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待再一枪废了老头子的左手,猛地一颗子弹she在了他的脚边,“东卿,住手!”却是孙翌终于忍不住了。
鲍望chūn慢慢抬起头,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孙翌,“怎么,你终于,要对我,动手,了吗?”
孙翌看着他,猛地一吸气,“东卿,你听我说一句话,”握着手枪慢慢从颤抖到稳定,“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已经有多年的工作基础,现在陈老爷子新丧,洪门上下自己一片混乱,如果日本人这个时候进攻广州,谁来帮你们引导又或者疏散群众?比起政府官员和你手里的那群人,你当然知道,我们的人才更适合来做这件事。沈老是广州这边的组织负责人,他才能领导我们的人配合你做广州的防御以及最后时刻,群众的疏散!”再吸一口气,“说到底,你的剑是我偷出来的,陈老爷子的致死原因是我给的毒药。这次的所有责任都是我的,你若要追究,向着我来,但沈老,不可以死!”眼睛定定地看着鲍望chūn,“东卿,大局为重!”
“放屁!”随着一声bào喝,一件重物猛地被扔了进来,赫然是一具尸体!
“这就是帮你配药的那个郎中!”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一个人背着广州九月炙烈的阳光一步步踏了进来,通红的眼睛,满身的缟素,但浑身冰冷的杀意却似乎连所有的暑气都一并冻结了起来。
鲍望chūn只觉得从昨晚压到现在的胸口的这一口气,这时才能呼了出来,“赐官……”
第51章
“泰叔!”周天赐走入房间,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瘫坐在地上的沈文泰,“我从小就把你当我自己的叔叔一样看待!就是对我自家的亲叔叔,姑姐,舅舅都不如对你这样的尊敬。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会是你杀了师傅!”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鲍望chūn看着他眼睛里简直就要滴出血来却又偏偏哭也哭不出来,心里猛地一酸。
“你要钱,你同我讲……几多钱我都替你揾来……你以为你这些年挪用洪门的公款没有人知道吗?每一笔账都在我的心里,每一笔钱我都替你放进去!但是,但是,但是!但是你为什么要杀师傅?为什么?”
“为什么?你同我讲为什么?”沈文泰愤然大吼,没有受伤的左手颤巍巍地指着鲍望chūn,“自从你跟这妖jīng搞到一起以后,洪门连军统内部的清洗都参与进去,洪门变成军统的分支系统只是迟早的事qíng。哼!这次我再三同陈师兄解释,开大烟档的事qíng是我们的个人行为,跟组织无关,但陈师兄却怎么都不相信,甚至还要开香堂把我们的事qíng抖出来!这难道不都是这个妖jīng在背后指使,故意针对我们的yīn谋?”
鲍望chūn被他用手指着“妖jīng,妖jīng”的骂,早已恼羞成怒,现在又一盆污水倒下来,顿时忍无可忍,仰天愤而笑道:“正是!国难,当头!我还要,针对,你们,然后,我便可,做皇帝,了,哈!”
周天赐一摆手,“泰叔,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但是你跟我师傅咁多年,师傅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师傅要真的针对你们,他还会给你机会让你下毒?他老人家从头到尾都还是当你兄弟一样……”一时间说不下去,伸手捏住眉间,头痛yù裂。
沈文泰顿时面色惨白。他一直就认为陈宜昌已经投靠了国军,变成了鲍望chūn手下的棋子。而鲍望chūn的手段自己也见过了,就连军统自己人只要不听话的,他都下得去手,只怕日后就要对地下党组织进行清剿。所以这次的事qíng也一定是鲍望chūn在背后指使,故意要破坏地下党的形象,为他日后剿灭党组织埋舆论伏笔!想到这些年为了党前赴后继牺牲在第一线的同志们,还有一旦这件事抖出来,群众对党的信任的崩溃,实在是迫于无奈才一咬牙下了毒手。但事后每每想到,那次陈师兄拿起他递过去的茶毫无怀疑地一口饮尽的姿态,心中就有不安升腾起来,只是自己既然已经做了就再也没有后路,所以一有不安就qiáng行压下去——但现在突然被周天赐说了出来,顿时觉得就像有一桶冰水从头倒了下来。
“够了!”孙翌走过去,拦在沈文泰的面前。但他的眼睛只是看着鲍望chūn,“东卿,你让我想办法解决广州的空防问题,我去香港订了一批高shepào,但是我们所有的钱用来支付订金都不够。我没别的办法,只好借着军统的名义开了几家大烟档圈钱……所以这件事,同沈老关系不大,都是我的责任!但我还是那句话,大局为重!”
“我去你妈的大局为重!”周天赐长腿一踢,一个椅子顿时被他踢得向孙翌砸了过去,“你们杀我师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大局为重?”
