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溢没那么多好奇心和想象力,所谓故事啊传奇啊,听听就罢,可瞧左小兵那表qíng,明显是神展开了,正搁那儿脑补呢。
脑补完还得跟个人念叨念叨。
“你说那个王七……”
比如现在。
叹口气,羊溢认命接茬儿:“嗯,王七怎么的。”
“是男是女啊?”左小兵补完后半句。
羊溢想把他从山顶一脚踹下去!
4.
变故是怎么发生的没人知道。
左小兵前一秒还在美梦里徜徉,后一秒就被帐篷外的惨叫惊醒,那几乎是一种生存的本能,电光火石间,便从地上弹坐起来!
羊溢亦然,只不过他比左小兵更快地打开帐篷拉链,探头出去看。
“怎么了?”左小兵被羊溢遮挡着,看不到外面,便jiāo集地问。
羊溢没回答,而是忽然拉起左小兵的手腕,几乎是生生把人拖出了帐篷!
“快跑——”
羊溢扯着他,两个人明明那么近,却喊得声嘶力竭。
左小兵虽然穿戴整齐,可毕竟刚睡醒,脚下没根,就这么被拖了好几米才反应过来,刚想骂羊溢发什么疯,却被一闪而逝的场景惊呆了。
彼时他已经被羊溢拉着跑出了很远,可抛在脑后的那片营地残像却依然顽qiáng地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
倒塌的帐篷,混乱的驴友,刺目的血迹……熊!是的,他看见了熊!而且不止一头!
左小兵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他们会遇见熊,为什么熊会袭击他们,他只知道危险的吼叫声依然在背后,他需要跑,需要跑到无穷远。
这样的念头激发了左小兵的潜能,到最后几乎是他带着羊溢在跑了,最后两个人终于缓过神时,营地已经消失在茫茫深山里,回头望,分不清哪个方向。
“呼呼……没追来了吧……”左小兵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息,上气不接下气。
羊溢也好不到哪去,但心略微安了一些:“应该没追来……咱俩都他妈跑到另外的山头了……”
“我总算相信当年西安事变蒋介石一口气跑上骊山的事儿了……呼……呼呼……这他妈生死关头,人的潜力绝对无穷……”
羊溢没接茬,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
左小兵再次回忆起那刺目的红,不忍去想。
山间又起风了,微光中的黎明,比夜更冷。
“怎么办?再回去吗?”左小兵没了主意。问归问,可说真的他不敢,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面对生与死,他克服不了那从心底泛上来的恐惧。
羊溢却知道即便他们俩想回去,也没办法了。现在的他们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再无长物,古村何处,漫漫山林哪里寻得到。即便等下太阳升起,他们可以靠手表指针辨别方向,可谁又知道营地在哪个方向。
但这些话羊溢没有对左小兵说,他只是给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看看吧。”
左小兵有些慌,但这慌也是有限度的,因为羊溢在旁边,羊溢说再看看吧,那便是有希望。
终于,两个人在不知名的山间等到天亮。
寻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台,羊溢在群山的环抱中搜寻营地。
太阳挂在天上,却像蒙了一层雾,这不是个好天气,yīn霾中带着浓浓湿气。
“怎么样?”左小兵凑过来,有些担心地问。
“看不出来什么,”羊溢皱眉,不自觉抿紧嘴唇,半晌才道,“往山顶走走看吧,上面视野该好一些。”
现在的羊溢就是左小兵的主心骨,既然对方说往上,那就往上。
只是这上,却并不如想象中近。
明明触目可及的山头,却好像怎么也攀不到顶。天空依旧yīn沉沉的,像随时会塌下来,压迫得人不舒服。左小兵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汗水已经出透,自己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脚下不停。
“歇一下吧。”羊溢忽然回头,对他说。
左小兵摇头,一停就再迈不动了,他知道。
羊溢没再多言,只是放慢脚步,却依然稳稳攀登在左小兵的前头。
手表的指针已在十二点处重合,山头近了,更近了,却依然未到。
一丝微弱的疼从胃里蔓延出来,左小兵知道这是提醒自己该吃饭了——他有胃溃疡,一到饭点儿胃了一空,便会这样若有似无的开始疼。不严重,却闹人。
羊溢也在不住的看表,他并不如左小兵认为的那样镇定,山顶迟迟不到,焦躁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困住他。
终于,暮色降临时,两个人抵达山顶。
左小兵瘫在地上,觉得把一辈子的体力都用光了。
羊溢也很累,却还是分出一只脚踹对方:“给我起来!”地上凉,这笨蛋回头再感冒,靠,想想都更杯具。
左小兵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管羊溢怎么说,就是一动不动瘫在那儿,反复一句话:“没力气了!没力气了!”
羊溢黑线,心说你嘴皮子倒溜的。却还是撸胳膊挽袖子,生拉硬拽把人弄了起来。
“疼得厉害吗?”
左小兵刚坐起来,就听见对方问了这么一句,满脑门儿问号。
羊溢被对方茫然的表qíng弄得想抓狂,可实在没力气了,只好解释说明:“我问你的胃,疼的厉害么?”
