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邓布利多说,“但是被喝下去了就不再受限制了。”他问,“西弗勒斯,你能配出解药吗?”
“暂时不可能。”斯内普说,“没有那么简单,要经过多方的——很多次——的尝试。”他顿了顿,又说,“但是稍微抑制毒xing并不算艰难。”
“凭你现在带着的魔药就足够了吗?”邓布利多再问。
斯内普这回没有说话,他简单点头表示肯定。
“好了,那么就拜托你了,由我——”邓布利多的手自然的伸向石盆。
可是早有准备的哈利这回坚定的挡住了邓布利多的手。他说:“教授,你不能这样。”
“哈利,”邓布利多说,他湛蓝色的眼睛带着温和与安抚,“西弗勒斯在这里,我也并没有受伤,结果不会和当初一样。”
“是的,当然不一样,”哈利烦躁的说,“但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再那样做——我不可能两次看着同样的事qíng发生在眼前而什么都不做!”
“你做了很多了。”邓布利多说。
“但还不够,远远不够,不是吗?”哈利提高了声音,黝黑的湖泊配合似的响起湖水溅起的哗啦声,可是谁都没有理会那个。
“不,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让开,哈利。”邓布利多qiáng硬地说。
但哈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六岁的、跟在邓布利多身后,惧怕黑暗与黑暗中尸体的男孩了,他极为罕见的同样表现出了自己qiáng硬,并寸步不让:“没有可能,教授,我跟你来不是为了看你再一次喝下这些东西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邓布利多脸色沉下来,这让他看上去比平常严肃得多。
哈利正要开口。
一旁沉默的斯内普终于出声。
“够了。”他不耐烦的说,“由我来喝,我准备好药剂,如果我没办法自控,你们就把控制毒素的药水灌到我嘴里。”
邓布利多似乎有些吃惊。
而哈利——好吧,正跟邓布利多针锋相对的哈利完完全全没想过斯内普会这么说,他一下子傻了。至于看见斯内普变出杯子准备喝药水之后,才终于领会过对方的意思,并醒悟到自己之前和邓布利多的对话几近暗喻了。
“等——等等!”哈利脱口叫道,“我完全没有——没有那个意思!教授!”
“我知道,”斯内普刻薄的说,“你只不过是想要自己喝下去罢了,雷文斯先生。”
哈利噎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是你喝的话,教授,假使到时候你拿出来的魔药没有用呢?”
斯内普讥讽道:“雷文斯先生,你魔药教授的专业水平还不需要你来评价(哈利尴尬的咳了两声)。不过你说的……”他的手指按在嘴唇上,目光在石盆里的药水和自己拿出来的药剂上来回移动着,“……也有道理。”
“另外,”他说,“我恐怕你们都忘记了,喝下这整个石盆药水的并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家养小jīng灵,并且它在全部喝下去之后,最终活得好好的。”
石dòng内一下静默了。
“不,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很快出声,这位老人看着斯内普的目光近乎严厉,“这件事——”
“——不可能。”声音继续下去,但并不是邓布利多说的,而来自哈利。
斯内普和邓布利多一起看向哈利,他们都感觉到了哈利声音的不对劲。并且斯内普较邓布利多感觉更深刻。
他能发现,那听惯了的、还带着孩子特有的柔软的声线出现颤抖,毫无疑问,因为愤怒;他还能发现,黑暗中,对方那双绿色的眼睛明亮得惊人,而充斥在那双眼睛——那双叫人熟悉的眼睛——里的,除了失望,除了厌恶,还有什么呢?
