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负心?
在那开满了火红的木棉花的广州,一定有个人会这样怨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不会知道!
打铃,起身,又冲凉。出来的时候,福仔已经把早餐(?)还有今天的报纸放在了桌子上。
我给袖口系上纽扣,对着镜子梳了梳头一边问:“码头那里没有什么事qíng吧?”
福仔笑嘻嘻的,“没事,一早青帮就派了一位大阿哥在码头坐镇,连洋人见了都要绕着走。”
怎么听起来好像有恶狗挡道?
喝了小半碗及第粥,嫌里面的猪肝不够新鲜,又吃了一根油条,两个烧麦,还是想念广州的味道,这里像欠缺了一点关键似的,怎么都搔不到痒处。
叫福仔给我烧了一壶咖啡,慢慢喝着的时候心里就开始盘算,是直接杀到那个什么什么文物管理处去呢,还是回码头守株待兔?
不免又想到某人笑起来完全不设防的样子,他的嘴里还有一颗如果不是大笑几乎根本看不见的尖尖小虎牙,昨天亲吻他的时候,几乎就刺痛了我的舌头……
真的给他有点想念诶!所以决定直接杀过去找他算了。
但福仔突然敲门进来,“赐少,码头来电话了,说有一个叫做文物管理处的军方单位派人来搜我们的船……”
我几乎跳了起来,“快走,快走!”
小鲍小鲍,早知道,我不睡觉了也要在码头上等你!原来你跟我一样心急。(==|||)
……
谁知道一路杀到码头,却没有看见预料中的混乱局面,只有小猫两三只在那里晃来晃去。
“怎么回事?”我伸手抓住一个伙计,“不是说有人来抓人吗?”
“啊,赐少!”伙计一点不在意地回答,“青帮陆阿哥跟他们回去了,说什么事都由他们来顶,叫你不用cao心。”
我挑挑眉毛,这还是不是我的船行了?不cao心?
“没事的没事的,”偏偏这个不开眼的伙计还高高兴兴地继续,“上海滩上谁敢得罪青帮的人,又不是不想活了……”
“那你现在在gān吗?”我冷冷地看着他,“看完好戏就不用做事啦?”
“啊,赐少!”那伙计被我吼得一愣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哎哟,我很忙我很忙我很忙……”一边说一边跑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群混蛋!等我过来让我被他抓走不行啊?gān吗非要拦在我的前面,可恶!枉费我还换了一套西装。
重新坐回车上,我一挥手,“去那个什么文物管理处!”
福仔稍微呆了片刻,“赐少,那个文物管理处,其实,其实是中华复兴社特务处下面的……”他支吾了半晌,看我一连迷惘的样子只好直接说,“就是说他们其实都是军方的特务部门。”
“特务?”喃喃地低语一声,感觉真不好,“生叔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送来的qíng报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注解,难道非要我上门去找人了,他们才肯说实话?什么时候广运行的下属都学会欺瞒我了?
“生叔不是故意要隐瞒的,”福仔从后望镜里看见我不豫的脸色连忙解释,“只不过,赐少,不都是你说的吗?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良民,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这种军方啊,特务啊,我们能多远就躲多元,所以生叔宁可让他们予取予求也懒得去跟他们纠缠。啊,对了,不是说青帮杜先生已经帮我们广运行把这边的事qíng扛下来了吗?我们……”
“你现在很会说话嘛!”我轻吁口气,“要不要下次我调你出去谈生意?”
“咦,赐少?”
“不过就算下次你可以出位当大佬,现在还是请你开车带我去那个什么文物管理处,得唔得?”
“……”福仔不说话了。
他一定觉得我有些反常,不,应该是有些神经错乱的样子,其实——我也的确是这样。
那个笑起来傻兮兮的,头发矬得跟福建流民似的家伙,他是特务?
这世界……真他妈的叉烧包啊!
————
车子一路开开停停,到达极司非尔路76号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差一刻五点。夏天的夜来得晚,只是这时候看起来有些昏暗,空气也极其闷热,福仔说这是要下雨的预兆。
停车下来,我闭上眼睛,接触到皮肤的空气有些熟悉,像广州那种一捏都能捏出水来的感觉,可惜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火烧火燎一样的棵棵木棉,而是几乎遮天蔽日的法国梧桐。
——这里,真的不像我的国家!
猛然想起某个小孩说的,“这里是我的国家。”很负气的样子,心里却突然有些酸。小鲍小鲍,这就是我跟你的距离吗?
深深吸了一口很像广州的空气,我向着面前那座戒备森严的大楼走过去。
当然,很快就有人拦住了我,“这位先生,这里是军方重地,请出示证件!”彬彬有礼的样子配合身上笔挺的军服,看起来让人感觉挺可靠的。
我笑了笑,“我是来找你们文物管理处的处长鲍望chūn的。”
“对不起,这里不接受探访。”
我微愕,“但是……”
“周先生!”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我。
我回头,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家伙,瘦瘦的个子,看起来很jīng明,嗯,还有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心里微微有些明白了。
“我是陆彦明。”他微笑着向我做了个青帮的手势,意识我跟他走到一边。
“周先生果然义气!”陆彦明笑着说道,“不过既然青帮把这件事揽过来了,周先生就不用担心了。”他说,“周先生完全不用因为担心我而专门跑这一趟。”
听得我有些脸红,其实不是为你来的,大佬!
