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宝玉嘟了嘴,贾母连忙又保证道:“你也别着急,咱们今儿就先给她们家里去个信儿,等园子里都收拾好了,再叫她们来住着。那园子里好多院子呢,你先替她们选好地方,可好啊?”她的宝玉啊,也该为前程打算起来了。
“哎呀,老祖宗,我替林妹妹她们挑,总没有她们自己选的合心意不是?咱们不如这就将林妹妹和云妹妹接过来,让她们也亲自到园子里去逛逛,看自己喜欢哪里就住哪里才好啊。去接吧,去接吧,这就去接吧,老祖宗……”贾宝玉却不依不饶的,磨着贾母使xing子。
探chūn乖巧地坐在一边,面向着那祖孙俩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眼睛却已经放空,心思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倒是薛宝钗,虽没人理会她,仍旧淡笑着坐在那儿,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还分出两分心思去听他们说话。
这祖孙两个也怪可笑的,自个儿在这边说得热火朝天,怎么就不想想人家乐意不乐意配合呢?史家那云丫头便罢了,只要这边派人去请,大概颠儿颠儿地就来了,可那三个姊妹们呢?人家可不跟云丫头一样没人疼,那三个姊妹的背后可都站着个亲爹呢!甭管哪一个,恐怕都不是他们能请得来的。
想到这里,薛宝钗不禁心中惆怅,若是她的爹爹也还在,她好好的金陵薛家嫡长女,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寄人篱下的困境。前阵子她娘还想着送她进宫,可寻了多少门路,求了多少人,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或者说,人家根本看不上她家,不愿意帮忙罢了。而这其中,竟也包括她的好舅舅和好姨妈。
每一年,那么多孝敬的银子,算是都喂了……狗了!
她如今已经在劝她娘了,哥哥是个不争气的,家里的生意一年不如一年,可不能再这么没完没了地填那两个无底dòng了。如今还好是有个远洋海运的生意撑着,可那生意的内qíng太复杂,就他们薛家这无权无势的,谁知什么时候就能被排挤出去呢?
正如薛宝钗所料,除了去史侯府的人带回了史湘云,另外三波一个没能办成事,甚至连正主儿都没能见着。
“也不知都是怎么想的,迎丫头都什么年纪了,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竟然还有脸提出来,让跟二房那色痞子住进一个园子里,都疯了是吧!老爷,我可提前跟您打好招呼,这要是有谁再敢提这事儿,我可就不是把人打出去就算完了的,老娘带着人将那园子给她砸了去。”
邢夫人坐在赦大老爷的书房里,一张脸气得通红,拍着椅子的扶手,大声跟她家老爷告状。大概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便连“老娘”这样霸气的自称都出来了。也是她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早没了早年的小家子气,越发地杀伐果断起来。
这几年,贾迎chūn养在邢夫人膝下,虽大多时候仍是一个骂一个听的,但邢夫人早已将迎chūn当成亲生的了。如今,有人敢这么羞rǔ她闺女,这女人不发飙才怪呢。方才,贾母派来请人的丫鬟婆子,可不就被她叫人连打带骂地撵到了大街上,一点颜面都没给她那婆母留。
原本,赦大老爷也正因这个生气,可这会儿瞅着这女人的模样,倒是差点儿笑出来。当初这女人是个什么模样,老爷他可是记忆犹新,小家子气、贪婪爱财又禀xing愚犟的,可一点儿也不似如今这样。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本xing?
“行,她们若是再敢给你添堵,你就只管砸那园子去,老子给你撑腰。”大老爷到底还是没笑,怕这女人脸上挂不住,又道:“另外,你跟迎chūn说,咱不稀罕那破园子,等明儿她要出嫁了,老爷给她修新的。”
邢夫人得到赦大老爷的支持,又知道女儿有园子做嫁妆,当即心qíng就好了大半。但是想到迎chūn的婚事,她又发起愁来,“老爷啊,这一过了年,迎丫头可就十五了啊,再不定下来就有些晚了,到时候怕是会……”惹出些闲话,损了名声的。
说起来这个,赦大老爷也有些挠头。他的宝贝闺女啊,在“梦”里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还早早就送了xing命,是他这个当爹的最对不起的孩子,让他怎么舍得这就嫁出去啊!
而且,他也不是没相看人选,可任哪个老爷他也都没看上,觉得京城这些世家子弟、官宦之子们,哪个也配不上他家闺女,谁也不配让他闺女托付终身的。就连祜祜那几个成年的儿子,老爷他都觉得有毛病,好么!
“晚什么晚,我恨不得多留她几年呢。若是因为这个有话说的,那也不配我闺女,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说到这儿,赦大老爷见邢氏苦了脸,又道:“这样,今年武举会试之年,明年又是会试之年,到时看看再说吧。”
“也只好如此了。”邢夫人其实也舍不得迎chūn,但闺女总是要出嫁的,留来留去留成仇啊。即便是荣侯的闺女,年岁太大了也是不好嫁的。她既然给迎丫头当了娘,总是要替自己闺女着想的,是不是?
