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如此,薛姨妈哪还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心中疑惑之余,忙站起来跟贾母告辞。只说是如今天热,怕搅扰了老太太,另外自家的行装还未整理,要先去住处看看。她们告了退出来,王熙凤也不再多留,径直带着人回了伯爵府那边。
临跟薛姨妈分开之前,凤姐儿对着宝钗有些yù言又止,只是看看前头说话的王夫人和薛姨妈,到底没说什么,只嘱咐宝钗有空过去她那边玩儿。
宝钗看出她是有话要说,怕是觉得此时不太方便,便点点头,目送她走远。
薛姨妈带着宝钗到了王夫人处,便不由问起来,“姐姐,如今我们在你府上叨扰,有没有什么该避讳的,你跟我们说说,也免得我不知道,到时候惹了老太太不高兴,那就是罪过了。”
“都是大家族里出来,妹妹很不必这么小心。只是,如今我们府上确实有些不能提的,尤其是在老太太面前,说话间注意些便是了。”王夫人挨着薛姨妈坐下,道:“方才的qíng形你也见识了,最不能提的就是我那大嫂子。”
“那就是不孝的,多少日子不踩一回荣庆堂的门,别说晨昏定省了,一年能见一回面儿都是祭祖的时候。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又被大老爷纵得都不成个样子了老太太对她实在看不上,便发话说既不爱来那边别来了,再不许她进荣庆堂呢。”
“好嘛,老太太这话一出,那边就当成真的了,还真就再也见不着人影了。这还在其次,旁的那忤逆不孝的事qíng啊,我十个指头都数不上来。不说旁的,就是那香皂的事,也是她独个儿霸占了,这府上谁都不许cha手呢。”
“便是大老爷也纵着她,难怪能凑成夫妻呢。这若是换了我家老爷,我哪怕是敢一日不去给老太太请安,老爷都能罚我,更别说忤逆不孝了。”王夫人数落起邢夫人来,面上是平淡不屑,话里面却是添油加醋。
“竟还有这回事?”薛姨妈听得大开眼界,感叹过后不由问道:“他们如此不孝,你家老太太就没想法子惩治?这族里也没个说法?不能吧?”便是家法不能惩治,贾母还是诰命夫人呢,大可以去告儿子、儿媳不孝啊。
王夫人长叹一声,滚动着手中的佛珠,道:“老太太是个心善的,见他们不孝也就是暗自伤心罢了,也没叫旁人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可不就是家丑不能外扬嘛。便是这族里也是瞒着的,还告诫我们,不准往外透一丝儿风声。”
薛姨妈闻言便点头,赞道:“老太太果然是个深明大义的,是个慈善人啊。亏得姐姐你肯告诉我,不然我恐怕说错话也不知道错在哪儿呢。”
“咱们是亲姊妹,你又要在家里暂住,便少不了到老太太跟前说话儿。因着这个,我才跟你说,不然我可不会提起来。”王夫人顿了顿,笑着说道:“我也是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妹妹你可不要往外传啊。”
薛宝钗在一边听着,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没见过面的,心想方才凤姐姐便是顾忌着她,才有话不方便说吧。再听听姨妈如此数落大房太太,怕是两房间有不小的矛盾吧。
由己及人,便是身为商户的薛家,几房间都能挣得丝毫不顾qíng面,更别说这偌大的国公门第了。这一代的爵位虽然落在大房的头上,可下一代说不得也要争一争呢。
就是不知道,凤姐姐要跟自己说什么。
这边王夫人忙着待客,隔壁赦大老爷府里也来了客。
如今正值酷暑,赦大老爷带着闺女儿子用了午饭,又许给了好吃的冰碗之后,好容易才把老儿子哄睡了。迎chūn倒是好打发,听说睡醒了有冰吃,小姑娘便乖乖会自己院子午休去了。
大老爷搂着儿子迷瞪了一会儿,便爬起来给他做冰碗吃。不然一会儿这小子起来吃不着,还不知道怎么闹腾他老子呢。命人去了自己提纯过的硝石,又准备了些盆盆罐罐,大老爷就忙活开了。
“你这是鼓捣什么呢?”
贾赦正蹲在盆子跟前等着水结冰,忽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忙回头看过去,登时便笑起来,“祜祜,我今儿刚回了,你怎么就找来了?快坐这儿,我给你打扇。”
宇文祜被他拉到冰山边上坐下,微阖着眼享受着殷勤的打扇服务,一会儿便觉得身上的汗落了。这才睁开眼,笑道:“还是你知道享受,看看这冰山凉快的,便是我那儿都比不了。”
皇宫虽然每年都藏冰,但宇文祜为表孝道,大部分都送到了太上皇和太后、太妃那里,他自己的宫殿里也只是勉qiáng够用罢了。
“这玩意儿又不是什么难得的,用没了就再制些呗,又不怎么费事。”赦大老爷看他挑眉,不由问道:“硝石制冰,多少年前就有这个了啊。”
“硝石制冰,我当然知道。可硝石提纯不易,用来享受却是有些làng费……等等,”说到这里,宇文祜猛然拉住大老爷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赦赦,你会提纯硝石,对不对?”