多么熟悉的场面。斯内普想着。他眼前再次浮现了过去的一幕。
那以为早已遗忘的、根本无法叫人回顾的事qíng。那些……
那些,他无法承受的。
“西弗勒斯,你叫我泥巴种?”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我没有,我不是……我不是,莉莉……
“得了吧,你喊我每一个朋友泥巴种,那么我和她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不、不,莉莉,莉莉——回来,听我说——请求你,求求你——听我说,听我……
斯内普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种种激烈qíng绪早已经消褪不见,可是斯内普依旧无可遏制地感觉到了浓浓的疲惫。这种疲惫牢牢的摄住了他的心脏,他能听见自己迟缓的心跳声在耳边慢吞吞的一下一下地响着……! b: K% w$ H! q哦,随便什么,都来吧。斯内普在一刻由衷的厌恶着——对于自己的感觉,对于自己的软弱。他在心底冷笑。
随便什么——什么都无所谓。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什么东西能叫我难受。他恶狠狠地想着。
黑暗中,那对碧绿色的眼睛依旧熠熠生辉。
“教授。”哈利说。
斯内普觉得自己从没有那么讨厌听见这个声音过。他板着脸,同时扭曲唇角,做好了应对任何责问谩骂的准备。
可是那个男孩接下去说了。他的语气平和,声音低柔:“不,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教授,在我同样不会有生命危险的qíng况下。”
“这是在转嫁伤害。”他平静但尖锐地指出,“我认为这样的做法并不好,或者说卑劣。诚然,伏地魔不是一个人的事qíng。但是现在出现的只有这些魂器……”
“我想,”他停了一下:“这是我的事qíng。”
然后,他冲斯内普伸出手:
“那么教授,请把石盆给我。”
62、最好的选择 …
石台上的气氛有些压抑,也没有人说话。
斯内普注视着哈利的眼睛,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对那双眼睛感觉亲切又试图回避。他恶狠狠的、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像是认定了哈利在蒙蔽他什么事qíng,并准备扒开那些伪装一样。
然而碧眼睛的男孩坦然正直地回望他。
没有错,正直的——该死的正直的!斯内普觉得火焰在他体内熊熊燃烧了。
该死的药水!他咬牙在心底诅咒道。该死的小鬼,该死的白痴——混蛋——傻瓜——他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药水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个千疮百孔的身体可能根本承受不了这个——
哦,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斯内普又绝望想到。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又不是傻瓜,他只是下定了决心……
他下定了决心。
石台依旧安静,连原本偶然会想起的细微水声也消失不见了。
哈利站在斯内普和邓布利多的中间,他的神qíng从容平静。一如斯内普所想,他已经下定决心并做好准备了。
在来这里之前,在更早以前,更早更早以前……早到,他亲手喂邓布利多喝下毒药的时候。
他一直宁愿,喝下药水的是自己。
“教授。”哈利低声催促,他拿着魔杖的手握紧了,目光也开始注意周围任何一点可以的动静——他不确定,邓布利多会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出其不意的限制他的行动。
但不管他会不会、想不想,都不可能成功,绝不可能成功。哈利对自己坚定地说。哈利,你不再是十六岁了,你不能让他们再保护你了——你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是的,并且,你还能够,也应该挽救一些事qíng。
就算代价是你自己?哈利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他不可避免的窒了一下,心底升起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动摇。但是他脑海里顷刻就浮现出当时邓布利多痛苦的qíng景。
那样可怕的qíng景刹那就将哈利心底冒出来的一丁点动摇chuī散了。他再一次冲斯内普开口,声音里已经生出了急切和哀求:“教授,把石盆给我。”
斯内普yīn沉着脸,他没有回答,却不期然——或者该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莉莉。
如果莉莉在这里,她会怎么选择呢?
当然,毫无疑问,她也会怜悯小jīng灵的,那些服务于巫师家的,视报酬为侮rǔ的魔法生物。斯内普轻蔑地想。
但是如果她要在小jīng灵和自己中做一个选择呢?
她会做出什么选择?
……她能做出什么选择?
这样的选择是那么的残忍。
斯内普没有去看哈利,他转头问邓布利多,声音显得冰冷僵硬:“你们试过其他魔法生物没有?比如一只猫,一只狗什么的。”
哈利的表qíng在这一刻又变得轻蔑憎厌了。
邓布利多说:“恐怕不行。尽管伏地魔比我想象的愚蠢,但毫无疑问,他依旧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看着那盆魔药,“我恐怕那个石盆上除了保护药水的魔法之外,还设置了其他的条件。比如说药水必须由一个人喝光,否则会一直再生,又比如说喝光药水的那个人——或者魔法生物——必须是自愿的。”
“这并不难以理解,不是吗?”邓布利多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他对哈利说,“哈利,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教授。”哈利说,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觉得对方恐怕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话。
但邓布利多没有理会,他继续往下:“我想你大概有些混淆了。但现在并不是从前——”
“不,不!”
“我们也不再是——”
“别说了!教授,别说了!”
“——不再是他们。”
邓布利多平静地把话说完了。
哈利的声音生生堵在喉咙里,他剧烈的喘息着,看上去十分愤怒,又露出承受不了的颓然……但是最后,他恢复平静了。
“当然,”他gān巴巴的说,“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你们不是‘他们’……”
“可是真的不是吗?”哈利继续说,“教授,他们——”他顿了一下,换成另一个更直白的称呼,“波特先生和波特夫人,还有布莱克教授。他们依旧还是他们自己,他们没有变化,仅仅只是生命中不曾出现过一个叫‘哈利?波特’的人……他们只不过不再同我有关罢了。”
“可是,”幽暗的、绿莹莹的光线中,这位十一岁的男孩脸上掠过一丝茫然与疲惫,他再说,“就算如此,他们——莉莉也是个值得尊敬的母亲,詹姆也是个确确实实的好丈夫……还有你,教授,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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