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张大明、于桂花还是徐燕、张家三兄妹,都沉默了,慢慢的去想,张家三兄妹和徐燕想没想明白,徐涛不知道,但张大明、于桂花肯定是想明白了,只要看到俩人越来越亮的眼神就知道。
张大明笑了,伸手摸了摸徐涛的头顶,“小涛,还有什么?把你想的都说出来。”
徐涛笑了一下,“叔,咱们屯子人什么样 ,你们要比我清楚的多,能出馊主意的人绝对不少,但咱们把利润分出去后,咱们就成了大队重点保护的人家,没有谁敢惹咱们,那怕他眼红的眼珠子掉出来也白红,只要他还想在屯子里住着,只能溜须着咱们,叔,婶,你家在盖一个大棚,但是这个大棚不是让你们自己种自己卖钱的,而是以学习的名义租给大队,我家也加盖一个,同样是以学习的名义租出去,一年象征xing的收点钱,但是至于最后归大队长还是会计咱们就不管了,只要这两棚子在,咱们在整个前水五大队就彻底安全了,大队长会安排人来看护咱们的棚子。”
徐涛的话让想明白的于桂花、张大明对视了一眼,呵呵的笑了,于桂花啪的一下拍了徐涛一下,“好小子,脑瓜子真好使。”徐涛揉了揉鼻子笑了。
☆、第十七章
谈完事qíng已经是凌晨两点,徐涛徐燕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张家,回到家里,徐燕微微皱起的眉头让徐涛露出一丝笑意,也不忙着回里屋,坐在炕沿看着自己琢磨的徐燕,“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想明白?或是说有什么事你没听明白?”
徐燕抬头看向徐涛,橘huáng的灯光下,徐燕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涛已经变了,清瘦的小脸上不再是怯懦的表qíng,尤其是眼神,不再是过去的躲闪,而是带着淡淡的平静,是的,就是平静,好像一下子不再是十岁的半大小子,而是能够充当家里顶梁柱的爷们,徐燕的心qíng有些复杂,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可以,徐燕真的很希望徐涛能够像张亮一样调皮捣蛋,而不是这样一副大人的模样。
徐燕看着眼神暖暖带着笑意的徐涛,心底叹了一口气,伸手摸着徐涛的头顶,“涛啊,姐是不是很没用?姐过完年都十六了,可家里还让你跟着cao心,不说别的,就是这次种菜卖菜都是你张罗的,姐也就给打个下手。”
徐涛拉下徐燕的手,呵呵的轻笑起来,徐燕带着丝丝的不解看着眼神暖暖轻笑出声的徐涛,“涛,咋了?”
徐涛摇摇头,“姐,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别看我说的头头是道的,其实我就是瞎琢磨,家里还是全靠你张罗,要是没有你,我瞎折腾啥?姐,咱跟人家不一样,咱有父母跟没有一样,他们走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咱俩是血源亲人,你依靠我、我依靠你,咱们俩少了谁都不行,啥叫没用,姐,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
徐燕摇摇头,摸了摸徐涛黑瘦的小脸,“涛,你不用安慰姐,姐知道,要是没有你琢磨出来的那大棚,不用别的,就他们俩欠下的债就能把姐压垮了,姐是既高兴你懂事了,知道琢磨怎么给家里添进项,又心疼你过于懂事,你看看二狗子,你俩一般儿大(一样大的意思),二狗子还比你大两个月,可人家才是真正的孩子,每天虽然也gān活,但更多的是玩,姐也希望你能像那些跟你般对般大的小子似的四处疯玩,但事实上,姐离不开你,家里也离不开你,这个破家把你绑的死死的,小涛,你怨吗?怨姐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说完话的徐燕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紧张,徐涛看着徐燕眼神中带着的那点点胆怯,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暗自摇摇头,决定把话说清楚,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自己变了,姐能感觉到,没想到感觉到的竟然是觉得自己没用。
徐涛收起脸上那一丝笑意,认真的盯住徐燕的眼睛,缓慢中带着隐藏在骨子里的丝丝韧xing轻声开口,“姐,我为什么要怨你?没有你,我早在他们跑了的时候就饿死了,是你陪在我身边养活我,是你在我受伤的时候出去给我讨公道,是你一口饭一口饭省出来供我读书,不是他们,我为什么要怨你?姐,我不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的支柱是你,姐,不怕吓到你,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想活着,活着太累,有你才有我,姐,什么没用的话以后不要在说了,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谁也不能少。”
徐燕笑了,带着泪露出了灿烂的笑,橘huáng的灯光下,徐燕的笑在徐涛眼里,美的惊人,徐涛说不出怎么形容这种美,但徐涛知道,这一刻的徐燕好像挣脱开满身的枷锁,冲出牢笼一样,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美。
