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用二十两买的,可信吗?先不说能滥用职权qiáng买qiáng卖的问题,就是这二十两的来路,也够做文章的,你看看上届县府留下的账面,再看看你自己在吏部报的家产……”
“……”
“二十两换来上万金的家产,那个邢大林若知道自己死罪逃不掉,在刑部反咬你一口说他行贿与你,这地,这公账就是证据!”
“……”
“我出钱,你出力,当然处置方法也有我五成的说话权!”
“……”
“一个大善人拥有这片土地——你别管他用什么手段——‘他’为做善事,以非常,非常优惠的条件长期租借给县衙门,每年佃户只需支付少量的租子,缴纳合理的税金就可以……”
“……”
“一是账面清楚,二是县衙不会再缺经费,三是百姓也安居乐业,至于做大善人的‘我们’又不怕bào露身份,又有租金可以拿……一举数得。”
“……”
“你若想分给那些穷人些田产,大可以等邢大林获罪入狱,他剩下的地产充公化成县衙的财产,到时再作打算也来得及啊。”
“……”
一正一反,摆事实讲道理,彻底分析,反复论证,说的某人哑口无言。
大半个时辰过后……
周奕满意地收起地契——终于搞到手了,海宁这孩子有时候还真固执。
海宁书读得多,身上总带着一股文人的清高与傲气。说实话,钱财对他乃是身外之物,能维持温饱即可,两袖清风又怎么了?!那些地契对他实在是可有可无。
周奕不同,jian商家族出身,遗传基因里面就带着捞钱的本能,又着实被外公惯坏了两年,彻底习惯了奢侈的生活,让他窝在怀中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闷死也无聊死了。
两人生活标准不一样,起争执简直是早晚的事。
平静的生活只消停了一天。
“喂,我们现在都已经很有钱了,你还想gān嘛?”
“怎么?你嫌钱咬手啊!”
不用问,贪得无厌的那位就是周奕。
周奕看着海宁写的那个‘财政预算’,“钱不是算出来的,我的少爷啊,你那些什么五十两,一百两的……要等到秋收收了租子才能见到,”周奕无奈的看着海宁,“现在可是chūn天呢,住这么破的房子……你还真没要求!”
“好啊,你要去同华城,我不拦你,可你别告诉我打算典当那些东西。”海宁指着柜子里的包裹。
周奕包裹里还有那日逃出府时身上带的零碎饰品,皇家的东西,一出市面简直就像方向标一样jīng准。
他要是敢典当,纯粹找死。
“俺有地契!”周奕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西山的地契晃了晃。
“你敢卖?!”海宁拍着桌子站起来,咬牙切齿揪住周奕的衣领……那与怀中县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
“俺抵押贷款!”
“抵押……什么?”
周奕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搂着海宁的脖子,咬耳朵,“我们去钱庄,今儿为师再教你一样有用的好东西。”
然后,拐着海宁上路去同华城。
第32章 jian商,又见jian商!
到了同华城,周奕找到当地最大的钱庄商号。
原本以为要花好大唇舌跟钱庄解释抵押贷款的意思和权限,结果刚刚说明来意,就被请到里面办手续……原来这项服务已经有这么古老的历史了!?
他们两人可真是少见多怪。
以西山地契作抵押,借了两千两银子,一年以后连本带利换两千四百两。
年息百分之二十,利息很高,不过……一年的功夫……也不算苛刻。
仅仅是西山就抵了两千两银子……在某种程度上,海宁才是最大的jian商。
“接下来,要gān什么?”海宁没好气地看着周奕两眼发光。这个混蛋家伙想必早就算准这步了,怪不得死皮赖脸的要把那些地契弄到名下。
搞到了两千两银子……想到这里海宁就觉得脖子后边阵阵发冷,他可忘不了周奕的行事风格。
“丝绸是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是吗?”中午吃饭时,周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这么一句。
“当然,丝绸轻薄,手感质地上乘,但晒则退色,湿则失形,易皱,易磨,太娇气。产量少,工艺又复杂,穷苦人哪里享受得起。”论起来,海宁知道的也不算多,只是凭经验总结出这么几条。“你想怎样?”
