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等菜好了,我妈说卖菜的时候带着我,我还没去过城里哪。”张亮添了下嘴唇高兴的跟身边的徐涛说着,徐涛点头,“去看看也挺好,不过,你姑家不是城里的吗,你怎么还没去过哪?”徐涛有些奇怪的问着。
张亮一撇嘴,“我姑不喜欢我们去,我妈从来不带我们,有一次我姑带着她家小丫头回来,人家丫头片子说了,咱们这都是土老帽,德行,我才不稀得去她家。”
徐涛沉默的看了一眼脸上明显带着不忿的张亮,其实这种qíng况到什么时候都存在,就好像自己当兵的时候,城市兵与农村兵中间就有一条很深的隔阂,城市兵瞧不起农村兵,徐涛记得新兵连的时候,甚至因为城市兵出口侮rǔ农村兵,而打起来的事件。
徐涛不是很理解城里人高人一等的心态,徐涛更不明白农村人有什么值得让城市人瞧不起的,没有农村人辛苦的种粮,城市人吃什么粮?没有农村人种菜,城市人吃什么菜?在徐涛看来,无论城市人也好还是农村人也罢,都是相辅相成的,谁也离不了谁,就好比商品,城市人是求,而农村人是供,供与求缺少哪一个都不行。
“等菜好了,咱一起去。”徐涛轻声安慰着张亮,张亮使劲的点了下头,呸的吐了一口吐沫,“好,徐涛,你不知道,我大姑总怕我们求她似的,总是说什么家里只靠姑父一个人挣钱,吃的用的全要买,你知道吗,我爷前两年有病的时候,我大姑说家里没钱,就给了二十块钱,转身都没到一个月自家就买了台电视,我奶知道了,哭了一宿,那次要不是我爸出去台钱,我爷就扔了,徐涛,我不服气,凭啥?都是一样的凭啥就她那样?我们都是土老帽,难道她不是土老帽出身吗?”
张亮的声音在寒风透着一股茫然,徐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看了一眼梯子,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张亮,“别想了,以后自家过自家日子,咱不求就是了。”
张亮使劲的点点头,“我才不求她哪。”说完突然嘿嘿笑了一下,四处看了一下,凑到徐涛耳边,小声的说道,“我跟你说,其实我姑她婆家也是屯里的,只是我姑父复原回来,不知道怎么分到城里了,她们每年过年都要回屯子里过年,只是我姑她婆家离咱们这远没人知道而已。”
徐涛看着脸上带着笑的张亮,跟着笑了起来,“你别出去说,万一传出去,你妈该遭罪了。”
张亮白了徐涛一眼,“我没你那么傻,我知道,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徐涛笑了笑,“别唠了,赶紧的扶好,我gān完了。”张海喊了一嗓子,徐涛张亮赶紧扶住梯子,看着张亮踩着梯凳,咯吱咯吱的下来了。
张海抹了把脸看向徐涛,“小涛,哥回去了,你们俩把院子看住,今个冷,还有,小涛,弄点雪把手搓搓,你看你手冻的。”说完指了指徐涛的手指,徐涛笑着点头,看着张海快速的离开。
☆、第十一章
1991年1月22日,星期二。
睡醒一觉醒来的徐涛拉开电灯,拿起放在一旁的闹钟看了一眼,十一点十分,徐涛揉了揉了脸,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里屋,直接来到灶房,打水洗了把脸,把身上的狗皮袄裹紧,推开房门,呼的一股冷气袭来,徐涛打了个冷战,闷头顶着呼呼的大风往后院走去。
拉开大门走进棚内,徐涛抬头看向棚内,看到坐在暖墙边困的直点头的徐燕,徐涛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天气越来越冷,这段时间给姐熬坏了,徐涛脱下狗皮袄走到徐燕身边,轻轻的蹲了下来。
“姐、姐。”徐涛小声的叫着打瞌睡的徐燕,徐燕腾的一下抬头,“咋了咋了。”
徐涛按住徐燕的肩膀,“没事,姐,回屋睡去,我来守着,你好好睡一觉。”徐燕松了一口气,看到蹲在自己面前的徐涛,“不用,小涛,你快回去睡觉,姐能行。”
徐涛没有说话,拉起徐燕,把手里的狗皮袄披在徐燕身上,看着徐燕眼下乌青,微微皱眉,“快回去吧。”徐燕看了一眼徐涛,使劲眨了眨眼睛,“我不困。”徐涛被徐燕的举动弄的露出一丝笑,“姐,回去吧,都快十二点了,咱家就咱俩,说好的轮班,你要是在这样,以后晚上不用你了。”
徐燕瞪了徐涛一眼,“知道了,我回去睡觉,灶眼里的柴火刚添没一会,你坐着歇一会,看住了,今个可腊七了,熬过这几天没准天能缓缓阳。”
徐涛点了下头,轻推了徐燕一下,“好了,别推,我回去了。”徐燕说完转身往门口走去,看着徐燕离开大棚,徐涛长出一口气,检查了一遍四个灶眼的柴火燃烧的qíng况,又试探xing的摸了摸暖墙,刺,徐涛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暖墙烫的手已经搭不上去了,仔细感受着棚内的温暖,徐涛坐在了放在暖墙边的狗皮垫子上,又把徐燕放在一遍的旧棉袄披在了身上。