之前因为太累,胃里那点不适被左小兵忽略了,现下羊溢问起,他才觉得疼来。
不过羊溢怎么知道?
“哪那么多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羊溢毫无回答的意思,只是像安抚又像宽慰地说了句,“忍忍,等回到营地就好了。”
真的能回去么?左小兵没敢问。他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条士力架,递给羊溢。
羊溢愣住,下意识就问:“哪儿来的?”
左小兵摸摸鼻子,有点发赧:“我这不是胃不好吗,医生建议少食多餐,所以身上总会揣那么一些零食,觉得胃要空了吃一点。”
羊溢眯起眼睛:“你带了多少?”
左小兵不明所以,很乖地把全部库存掏出来晒,脸上难得有了往日的得瑟:“嘿嘿,七条,我猛吧。”话至此足够,那种因为新买的户外运动服很多口袋所以他就非常无聊地把每个口袋都塞一条权当娱乐的事qíng就不用说了。
羊溢深吸口气,忽然怒了:“你他妈带这么多不知道路上吃两口,怎么着,胃疼好玩儿!?”
左小兵吓一跳,不知道羊溢gān嘛发那么大火,莫名委屈:“靠,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营地,gān粮不得省着吃吗!我节衣缩食心心念给你留着,你不说感激涕零,还他妈吼我!?”
羊溢扶额,搞不懂自己为嘛要在体力透支的qíng况下跟左小兵因为一个无厘头的原因吵架。他俩似乎总能把话说到岔路上,然后你吼你的,我气我的,各自内伤。
最后在羊溢的yín威下,俩人各啃了一条士力架,然后登高远眺。
半分钟后,左小兵放弃了:“这乌漆抹黑能出来哪儿是哪儿啊。”
羊溢不理他,继续认真往下看,仿佛营地就在下面某处似的。
左小兵百无聊赖,转着脖子四下乱瞅。
忽然,一个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左小兵按捺不住激动呀地一声叫出来。
羊溢闻声回头,顺着左小兵指的方向望,也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祠吗!是不是!是不是!”左小兵语无伦次了。
羊溢微微眯起眼,只见不远处的山崖边,一坐小祠堂赫然而立。
正气祠,这会儿哪怕它镇着恶鬼,也恍若家般亲切。
5.
雨,已经下了两天了。
确切的说是雨夹雪,又湿又冷,几乎要把人冻伤。
正气祠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羊溢和左小兵躲在祠堂里的供桌下,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因为一张口就是阵阵白气,然后牙齿便不由自主的打架。
士力架只剩下三条,水倒是管够,他们却依然饿得前胸贴后背。
左小兵曾经无数次梦想着与羊溢靠这么近,不论是他抱对方,还是对方抱他,可当这些都实现的时候,他连笑都挤不出来。
要死了么?要死了吧。过不了几天报纸就会登出来,连标题他都替记者想好了——冒失驴友深山遇熊,祠堂两人双双殒命。
明明知道营地在哪个方向,明明可以逃出去的,去被这该死的雨断了全部希望。
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渺小无力得近乎绝望。
“明天雨会停吧?”左小兵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羊溢摸了摸他的头发,罕见的温柔。
“嗯。”第三次相同的回答。
左小兵有些难受。还没活够,他不想死,他甚至没正经谈过一次恋爱。
察觉到怀里人在发抖,羊溢眉头皱得紧紧。半晌,他从左小兵身上摸出倒数第三条士力架,语气是不容置疑的qiáng硬:“吃了。”
左小兵抿紧嘴唇,就是个摇头。
虽然明天雨未必会停,但万一停了呢,这些吃的是支撑羊溢找到营地最后的希望。他对自己没信心,但他相信羊溢。
知道左小兵犟,可都这个时候了还犯倔,让羊溢气得心口疼。
最好威bī利诱甚至拿断jiāo恐吓了,才好容易让左小兵塞进去半条,然后那家伙的嘴就想蚌壳似的闭紧了,再撬不开。
是夜,淅沥沥的雨声明显弱了势头。
左小兵缓缓睁开眼睛,剧烈的胃疼让他难以入睡。
羊溢搂着他,眉头还是那万年的川字。左小兵不自觉扬起嘴角,悄悄凑近偷了个吻。
羊溢的嘴唇很软,跟他的人完全不合。
但是吻起来绝对的好滋味,一如自己无数次的想象。
左小兵闭上眼,忽然觉得特满足,仿佛死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6.
雨停了,天依然沉如暮色,但雨实实在在的停住了。
羊溢在清晨一睁眼,就发现了这个简直可以媲美祖国统一的好消息。qíng不自禁地摇醒左小兵,他难掩兴奋:“雨停了,我们可以下去找营地了!”
左小兵昏昏沉沉的,被羊溢一摇,更觉得头重脚轻。好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这是,雨停了?
羊溢察觉到不对,抬手摸上左小兵的额头,很快兴奋退去,眉头重又皱起:“你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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