“对了,正想请教周先生。”陆彦明沉吟了一下,“这文物管理处的处长到底为什么要cha手广运行的事qíng?”
我无奈地耸耸肩,“其实,这件事我还希望你们能够给我答案呢。”
“啊?”陆彦明怔了怔,突然yīn森森一笑,“好,我明白了,我们会给周先生一个jiāo待的。”
等一下,不会是“那种”jiāo待吧?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陆大哥!”我连忙叫住他,“其实呢,我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良民,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如果那个,嗯……总之,我不想有什么糟糕的事qíng……你明白吗?”
陆彦明的笑容更加杀气腾腾了,“放心,周先生,我完全明白!”
你明明一点都不明白!我叹气,“这样说吧,陆大哥!不管你们怎么样,鲍望chūn是一个好人,我不希望看见他受到伤害。”
“好人?”陆彦明啼笑皆非地看着我,“周先生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他指指门牌,“极司非尔路76号,中国最大的特务科‘蓝衣社’的大本营,这楼里面种出来的花都是有毒的!”
他的笑容极其刺眼,我咳了一声,“不管怎么样,我不想伤害鲍望chūn。”
陆彦明的眼神转利,“对不起周先生,广运行这次既然跟我们合作,就不再只是你们一家的事,我不可能给你任何承诺。”
他的态度惹毛了我,我连自己也无法理解地bào怒起来,猛地一甩捏在手里的帽子,“陆彦明你给我听着,鲍望chūn是我兄弟,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总之!”我恶狠狠地说,“不能动他!”
陆彦明顿时愕然。
我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不由自主跟着转过头去,却看见在我背后,那幢yīn森森大楼的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穿军服的男人。而此刻,他正轻斜着脑袋,脸上似笑非笑,嘴唇似勾非勾地看着我,眉毛微微一抬复又沉落下去。
一个名字在我脑海里徘徊了很久很久,但就是叫不出来,直到他那从长长的羽睫里迸she出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笔直刺到我的眼睛里,我才惊觉自己好像被梦魇了一样,“鲍望chūn!”
————
好吧,我承认我很没鬼用,在看见了鲍望chūn以后,我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穿军装更好看的人,然后就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捡我的帽子。
结果反而是他先向我点了点头,“周大少。”
我镇定下来,掸了掸帽子上的土抬眼望他,“鲍处长!”我雄心勃勃,意气风发,脑袋里瞬间转过了七八个他会说什么,我怎么应答的方案。想到自己说到他哑口无言只能含怨带嗔地睇我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眼神好像能够把眼前的人跟事物都点燃起来。
然而,但是,可是……可恶!
那个人冷冷地看我一眼以后,转头去跟陆彦明说话了:“陆先生请转告杜大亨,这些年,他在上海滩也算吃足捞足,值得开销了。现在时局这样纷乱——他最好,不要站错队伍,啊?!”
陆彦明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嘿嘿一笑,“鲍处长这话说得好笑,杜大亨这些年在上海滩吃他自己的,捞他自己的,何来‘值得’开销一说?何况,贵党国的元首,啊,鲍处长该叫校长的吧,也是我们杜大亨的门生,我们又怎么会站错队伍呢?是吧。”
鲍望chūn笑笑,一点都不动气的样子,“陆先生说得不错,不是陆先生提醒,我都要忘记了。改日是该去各位师兄师弟家拜访一下,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嘛!哦,对了,听说陆先生的舞厅是上海有名的销金窑,哪天我去拜访一下?”
“哎哟,说到舞厅,上海还有几家舞厅比得上鲍处长您开在和平饭店的舞厅啊,说笑了。不要说舞厅了,就是鲍处长您那位千娇百媚的未婚妻,全上海滩又有多少舞女比得上啊,鲍处长真是艳福不浅呢!”
——这话似乎有些过头了。
鲍望chūn依旧笑得牲畜无害的样子,“我那叫什么艳福不浅?陆先生月前才由住在威海卫路的三夫人添了位公子,哈,这才叫做家山有福,人丁兴旺啊!”
陆彦明脸色顿时大变,“鲍望chūn!”
鲍望chūn依旧和蔼可亲地笑着,“陆先生何必动气呢,大家都是聪明人,也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还望陆先生回去劝劝杜大亨,不该cha手的事qíng,就别管了,嗯?”
陆彦明深吸了一口气,拱拱手,“领教了!”然后转身就走。
我微一错愕,只能跟着陆彦明往外走,却听见后面那个清朗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对了赐官,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顿时,浑身冰冷!
陆彦明回望我的眼睛简直已经把我当成了仇敌,我昨天那样辛苦才赢得的青帮的支持,在鲍望chūn这样轻轻的一句话里面,顿时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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