周奕笑得露出整齐的一排白牙,“富人都有个毛病,只要有显富攀比的地方,绝不在意多花冤枉钱!”
这样的回答听得海宁晕头转向,“你到底要gān嘛?”
“我明天启程,要去祈兰一趟。”再往东两个县,就是殷国产丝的圣地——祈兰。
海宁一脸怀疑,“嗯?你要做丝绸生意?好像很多讲究的,分什么绢、绫、葛、纱的,还需要雇好多熟练的织工绣娘,你懂吗?!”
“不懂!”
周奕老实的回答换来海宁的白眼,“那你还敢……,算了算了,赔了你就老实了!”
周奕能做亏本的买卖么?
关于jian商这点,从他外公,到他舅舅,到他,一辈比一辈jian诈——是家族遗传,他从不避讳。
虽然他确实不太懂什么绢绫葛纱的,但是来这里的途中,他已实地走了一趟祈兰,访遍各地农户,掌握他想掌握的……
这里的商业还很落后,法律也不太健全,所以……未来几年的丝绸市场就因为他这一趟,被搅个翻天覆地。
蚕分很多种,什么桑蚕,柳蚕,天蚕,琥珀蚕……种类不一样,吐的丝等级也有高低之分。
其中以天蚕为上品。
蚕吐丝又分时令,一般都有chūn夏秋三季,又因为气候和树叶质量的影响,chūn蚕丝质为上乘。
祁兰县位于山林区,海拔略高,不燥不cháo气温偏低,因为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特点,蚕丝品质比别处分外高出一截,且只产chūn秋两季丝,每季的产量也很低。
这里的蚕丝呈淡淡的绿色并附着独特的银色光泽,织就出的丝绸,柔若微风轻若无物,色泽绚烂妙不可言,达官贵人们以拥有它为贵,织坊铺子以它撑门面,划分三六九等。
天蚕丝受尽争抢追捧,是难得的珍品。
——周奕看中的正是这点。
被困在太子府半年的时间里,周奕为了排遣时间看了许多罗耀阳书库里的藏书。
像祁兰天蚕丝,这么名贵有趣又特别的东西,自然会被收录到类似《大殷风物志》的文献里,并且被善言善工者不断的添加整理收集。所以,即便从未真正接触过,周奕也所知不少。
天蚕丝成品的价格高得离谱,那是因为织就不易,染色,绣工,运输,储藏……每一道都要往上加价,另外成品里面又多少含有攀比之风,最后的高价也不奇怪。
但若论起原丝,按照质地,价格还是比较合理公平的,不然养蚕的农民也何必辛苦一年又一年?
这个时节,别处的chūn蚕大概已经开始出丝,各地织锦的大商家也到了收丝备货的季节。
当然,祁兰这里还要晚一点点。一般要等到商家各处收完了,才到这里收些比较过后的jīng品。
可就是这段时间差,周奕不辞劳苦跑遍祁兰县大大小小的村落,联络到当地的族长、长老之流的管事人物……
有两千两银子垫底,确实比空手套白láng省了周奕很多唇舌。
一锭丝一般可以卖到八十到一百二十钱;一两银子则可以换一千两百钱。周奕高价以一百到一百五十钱每锭的货到付款的价格跟当地的族长、长老谈妥收购。
有他们的帮衬,两千两白银,方便、快捷、不余遗漏地收购了从一等到六等的全部优质天蚕丝。
特级蚕丝早被当作贡品押送到京城,六等之外的天蚕丝除却本身的特xing,质量已与平常无异,所以此时若别人也想买到质优的天蚕丝,惟有一途。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叫垄断,叫暗箱cao作,叫哄抬市价扰乱市场,算经济犯罪。
但在这里……叫jīng明,叫手段。
对族长、长老之流的人来说,周奕是诚实可信的善良商人,对辛苦养蚕的农户来说,是改善他们生活的大好人。
周奕垄断的不仅是这一季的祁兰天蚕丝,还有往后的三年内的收丝季节——这也是为什么要与族长谈收购的根本原因——确保垄断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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