“对!”又是这一声上挑的尾音,赦大老爷被勾魂儿之中,下意识地便大声答道。祜祜总是这么犯规,不好好说话,偏用那小声儿勾人,偏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回了,却回回都乖乖上钩。
如今在庆朝,火pào、炸药都已经配到军中,只是轻易不会动用罢了。原因不是因循守旧,更多是因为火药供应不够的问题。而火药的产量,又一直受着硝石的制约。并不是硝石不够,而是难在硝石提纯上。
宇文祜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兴奋地又敲了大老爷的脑门儿,以表心中的喜悦。只是他高兴之下,便忘了收手上的力气,敲得赦大老爷惨叫一声,脑门儿登时就鼓起了包包。
“对不住,我下手重了,来给你揉揉。”对上贾赦皱成一团的脸,皇帝陛下觉得又愧又疼,忙伸手去帮他揉脑门儿上的包包。
然他从没gān过这活儿,手上便有些没轻没重的,大老爷就被揉得哼哼唧唧,只往后仰头。宇文祜又执意补救错误,手自然就追着他,两人便越离越近……
“爹,你们在gān嘛?”贾小琮被他老子的惨叫吵醒,坐在软榻上揉着眼睛问道。若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他也要参加。
第三十九回察孽qíng宁府宴梅花睡侄chuángyín人识云雨
赦大老爷被儿子这一声惊动,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他跟祜祜的动作实在有点暧昧,一个追一个逃什么的,若非看见的是老儿子,换个人怕非得误会些什么。
皇帝陛下也意识到了,收回手坐直身子,以手掩唇轻咳一声。要知道小东西这时候醒,他也不会上手去揉了。
两人本没有旁的想法,此时面对面倒有些尴尬了。赦大老爷噌地窜起来,抱起儿子给他穿衣裳,口中还哄着,“爹在给你做冰碗,可好吃了呢,你来看着爹做,好不好?”
听到又好吃的冰碗,贾小琮立时就将方才的事抛到脑后,瞪着大眼猛点头。到底还是个娃,有了吃的什么都能忘了。大老爷转移注意力,成功!
手脚麻利地做了个牛rǔ水果冰淇淋,让儿子带回去跟他姐姐分享,大老爷才板着没有那么红的脸,又磨蹭了半晌,才来到宇文祜对面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赦大老爷才猛地一拍大腿,“啊,方才忘了把那冰淇淋留份给你,祜祜你等等啊,我再去给你做一份。”脸上还是觉得发烫,坐在那儿浑身都不自在,大老爷不自觉地就想躲。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你且消停些吧,我还能跟个孩子争嘴吃。”宇文祜本也尴尬,可见大贾赦这副样子,他反倒放开了,笑着连忙拉住想逃的人,“咱们还是说说那硝石提纯的事吧。若是能够有足够的硝石,在火药供应上便不会捉襟见肘,那我朝的战力必将大大提高。”
“我朝开国不到百年,虽然正是国力上升,天下承平的时候,可也不是没有隐患。北边的鞑靼和瓦拉,南边的茜香国,东便的棒国、倭国,西南的缅甸东吁、安南,哪一个不是蠢蠢yù动,说是举世皆敌也不为过……”宇文祜虽没对着地图,却将庆朝周边的形势娓娓道来。
赦大老爷听得投入,便忘了方才的脸热,点头道:“没错,这些外族如今虽都看着安分,可个个皆有不臣之心,逮着机会便要闹腾的。”未来十几年中,庆朝便经历了北疆和南疆多场大战,西南边境上也不太平,常有冲突发生。
“恩侯,我并非穷兵黩武之人,却也有保家卫国、开疆拓土的雄心。如今朝中多有擎肘,可我有生之年,定要一雪当年”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提纯硝石嘛,这就不是个事儿。赶明儿我跟敬大哥哥商量商量,把火药也给改良了,让它威力更大。等我把蒸汽机鼓捣出来,我就去研究火器,你就请好儿吧。”大老爷看着祜祜简直移不开眼,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加了重重任务。
宇文祜举起拳头,也贾赦地重重一击,然后两人相对而笑。
从赦赦那里拐了许多提纯的硝石之后,宇文祜还命人搬了两盆冰到马车里,这才满意而归。回到养心殿之后,亲手实验了硝石制冰,宇文祜对着自制的冰山沉默良久,道:“去查一查贾敬。”
贾敬是恩侯的堂哥,已在城外道观修道多年,本不在宇文祜的视线之内。只是之前的水泥烧制,再加上如今的火药改良,恩侯提起来似乎都跟他有关。宇文祜心中猜测,怕是恩侯拿贾敬当了挡箭牌,仍随了他的意,命人去查贾敬。
因忙着蒸汽机的事,赦大老爷确实没工夫鼓捣新火药,便将事qíng都jiāo给了贾敬。左右火药这东西,本就是道士们炼丹炼出来的,敬大老爷倒不陌生。有了贾赦提供的思路,贾敬本是赶鸭子上架的,到后来却真的沉醉其中了。
赦大老爷混过了最热的那些天,便又一头扎进蒸汽机的研制之中,待贾敬的好消息传来时,已经入冬时节,宁国府的梅花都开了。
因着制成新火药的功绩,贾敬晋爵一等子兼云骑尉,只仍是不能世袭。便是这样,贾珍也是大喜,借着梅花盛开的机会,打算大宴宾客,好生为他老子庆贺一番。贾敬倒是没有回绝,只是不喜人多,命贾珍只请荣府众人过来聚一聚便罢。
宁府设梅花宴这天,赦大老爷同贾敬坐在上首,不去里戏台上的jīng彩,只顾低声讨论着火药、火器的事,让政二老爷一句话也听不懂,就更别说是cha话了。
贾珍见他脸色不好看,便打圆场道:“政叔,如今宝玉可是上进了许多啊。这样的天气,每日里同我那儿媳妇的弟弟到族学读书,风雪无阻,难得啊!”
52书库推荐浏览: 苍白少女 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