孙翌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本来他开大烟档虽然是迫于无奈,但也不怀好意,一方面是圈钱,一方面也是败坏军统的名声,但是后来被陈宜昌揭穿之后,把毒药给沈文泰,却是关照他不到紧要关头不要使用的,谁知道沈文泰当时就用了。毒杀了陈宜昌以后,沈文泰打电话给他,他只能因势导利,偷了鲍望chūn的剑安排下嫁祸的计谋。为了怕鲍望chūn发现他们调动人马的举措,甚至还拉着鲍望chūn出去花天酒地了一个晚上。等算着鲍望chūn差不多到家了,又是他派人打的电话,用陈宜昌的声音把鲍望chūn引过去的洪门。
本来以为这个计谋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一来既然已经毒死了陈宜昌,再不用担心他们开大烟档又转嫁骂名给军统的事qíng露馅(这件事上孙翌本来就跟沈文泰有分歧,他根本不认为鲍望chūn会抓着这件事做文章,但沈文泰却认定他被鲍望chūn洗脑了);二来把陈宜昌的死推到鲍望chūn头上,从此洪门跟军统的关系将彻底崩裂,再无合作的可能xing;三来鲍望chūn被扣在这里,周天赐就算回来也不敢大动手笔地调查,他们却可以趁机借口周天赐jiāo结外人弑师夺位把周天赐从洪门除名,顺手接管洪门。
谁知道周天赐鲍望chūn两个人,一个乍收到消息立刻就作出正确判断:1、师傅不可能是东卿杀的;2、以师傅的身手,杀师傅的人必然是洪门内部的jian细;3、既然是洪门内部出了jian细,必然是冲着自己这个洪门继承人来的……因此连夜决定与青帮老杜合作,挑战黑龙社,借助香港的媒体口舌,抢先一步奠定自己洪门继承人的位置,然后再杀回去广州平定内乱。而另外一个,当机立断动用自己隐藏的底牌力量,让人给周天赐送信,同时自己却留在洪门,一来可以调查陈宜昌的真实死亡原因;二来避免授人口实,说他畏罪潜逃;三来等周天赐回来的时候也可以作个内应。
如此配合默契,连招呼都不需要打,孙翌只看得为自己叹息了一声。当下一拳轰在周天赐踢过来的椅子上,把椅子震开,正要说句什么,却听见身后沈文泰也长长叹息了一声。
沈文泰面色灰白,老眼含泪,“赐官,你也大个仔了,jīng明能gān,是一等一的人才,洪门jiāo到你的手里,师兄一定很放心。”猛地一顿,“今次是我错了,陈师兄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开香堂云云多半只是吓我,而我,我,我却亲手下毒杀死了他。振飞,我对不起陈师兄,也无颜面对组织,广州这里,就托付给你了!”转身就一头往墙壁上撞去,只听“砰”一声巨响,雪白的墙上顿时沾染了鲜血与脑浆,沈文泰呼出最后一口气,闭目而逝。
孙翌阻拦不及,回过头去的时候,沈文泰已经一头撞在墙上,他心中大恸,“沈老!”扑过去却只来得及借住沈文泰的尸体。
周天赐也是身体一晃,却终于没有跨出去,只是一双眼睛瞠得更大,殷红得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鲍望chūn走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从来都是温暖炙热的一双手此刻却冷得像冰一样。
孙翌咬了咬牙,抱起沈文泰的尸体,便当门口那两个人完全不存在一般径直往外走去。
周天赐顿时放开鲍望chūn的手冲过去拦在他的面前,“站住!”
孙翌看着他,反而淡淡地笑开来,“你待如何?”
周天赐冷冷地看着他:“把命留下!”一拳轰过去。孙翌慌忙接招,手中沈文泰的尸体顿时落下地,两人两拳相触,匆忙接招的孙翌顿时被bī退一丈有多。
周天赐脚一勾一踢,沈文泰的尸体被他踢到一边,“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的因为所以,我只知道,你杀了我师傅,那就给我把命留下!”
孙翌冷笑道:“刚才我让你杀你不杀,现在想我的命可没有那么容易!”猛一跺脚揉身而上。
这两个人都堪称一时豪杰,顿时小小斗室中拳来脚往竟然打了个难分难舍不辨高下。鲍望chūn看不下去,脚一挑南越王剑落在手中,剑气顿时弥漫开来,“都给我,住手!”
杀气严霜的剑风顿时把那两个家伙各自bī退三步,“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中国人,自己,打自己?”鲍望chūn怒喝,“看着,日本人,打进来,才开心,吗?”
周天赐几乎喷出血来,“你帮他?他杀了我师傅!”
“杀人,偿命!”鲍望chūn看着他,“但沈老,已经,死了,赐官!大局……”
“大局大局大局!大局个屁!”周天赐又忍不住伸手去捏眉间,“想想看,东卿!死的是我的师傅,是一路叫着你‘小鲍鱼’帮着你护着你的,师傅……”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来,“他死了,死了!是被这杂种害死的!”
鲍望chūn紧抿着唇,透明的液体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滚动着,但还是猛地一咬牙:“孙翌,走!”
周天赐惨笑一声,“走得了吗?”正待掠过去拦住孙翌,却见雪练般的剑光闪起挡在自己面前,顿时连声音都被冻结成冰块了一般,“鲍、望、chūn!”
“走!”鲍望chūn用剑拦住周天赐,背对着孙翌,“快走!”
“好,我就看你真的杀了我!”周天赐用脚一跺墙根,借力跃起就当眼前的南越王剑全是虚设,径往孙翌扑过去。
鲍望chūn剑锋一摆,剑尖直刺周天赐的左臂,但眼见那家伙不躲不避,就当这剑全不是冲着他去似的,顿时心头又气又急,迭声道:“好,好,好!”
一闭眼剑尖回转竟然直劈自己左臂,周天赐一眼看见,几乎气得发疯,“你?!”根本想也不想地用手一把抓住南越王剑。好在鲍望chūn本来就是虚招,算准了周天赐舍不得他自残身体,但也没有想到他会用手来抓南越王剑,虽然已经收回了大部分的力气,但以南越王剑的锋利,周天赐一把抓下去还是划破手掌,鲜血涔涔落了下来。
鲍望chūn脸色惨白,不由自主地松开手,颤声喝道:“孙翌,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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