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找回来。”叶朝枫说,“王大文只会把东西给赵冠生,叫人去盯住姓赵的。”
副主任疑惑道:“怕没那么容易吧。赵冠生是个人jīng,这么gān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次不知道收了那边多少好处,肯定藏得特别严实。”
耶律皓兰忽然轻轻扯了一下哥哥的袖子。叶朝枫看了她一眼,对大家说:“今天太晚,先散了吧。明天上午九点开会。”
等到人都走尽了,叶朝枫才转向妹妹,说:“你说吧。”
耶律皓兰说:“赵冠生和赵子彬是宗亲。赵冠生没儿子,赵子彬小时候被抱到他家里当儿子养过七、八年之久。”
“这我都知道。”叶朝枫说。耶律家同赵子彬家有些jiāoqíng。
耶律皓兰说:“赵冠生一直把赵子彬当儿子看待。也许我们可以从赵子彬那里下手。”
叶朝枫看着妹妹丢在桌子上的钥匙串,有一个水晶狐狸的小坠饰,那还是今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似乎记起妹妹十七岁的生日宴会上,赵子彬随着做外jiāo部部长的舅舅也来了,送了耶律皓兰一串紫水晶手链,两人跳了好几支舞。
“你……”
耶律皓兰拨了拨头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总得为这个家做点事。”
叶朝枫伸出手想摸摸妹妹的头发,但是忽然想到妹妹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已经非常成熟,未必会喜欢这种摸小孩子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是耶律皓兰竟然主动靠了过来,依偎进他的怀里。
她轻声说:“我心里有谱,你不用担心。
第七回销魂独我qíng何限
嘉佑二年的上学期,宋大的学生在上传递着中央台的某一期“大宋之子”,尤其以法学院的学生最为积极。不为其他,因为这期采访的他们学院深受敬爱的包拯包院长。
这已经是包拯第四次继任院长一职。
这个出生在小镇上,辍过学,下乡做过知青,返城自学考进宋大,留校后由一个小小助教做到宋大法学院院长的老人此刻感叹不已。回忆少时受的种种白眼,几次从那个位子上给人拉下来又再爬上去,再想想现在走在校园里总会听到的尊敬的一声“包院长好”,只觉得人生大梦一场,起起伏伏,世事如海,沉浮不由己。
他的额头上还留着下乡割猪糙时弄上的伤,家里的夫人也是那时候遇上的小芳。现在回忆起来,乡村的空气真是清新,是大都市的乌烟瘴气所远不能比。那时候包夫人还是水灵灵的少女,现在也已经是个芳华已逝,犹存丰韵的老太太了。唯有下乡晒黑的皮肤这么多年来都没转白,总给小孙子形容是黑人版的肯德基上校。
展昭给他叫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包拯多喝了几杯,向这个他非常赏识的学生吐了几口苦水。
刚正不阿?换你在这位子上沉浮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脾气是没有被磨去的?我这是树立jīng神形象,宋大的法学院需要这么一个偶像来鼓励学生。你们将来出来,都是法律界的栋梁。可是你也要知道,律师,打离婚官司的也是律师。gān这行远不像外人看来的高品。小昭啊,你这孩子资质是好的,就是有时候,不要把那些事看得太重了。做人就和做地毯一样,能屈能伸,经得起践踏,可包可裹。一切的公道,一切的人法天理,都是在心中的。可是人心,才是最险恶的啊。你们要学的不只是法,是人的心。
还有更多的苦水,没来得及吐,就已经给包夫人打断了,“寝室快关门了吧?小昭一个人回去没问题?”
包拯拉着展昭的手说:“走,我送你下去。”
夜风有点凉,宋大花园小区的路灯已经调低了,一只大蛾子胡乱拍着翅膀在一盏地灯旁上下扑着。包拯的酒气散了一些,清了清嗓子。“药学院的耶律晁锋是你朋友吧?”
