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尔仁也感觉到了,面色也一变,我们走近了些,轻轻嗅到从女太皇的身上传来一股血腥之气,他的脚步开始发颤,却仍然上前轻扶女太皇的肩,柔声唤道:“古丽雅,别怕,我来接你了。”
果尔仁的脸开始巨变,因为女太皇的身体猛地倒了下来,他却惊骇在那里,灰色的眼珠满是伤心绝望,他及时地扶住女太皇,可是她盛装华服上挂缀的玉饰却着地摔个粉碎,脆得让人的心都惊了起来。
女太皇美丽的酒瞳紧闭着,面色苍白,而她的胸前直cha一柄利刃,匕身深深没入女太皇的胸口,唯有镶满名贵宝石的刀柄留在外面,竟然是我失落在怪shòu口中的酬qíng。
我心中大惊,为何我的酬qíng遗落在此,难道是皇后遣人行刺了女太皇吗?
“古丽雅,古丽雅……”果尔仁哭喊着女太皇的名字,他灰色的眼珠泪如泉涌,我掏出胸中的雪芝丸,还有四颗,拿了一颗yù塞到女太皇的喉中。果尔仁灰瞳赤红,怒瞪我:“你这妖女,要给她吃什么?”
“这是原家的雪芝丸,有起死回生效果,果先生,你还记得吗?”果尔仁夺过来嗅了嗅了,然后立刻放在嘴里嚼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喂到女太皇的口里。
我微叹,女太皇的睫毛微动一下,睁了开来,看清了眼前的果尔仁,血色的嘴唇微微颤着,勉力出声道:“果尔,是你吗?”
果尔仁咬牙切齿道:“是谁击伤了你,是谁?”
女太皇看着果尔仁,微笑变得苦涩,果尔仁的灰瞳开始收缩,声音也有些不稳:“难道是他,是撒鲁尔吗?”
女太皇苦笑连连:“我的珏儿,可怜的孩子啊,”她的手颤颤地抚上果尔仁心碎的脸,惨然道:“你不要怪他,他是被我们bī的啊。”
果尔仁泣不成声:“腾格里在上,我只是想取你回乌兰巴托,我带兵来只是为了防止葛洛罗部的偷裘,可是他却联合大理外贼入侵我火拔家,说来说去,都是原青江,恶魔的孩子,才会这样的丧心病狂,无qíng无义。”
女太皇忍痛微微摇摇头:“不要怪然之,不要怪珏儿,不要怪任何人,小时候的珏儿是多么善良,如果我们没有bī他练那无相神功,bī他离开他心爱的木丫头,如何会变得如此疑忌,我们用姚碧莹骗了他这么多年,如何会不愤怒。”
果尔仁面色惨然,喃喃道:“他这是在向我报复。”
他搂紧女太皇,使劲挤出一丝笑:“好,好,好,我不怪他,古丽雅,我来带你走,离开这个皇宫,我们去乌兰巴托,我们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会没有事的。”
然而女太皇弯长的香睫挂了下来,果尔仁连连点着她的xué道,女太皇这才又睁开了眼睛,酒瞳无神地看着果尔仁:“然之,是你么?是你来看我了么?”
她的眼中慢慢升起一阵奇异的明亮,仿佛热恋中的少女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口中也喃喃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声,那曲调温和柔转,似是初恋的少女在向qíng人诉说衷肠。
果尔仁愣在哪里,满眼的心碎不信,伤心的泪流不停,女太皇又看了看果尔仁,笑容消失了:“是你,果尔,我刚刚见到然之来了,怎么他又走了?”
过了一会,她似乎又醒悟过来,无限伤感地轻叹着:“原来只是一个梦,一个梦,是啊,原清江终是一个梦,可是……可是,我好想见到他最后一面,”她的声音轻了下去,看着果尔仁伤心的灰瞳,眼角一滴泪滑落在那鲜红似血的礼服上:“对不起……果尔……”
她絮絮地轻声对果尔仁说着对不起,哽咽难忍:“可怜的果尔……都是我累你一……
她定定地看着果尔仁,带着无限的悲辛和怜悯,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果尔仁拥紧女太皇,努力压抑着自己,埋首哭泣,他的声音如冬天雪夜里的乌鸦,嘶哑难听,一向挺得笔直的身体佝偻着,显出无限的老迈和疲惫,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哭泣的脸上涕泪jiāo流,沟壑间布满血迹斑剥,甚是难看,让我联想到吸血惊qíng四百年,影片中那个为爱人而背叛上帝的孤独的老吸血鬼,无尽的岁月里忍受着思念的煎熬,最后却眼睁睁地看着转世的恋人另嫁他人,他躲在yīn暗的角落里,哭得稀里哗拉的,那张无限悲幸而丑陋变形的老脸。
他曾是突厥最有权势的人,这种权势甚至超过了撒鲁尔,然而成王败寇,一夕之间他失去了一切,甚至连最后的爱人,阿史那古丽雅也失去了。
他真得输了!可是我和他心知肚明,他输给了原非珏,而不是撒鲁尔,如果不是非珏藏起了那半块紫殇,今天败在这里的便是撒鲁尔。
撒鲁尔杀死亲身女儿的画面还血淋淋地留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弟子chūn来那烧焦的尸首,那成堆的尸山,还有眼前女太皇的苍白的脸。
我无力地僵坐在地上,看着女太皇的尸首,心中痛得无法呼吸,非珏,非珏,你为什么让这样一个杀子弑母的恶鬼占据你的身躯。
为什么?