虽然很失望于林妹妹不答应来,贾宝玉哭闹了两场也没成事之后,委委屈屈地随着探chūn、湘云两个搬进了园子。便是薛宝钗,都只是留了个院子,却没真个搬进去。
第一百零四回开祠堂贾敬趣说书不耐烦一语平事端
冬去chūn来,眼看着就进入了暮chūn三月。
赦大老爷原还烦心贾母她们作妖,但身边有个怀义替他盯着,自己又有别的事要忙,渐渐地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忙活起自己的事来。尤其是武举的廷试就在下个月,到时候就得好好看看那些武进士们。
却说,大老爷连着在工部忙了半个多月,这一日总算同匠人们改进了蒸汽机车,忙了个一身大汗、腰酸腿疼的。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只指望着赶紧回了侯府,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踏踏实实睡他个三天三夜的。
等回到了荣侯府外,赦大老爷都已经迷迷瞪瞪地要睡着了,却被马车外的嘈杂声惊动,猛地瞠大了眼睛。眼睛虽然睁开了,但人却还是懵着的,只呆愣愣地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林之孝镇压了外面的吵闹声,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车上窗子,低声道:“老爷,可是扰到您歇息了,我已让人准备了软轿,这就送您回去休息可好?”他们老爷这几日有多累,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跟那些匠人们也不差什么,身娇体贵的侯爷gān那么重的活儿,能不累嘛!
坐了这么一会儿,赦大老爷算是癔症过来了,揉了揉直抽抽的太阳xué,皱着眉下了马车,道:“歇什么歇,这被吵醒一回,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睡呢。算了,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公侯府的门口吧,敢跟这儿吵吵闹闹的,都嫌命长了是吧?”
他眼睛瞅着的,是被男仆们压倒了跪在一旁的周瑞。一看见这老小子,赦大老爷心里就别提多腻歪了。这老小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见他还总能让人想起老二家的,然后就是政老二、贾史氏他们。在赦大老爷这儿,就再没有比他们更烦人的了。
如今一瞅见这老小子,都不用问,赦大老爷便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贾史氏那老妖婆怕是憋不住了,这回大概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会儿等着老爷他去应劫呢。他原还想着这回那老妖婆倒沉得住气,谁知还是高看了她。
“大、大老爷,老太太并敬大老爷,老爷等,都在宁府祠堂等您呢,有要紧事。叫奴才在这儿候着您,一等您回来了,就赶紧带您到祠堂去。”方才没见着贾赦时,周瑞还敢跟林之孝呲呲牙,但此时对上赦大老爷,却是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周瑞被人按着,勉qiáng抬起头来回话,也偷眼去看贾赦的脸色,眼珠子不由闪了闪。今儿这事若是成了,这位大老爷就算是彻底毁了,落不得个什么好下场。不过,老太太也真是狠心,这可是亲儿子啊。“虎毒不食子”这话,到她这儿可算是成了句妄言。
“祠堂?”这回还闹得挺大啊,是打算一举将老爷他置于死地?赦大老爷皱眉,眼睛瞄向跟在身边的怀义,见他点了点头,便放下心来。有这么个人物在身边,就是放心啊!
左右是被吵醒了,他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大老爷带着林之孝等人往宁府祠堂去了。老爷他倒要看看,老妖婆能做出什么局来,别真是拿着金鸳鸯跟爬灰什么的说事儿吧。若真是那样的话,老爷他会很失望的。
宁府祠堂外又是挤了个满满当当,敬大族长一脸百无聊赖地坐在当中,两边分列着几位族老。而原本该位于族长下首的老妖婆,如今却只能够敬陪末座了。没办法,谁叫她受过皇后娘娘懿旨申饬,又被剥去了诰命身份呢。原本,她一个女人家,根本就不能接近宗族祠堂的,如今这样就已经是看在她先夫的份上了。
除此之外,政老二也端正地坐在那儿,古板方正的脸上,满是对赦大老爷鄙夷厌弃。
“敬大哥哥,这是出了什么事啊?如此劳师动众的,族老们都闲成这样么?”大老爷进来,也不跟旁人打招呼,径自往贾敬身边一坐,懒洋洋地窝在那儿。他如今虽然睡不着,却也没什么jīng神,能歪着就不会正着。
“哼,坐没坐相,成何体统,难怪会做出那样的腌臜事。”哼出这话的,正是被大老爷整治过的贾代儒,一脸地嫌弃鄙夷,就差没对着大老爷呸一口了。
“国法总在家法前,本侯乃是朝廷钦封的一等侯爵,有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可得想清楚了,不然……挨了本侯的巴掌,你也没处说理去。毕竟,在国法面前,老子是位侯爵,而你,不过是个不知道考没考过秀才的糟老头子罢了。”赦大老爷从来都不是会惯人的,此时又正烦躁着,说起话来自然毫不客气。
此话一出,贾代儒登时气得涨红了脸,却也将话听了进去,到底没敢再口出恶言。有了他这出头鸟的下场,旁的族老自然不敢再出声,只一径拿眼去瞄族长贾敬并贾母两个。他们这些老家伙不够分量,这两位总能说说话吧。
贾敬一点儿都不想跟这儿làng费时间,有这工夫还不如跟小闺女斗斗嘴呢。可那边老太太掀出来这事,还真得他这族长出面不可,害得他又得跟着恩侯虚耗光yīn。他见贾母等人都没说话的意思,只好清了清喉咙,道:“恩侯,是有件事要跟你了解一二。”
“年前的时候,你家老太太不是把贴身的大丫鬟金氏给了琏儿做姨娘嘛,按说那就算是你半个儿媳妇了。可今儿你家老太太领着几位族老来见我,说是你……你对那金姨娘纠缠bī迫,金姨娘惧于你的yin威,无奈之下只得委身于你。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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