展昭过了一会儿才想清楚说的就是叶朝枫。“是,大一就认识了。”
“他是辽国人。”
展昭笑笑,“宋大里辽国和大夏的留学生很多啊。”
包拯说:“他在宋大也算名人了,他妈妈花残月我也认识,以前还来上过我的公选课。”
“我爸也上过您的《大宋王朝法律基础》呢。”
包拯看他一眼,说:“他们那届学生,安排的是别的老师教。我记得你爸爸是因为选修课冲突,才改选了我的课的。”
展昭听出话里的不对,“那花阿姨是……”
“是跟着你爸爸改选到我班上的,她那时候在追求他。你爸爸拒绝了她,弄得满校都知道。然后他去汴京医学研究所的名额就给抹掉了。”
展昭脚步滞了半步,觉得一边脸火热。
包拯说:“我也不该跟你们孩子说这个的,那都是上代人的事,年轻时谁没有为谈恋爱闹过一两次的。只是我想提醒你,这个耶律晁锋,不只是个简单的留学生,这孩子心机深,像他母亲。你这孩子呢,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太老实。以后凡事都要多想一想厉害关系。”
展昭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微有发福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包老师,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花残月在这边办了一家药研所,还帮着药学院培养研究生,所以学校对耶律晁锋很是客气。表面上看,结jiāo他也是不错的。只是,他出身到底不是那么单纯,你同他走得太近了小心受伤,凡事多留个心眼。”
展昭听出他还有话未说,却不好问。
包拯喜欢展昭,也是因为这个学生很像他年轻的时候。那骨子勤奋上进是任何一个长辈看着都喜欢的,尤其是这孩子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有时候包拯都在后悔为什么侄女包娉婷会放弃掉这个少年。到底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人一点,还是大家那时候年纪还小不懂得感qíng。罢了,年轻人的事,谁说得清。
那年冬天特别冷,连辽国和大夏来的学生都在抱怨老天,学校也早早就开始供暖。有了暖气,学生们都不大爱出门了,尤其是要跑到其他区上的公共课,旷课率奇高不下。
这样的qíng况下,白玉堂居然还能大早爬起来坚持去上耶律皓兰第一节课的《西域宗教学》,其动力的来源,自然是青chūn期的荷尔蒙。
白玉堂倒死不承认自己有多喜欢耶律皓兰,漂亮的姑娘人人爱,他只是赶早上她的课中的一员。学校里没选上这门课而挤进来旁听的大有人在,耶律皓兰的课永远爆满,就像寒冷冬日里的热辣火锅。
材料学院的花冲就是居心不良中最有代表的一人。
花冲这人,号称“半月公子”,指他同女生jiāo往从来不会超过两个星期。生得好皮相的他有点像少年版的大宋球星狄青,风趣幽默,家世显赫,所以在学校里受欢迎程度远远高与庞院长的儿子。据他自己说,凡是认识他的人,要不爱他,要不就恨他。这句话好像上了学校十大名言榜。
展昭倒是认识他的人中少有的不爱他也不恨他的。花冲的篮球打得颇好,前阵子展昭接任学校篮球队队长一职后,就曾想拉他入队。花大少爷拽得别人欠他二五百万似的,头发一甩,说:“烈男不事二队。”
白玉堂事后从展昭这里听来,一个劲冷笑:“来什么三贞九烈?要是辽宋哪天打起仗来,他还能抱着美女投江以示忠烈不成?”
白玉堂对待女孩子们,更多像是兄妹关系,大家可以吃吃喝喝谈点小恋爱,但是不发展ròu体关系。而花冲这种动辄带女生上旅馆的,在白玉堂看来,完全是做了十辈子和尚投胎的货色。他瞧不起花冲粗鄙的好色。所以后来在耶律皓兰的课上一眼看到那个家伙包着本书煞有介事地坐在第一排,就像看到别的野狗跑到自己地盘上撒尿一样浑身上下不慡。
花冲的父亲是花残月的堂兄,虽然两家基本没有来往,但是耶律皓兰和花冲还勉qiáng算是表兄妹的关系。花冲觉得这个皓兰表妹简直是女人中的极品。年轻的女人没她漂亮,漂亮的女人没她聪明,聪明的女人没她有家世,有家世的女人没她内敛稳重。他曾编了一个宋大校花榜,第一名曾是建筑学院的息红泪。息学姐去年毕业,继任的是外语学院的林诗音;第二名是文新学院的丁月华,活泼烂漫;第三名是历史学院的赵chūn妮,人家是皇帝的gān妹妹得加分。现在耶律皓兰来了,所有排名都得全部往后挪一位。
白玉堂对他的敌意,他当然感觉得到。每次上课都有人用恶毒的眼神盯着他的后脑,狠不能钻个dòng出来,他也是会寒毛直立的。
无声的战争在底下悄悄展开着,耶律皓兰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说着教皇的某次公开讲话。讲完一章,说:“现在我想请一位同学上来……”
话没说完,底下的手纷纷举了起来,迫切得就像幼儿园的孩子想上台领蛋糕。
耶律皓兰笑笑:“请一位同学给我们大家画一个年表,把历届宗教战争总结出来……”
一半的手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
“……写清楚战争名称,教皇、涉及国家及国王……”
又有一半的一半不甘心地放下了手。
“……并且不能看书。”
现在整间教室里只剩两只手还屹立不倒。耶律皓兰一看,那两人正是白玉堂和花冲。她对花冲没有好感反而有点反感。看他面对她故意刁难的问题还这么有自信,觉得正中下怀。于是点了他:“就这位同学吧。”
白玉堂急了,脱口道:“老师,他不是我们班上的。”
其他眼红的男生也纷纷点头附和。花冲回头瞪白玉堂一眼,目光里夹着毒剑。白玉堂挑衅地冲他仰起下巴。
耶律皓兰都看在眼里,心里一动,说:“你们两个都上来吧,看看谁写得好。”
这个女人是高手。花冲和白玉堂同时在心里感慨,不再迟疑,跳出座位奔上讲台。
“休息十分钟,两个同学加油。”耶律皓兰说完,拍拍手里的粉笔灰,离开了教室。
白玉堂和花冲两人向对方丢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一人霸据一半黑板,拿起粉笔开始狂书。
此刻的耶律皓兰坐在教师休息室里喝着茶,想起白玉堂瞪眼睛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她想,他大概也默写不出年表,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不肯示弱吧。另外那个同学那赤luǒluǒ的眼神她从小就见得多了,还好白玉堂从来不用这眼神看她。他看她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欣赏,坦然的,单纯的,让她觉得非常舒服,感觉到全然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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