静静的看着菜地里已经要成熟的菜,徐涛没有了往日的欣喜,皱着眉,慢慢的算着家里柴火的数量,算完徐涛心底却有些发愁,家里的柴火已经不够,没想到今年冬天异常的寒冷,怕影响暖棚内的温度进而减慢菜的生长或是把已经长了老高的菜冻死,暖棚内的不断的烧着柴火,尤其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家里的柴火眼瞅的蹭蹭的往下降。
二十几亩地的苞米杆子就这么一扎一扎的往灶坑里塞,总算熬到现在,再有半个月菜地里的菜就可以拉出去了,可事实的qíng况确实家里的柴火别说半个月了,连一个星期都熬不住,而现在已经是北方最寒冷的时候,老话说的,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别管是不是真的冻掉下巴,话里的意思却是告诉人们天气寒冷的程度。
看着已经发紫的茄子,徐涛抹了把脸,眼神划过一丝坚定,九十九都拜了,还差最后这一哆嗦,怎么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前功尽弃,等天亮就去林子里拉断木,反正自家不拉,有缺少柴火的也会去,不行就在去柴火垛多的人家买点。
打定好注意的徐涛站起身小心的顺着地垄沟查看的菜的生长qíng况,自家大棚内只种了三种,按照当初跟胖婶家商议的,两家完全错开,自家种的是豆角、茄子、尖椒、,而张亮家种的则是huáng瓜、柿子、芹菜、菠菜、小白菜、小油菜,只是huáng瓜、柿子这两样种的比较多,而剩下的四样种的相对少一些。
看到豆角已经快有自己手长了,徐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好,总算这两个多月没白辛苦。
棚外是呼啸的北方呼呼的刮着,棚内是徐涛嘣嘣劈木头绊子的声,棚里棚外两种声音jiāo杂在一起,给这个寒冷静寂的冬夜带来一丝丝让人发涩的淡暖,随着徐涛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斧头,一滴又一滴汗水顺着徐涛的鬓角往下淌着,把堆放在门边所有的木头全部劈成一块一块的,徐涛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抱着绊子挨个塞进灶坑。
gān完所有的一切,徐涛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消消汗,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徐涛摸了摸脖颈和后腰感觉已经不在cháo湿,站起身走到门边提着放在一边的水桶,徐涛希望尽量在自己守夜的时候把所有力气活gān完,虽然因为年纪和气力的关系,gān的有些慢,但徐涛还是希望尽可能的减轻徐燕的负担。
顶着大风一桶又一桶浇灌在菜地的井水不仅仅是土壤所需要的水分,也是徐涛姐弟俩的全部希望,等徐燕六点钟起chuáng的时候走进暖棚看到的就是刚刚浇完菜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徐涛。
满头满脸的汗水顺着徐涛鬓角额头不流淌着,徐燕看着湿润的菜地,堆放在一边高高的木头绊子,弟弟瘦小的身影,鼻头突然觉得发酸,徐燕知道徐涛这是怕她累到,可徐燕宁可累的喘着粗气的是自己,也不是瘦小的徐涛,小涛本来长的就比别的孩子小,现在却当一个壮劳力似的gān着家里所有的力气活,徐燕低头看着微微颤抖的双手,蹭的一下紧紧攥住拳头,还有半个月才能出菜,要是真的因为这点地把小涛累坏了,自己真是哭都找不到调了,不行,不能再这样熬着小涛,这一刻徐燕后悔了,后悔死要qiáng拒绝胖婶安排大狗子二狗子替换她们姐弟俩。
徐燕抬头看了一眼徐涛,决定一会去胖婶家找胖婶,人qíng已经欠下,一次也是欠,十次也是欠,她徐燕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láng,欠下的人qíng,一定会还清。
“姐,想啥哪?”徐涛有些好奇的看着站在门边发呆的徐燕喊了一声,徐燕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徐涛,脸上露出笑容,顺着侧面小道走到徐涛身边,坐了下来,“没想啥,小涛,回屋睡觉去吧,姐来。”
徐涛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我不困,你走后我把柴火塞完睡了好一会哪,等我困了我在睡。”徐涛说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菜地,“姐,咱家柴火不够了,咱们屯谁家柴火垛多,咱买点吧,要不然下周就一点苞米杆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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