹恹地jīng神不振,就拉着晴雯说话,着实jīng神抖擞。
车又行了一阵儿,宝玉便在车内坐不住了,便同花惜商量了。先叫人停了车子,他便跳出来,小厮拉了马过来,宝玉就骑了会儿马,又同贾琏说了会儿话。
片刻,贾琏说道:“这外头风大,还是先别骑马,小心chuī坏了,以后路上辛苦。”宝玉看了会儿风景,新奇感稍去,也觉得风chuī的脸生疼,手也微微的僵硬,于是便也答应了,这次却不回自己车内,只往林黛玉的车子里去了。
贾琏也不说,小厮们伺候着宝玉自进去了,车里头,黛玉正在里面歪着身子微微打盹儿,紫鹃见宝玉上来,就打了个手势。宝玉轻手轻脚进去,便小声说道:“妹妹睡着了?”紫鹃点点头,说道:“先前颠簸,睡不着,刚眯了过去。”宝玉说道:“昨晚上一宿没睡,想必是倦的很了。”见黛玉身上盖着缎子被,他便轻轻地掖了掖,又因在外面凉了手,就不停地搓来搓去的呵气。
紫鹃从旁看着,就叫雪雁赶紧又拿了个手炉出来,挑了火,递给宝玉,宝玉急忙抱着。紫鹃又倒了杯热茶给宝玉,宝玉喝了,才觉得身子暖了。紫鹃便说道:“二爷怎么忽然就想着跟姑娘一起回姑苏呢?”宝玉说道:“只是忽然就想到了,倘若没有林妹妹在府内,我一个人呆着也是没意思的,我又不放心这一路辛苦的,所以就想陪着林妹妹,一来可以解解她一路烦闷,二来趁此机会,也可看看我姑父。”
紫鹃说道:“二爷真是有心。”宝玉一笑,转头又看林黛玉,却见她静静地躺着,睡得如娇花娴静,又因眼睛微红,下巴略尖,只眉目清秀绝伦,出尘脱俗,一时目不转睛,不由看呆了。
宝玉守着黛玉,过了好大一会儿,黛玉才醒了过来,睁眼看到如花似玉一张脸在跟前,一眼不眨呆呆地看着自己,微微一惊,片刻才说道:“宝玉,怎么是你?”宝玉见黛玉醒了,便笑着说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妹妹,可是我吵醒了妹妹?”
黛玉摇摇头,紫鹃急忙过来,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车壁上,又拿被子盖了腿,将手炉递给黛玉,黛玉才说道:“你几时过来的?”宝玉说道:“有一刻钟多了,妹妹睡足了,昨晚上没睡,不如多睡一会儿。”黛玉说道:“已经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