徐涛笑了,使劲握住徐燕的手,“姐,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徐燕使劲的点点头,“姐会,无论你走的多远,姐跟你保证,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姐在你身后站着。”
1991年2月14日,农历除夕。
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的徐燕,睁开眼看着被烟熏的发黑的屋顶,脸上露出一丝笑,像是怕吵醒徐涛似的,把头缩进被窝,躲在被窝里,偷偷的笑了起来,心里不断的咀嚼着徐涛说过的话,徐燕心里美滋滋的,徐燕觉得自己就是徐涛心里最重要的人,正如自己跟徐涛说的那样,要一直站在徐涛身后陪伴着。
重新钻出被窝的徐燕,脸色cháo红,眼睛湿漉漉的,淡淡的晨光中透出一股少女的妩媚,要说徐燕漂亮,是真不假,不是时下流行的圆脸大眼睛的富态相,而是小小的鹅蛋脸,细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中带着一股泼辣的美,笔挺的鼻梁,微微有些厚的嘴唇,一笑的时候嘴角边还带着两个小小的梨涡,而且徐燕属于特别受端相那种人,越看越俊俏,要不是因为吃的不好gān活又多,外表乍一看又瘦又黑,徐燕早就被屯子里的那些二流子盯上了。
不过以徐燕的泼辣,也没人敢,徐燕上学的时候,曾经因为别的同学拽她头发,反复说完不听,直接抓起凳子削了过去,要不是男孩子跑的快,当时脑瓜子就gān开瓢了,从那以后,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徐燕手黑敢下手。
一个人偷着美完的徐燕爬起来,穿好虽然洗的已经掉色但很gān净的衣服,小心的把被子叠好,打开炕柜,拿出装钱的匣子,拿出所有的十块钱,想了一下又放回去一半,零零散散的十块钱、两块钱、一块钱,凑够欠大队的五百块钱钱,用一个大花手绢包好,放在了被跺底下,上午送礼的时候要欠大队的钱还上,既然已经打算跟大队长这些人打jiāo道,而且也打算bào底,就没有道理欠着钱不还。
收拾好的徐燕下炕来到灶房,把压好的灶坑引着,烧上开水,一年到头了,别管有没有新衣服穿,但至少要把自己和小涛身上洗gān净,去去灰尘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到了八点多,门外传来喊声,徐涛才睁开有些发涩的双眼,使劲抻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惬意,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真舒服啊,这几个月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大棚里的菜总算清gān净了,能够一觉到天亮,徐涛觉得很幸福。
在徐涛心里幸福很简单,有饭吃、姐还在,时不时的睡个小懒觉就能让徐涛美上一整天,一个人追求的越少,得到的幸福感也就越qiáng烈,现在的日子对徐涛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如果可以,徐涛真想让时间停留,不过听到灶房传来的说话声,徐涛笑了一下,起chuáng穿衣服,直接来到灶房。
徐涛徐燕姐弟俩走后,于桂花撵着三个孩子睡觉,自己收拾一下,就躺进了被窝,想到站在门口送徐燕姐弟俩的时候,看到互相搀扶着回家有着瘦弱背影的两个孩子,于桂花心底有些发酸,于桂花从来没有怀疑过徐涛为什么突然聪明了。
在她的心中,徐涛一直是个有些内秀的孩子,虽然话少有些沉默,甚至还有些胆小,但这些年一个屯子里住着,徐涛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就曾经看过徐涛拿着一个苞米杆子自己琢磨的编出了一个小玩意,虽然有些难看,但是人家孩子自己琢磨的,而且燕子也说徐涛知道了爸妈不要他们姐弟了,于桂花只是以为徐涛长大了,懂事了,自己那时候不也是吗?爹娘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是啥活不会gān,可爹娘死了一年,自己被赶出去以后,不是也啥都会gān,人啊,就是没bī到份,要是bī到份,啥都能gān。
想起吃晚饭的时候,大明子跟自己说的,徐大庆那俩不是人的东西在大队借钱把债务扔给俩孩子,当时小涛站在会计室就傻住了,回神后气的眼眶子都红了,满眼的血丝,于桂花呸了一口,在心底把徐大庆两口子一顿骂。
洗完脚收拾完自己的张大明回屋看到躺在炕上的于桂花,心里有些心疼,“大花,过年没啥事了,你好好歇歇,你看你这段时间,那下眼袋又黑又肿的。”
于桂花有些好笑的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头边的张大明,自家老爷们啥样,于桂花可是知道,结婚二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老爷们给自己一句让人舒坦的话,于桂花也知道张大明对自己对孩子都好,但这个闷葫芦的xing格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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