背后忽然传来侍女的尖叫声,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宫人尖利的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果尔仁行刺女太皇,果尔仁行刺女太皇。”
我一回头,这才惊觉身后无数的兵士涌了进来,领头的那个挥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那张年青的脸兴奋得扭曲起来。
“狗贼果尔仁,腾格里的罪人,你背叛神圣的可汗,行刺女太皇陛下,理应受到腾格里最严历的惩罚。”
“我和女主陛下如何信任你,你为何要出卖我?”果尔仁回过头直视着依明,带着极度的不可至信和愤怒:“为什么?你原本是个奴隶,我给了你自由,一手将你带大,让你入宫侍候女太皇,你为何要出卖我?”
“你老了,果尔仁,”依明从果尔仁身上抽出利刃,同果尔仁肖似的灰瞳冷如冰,嗜如血,咬牙切齿道:“竟然忘了,你把我的父亲活活下了油锅,你把我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阉人,还问我为什么?”
“你的父亲参与叛乱,死有余辜。”果尔仁冷笑着,奔上前挥刀疾砍,可踉跄间却被一个士兵从背后砍了一刀,前方几个人也砍了他好几刀,一瞬间,他的浑身流着血,拿着刀手打着颤,一代英雄的果尔仁刹那间如被野狗围咬的láng,再骄傲却已然血ròu模糊。
果尔仁终是倒了下去,他喘着粗气,慢慢地爬向倒在地上的女太皇,依明却中途踩住了果尔仁的手,一刀砍下,斩断了整个握刀的右手臂,果尔仁闷哼一声,倾刻间右臂血流了一地。
依明那灰色的眼瞳里发着残酷的光:“腾格里在上,阿塔您可看见,我手刃仇人,果尔仁,你当初如何折磨我阿塔,我今天便如何折磨你,你在天之灵,可看见,果尔仁,你这个老鬼,你和你的冒牌贱女儿残害了多少宫人,以勤王之名又吞并了多少部族?”
果尔仁满脸是血,却依然鄙夷地看了一眼依明:“你这无耻的阉人,凭你也配杀我果尔仁?”
依明正待挥第出二刀,果尔仁一个跃起,左手臂奋力掷出弯刀,正中依明的大腿根部,果尔仁扑到女太皇的尸体上,一敲chuáng边的蓝田玉雕láng,我和女太皇脚下的石板立刻蹋陷了,依明捂着伤腿,怒吼着:“该死,果尔仁遁下秘道逃跑了,快去叫阿米尔伯克。”
转眼间我的眼前又是黑暗,果尔仁拿了雪芝丸吃了一颗,快速地点了止血的xué道,将女太皇绑在背上,我抬起头,满dòng壁画,正是以前和齐放误入树母神后进入的走过的女太皇的地宫。
果尔仁咬牙拔出女太皇胸口的酬qíng,立时血流如注,他看到了,不由满面泪痕,努力忍着抽泣撕下布条缚住女太皇的胸口,然后冷冷地对我道:“木姑娘,你看着老夫失了一臂,可是觉得老夫罪有应得。”
“果先生,很多事qíng,在一开始做的时候,便注定了它的结果。” 我淡淡地说着,目光看向永远沉睡的女太皇,沉声道:“可叹这弓月宫中深埋的无冢枯骨,还那些死在无相真经下的无数冤魂,与其说是撒鲁尔或是非珏的累累血债,不如说是您一手造成的,因为是您创造了撒鲁尔,唤醒了这个魔鬼……如今报应到了您的身上,也不算太晚,只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人罢了……”
我站了起来,向果尔仁躬了一躬身:“果先生,我要走了,我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理突厥的是是非非了。”
“老夫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弓月宫!”果尔仁却轻哧一声:“木姑娘你真是天真,他借着大理外族的力量yīn谋破了火拔部,这场仗赢得不光彩,突厥人最服英雄,接下去,他会挽回他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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