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有脾气,周奕的劣根xing就在于:他若不顺心,就非折腾得六畜不安不可,他在家如此闷了几天,怎么能不弄得天怒人怨?!在家折腾狠了,被忍无可忍的众人轰到街上。
出门就是为了散掉那些郁郁之气,周奕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清风送慡的好天气,结果今日出门第一站,跑了一趟城南的平康药铺后,他的心qíng甚至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不顺’来形容了。
本来是顺便去平康药铺包点药,结果,居然,居然遇到了……
“啊呀,真是巧了,没想到这里碰到公子,同华城真是好地方,温度适中气候宜人……”
“……”
“啊!这御医之名是担不起了,周公子,老朽已经告老还乡,现在就是一介布衣郎中,在这里就是找个糊口的营生……”
“……”
“公子这脚步虚浮,唇色偏淡,气血不足,不像仔细调养的样子,过来让老朽看看……”
“……”
周奕被拉着左看右看,翻眼睛看舌苔,银针扎得跟刺猬一样又连灌了两大碗药,折腾近两个时辰才逃命样的离开药铺……
小小的同华城,周奕的熟人却越来越多,其实个中曲折,彼此想必也心知肚明,只是皇后这么做的用意,让周奕很心慌……
这番郁结、担忧、烦心,在他的第六感告知自己目前被人跟踪了以后,周奕的脸色黑得达到历史新低……
其实周奕也算是消息灵通人士,同华城里有个什么动静,他都会很快知晓,但这只是就一般qíng况论。迁扯到政治波动向来就很难预测。
比如这次,太子爷突然到访,让同华城的治安市貌一下子成头等大事。太守大人对几个城官下了维护治安的严令,但又语焉不详,弄得底下的官员云里雾里,下手时的‘过犹不及’也在所难免不是?
所以,周奕此时这身‘我是混混’的街匪路霸装扮简直是太不合时宜了。他在街面上逛了没多久,就被一个巡街的官差当作‘危险人物’盯住,只待人手聚齐,上前拿人。
周奕几乎是立刻就觉出来有人跟踪,一面心下纳闷,一面穿行在人群里试图甩掉尾巴。
走过小街,穿过巷子,挤进集市,晃过酒楼……没三两下便把盯梢的给甩了。
周奕站在街角,透过石头墩子向后张望那个失去目标的官差,摇头撇嘴、语带不屑,“哼!新——手——!”
周奕整整衣服拉拉帽子,托起鸟笼子,刷地打开折扇一步三晃的继续去欺压(吓唬?!)良民。
没几步远,又生出受人紧盯的感觉,周奕顿时感到一阵烦躁,转过身狠狠地回瞪过去。
这一瞪不要紧,待看清了对方是谁,周奕脑子嗡地立刻大了一圈。
只见路边不远的茶摊里坐着一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锦衣青年,星眸朗目,不怒自威,坐在简陋的茶棚里也丝毫不减其风华气度,而这位贵人此时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周奕第一念头是脚底抹油赶快溜;
转念一想那样太明显,又镇定下来——就装作不认识,然后把眼神平静的滑向别处……
眼神刚滑开一半,他又猛然想起上次就是这么被识破的……
不行不行,还是当作陌生人随便用眼神打个招呼!
算了,gān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也不行,万一是天罗地网,跑也没处可跑。
或者……
还没等周奕找出个好法子,只听那边贵人开口说话,“周奕,琢磨完了吗?琢磨完就过来,难道你还要我倒屣相迎?”
听着这口气,周奕瞄了瞄左右不利地形,不得不放弃顽隅抵抗的念头,硬着头皮上前,gān笑,“不敢不敢,您…怎么…来了?”
罗耀阳没有回答,他对周奕的脾气了解甚深,看着他这副不伦不类的小痞子样,习惯xing的皱皱眉又问,“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谁惹你了?”
周奕见罗耀阳这种态度,加上避无可避,便索xing放下忐忑不安的小媳妇样,大大方方坐下来,一边咕咚咕咚灌着罗耀阳的茶水,一边抱怨,“刚刚有官差跟踪我。”
罗耀阳一听心下了然,语带责备,“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副德xing。”一伸手,把周奕脸上的长毛黑痣揪下来。
“哎呦!”周奕揉揉被扯痛的那块ròu皮,瞪了瞪对方,突然新发现似的看看四周,“就你一个人?刚刚的官差不是你派下来的?”刚问完,周奕立刻觉得问得多余。以自己的本事,以罗耀阳对自己的了解,他若想抓自己怎么会派一堆菜鸟巡街?
何况,罗耀阳是什么人,即便要找他,又怎么会跑到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撒网?当然是有的放矢,且有了万全的准备才会动手。
看看这大街,看看这茶摊,看看罗耀阳这身便装、这副状态……两人相遇绝对是百分百的巧合!
周奕吐血的心都有,今天,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最霉的一天!
周奕眼睛一转,岔开危险话题,“您是出来体验民qíng的吧!”
他心里还抱着小小希望,希望这次真的是‘偶遇’,这样起码他还有机会可以脱身再跑;但如果罗耀阳的目标真的是他,那么现在自己的‘老巢’恐怕都已经列为危险地带了。
这…简直…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若我说……是为了你呢?”罗耀阳的一句话把周奕打得七荤八素。
周奕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可巧有外人cha话解围,
“就是这个人!”cha话的人大吼一声——就是刚刚被周奕甩掉的那个小尾巴!
“哼,一看就是个混混。拿下!”一队官差,在领头的呼喝下迅速包围了周奕和罗耀阳两个人。
周奕抬头一看,无奈地翻个白眼,转过头看罗耀阳,一群虾兵蟹将,你还不管管?!
罗耀阳没管,所以当前的两人在铁栅栏后面的稻糙上继续聊天……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到这种地方。”周奕一边折稻糙一边闷闷地说,“全拜你所赐。”
罗耀阳正靠着栅栏看外面,听到这话回过头,“怎么说?”
周奕板着脸,“就算我是混混怎么了?那也算个有钱的混混,你看官府什么时候跟有钱人过不去?何况我还没开始‘鱼ròu相邻’呢。”
“再说,你看看旁边和对面的那几个牢房,关的都是乞丐流làng汉。坐牢有片瓦遮身、有免钱饭,他们平时想进都进不来,这回被请进来,算是沾了你的光。”
“你穿成这样连个人也不带,不就是微服私访么,怎么还会让官府听到风声?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的。”
“我知道,太子殿下的手令太大你不便在这些小人物身前拿出来,但……你的功夫那么厉害一定打得赢他们,上次都能用碗盖砸我手指……”
“一进来就让我们通知家人保释……官府肯定是穷疯了。”
……
周奕坐在地上喋喋不休,一边数落,一边使劲儿扯地上的稻糙。
“周奕,”罗耀阳对那些话充耳不闻,他平静的看着他,“你在害怕,你很紧张,为什么?”
周奕立刻耸肩,手下意识地松开已经被他抓得零碎的稻糙,“呃,我……害怕?哈!怎么可能?!”
还未等他夸张的笑容消下去,周奕的下巴被两根手指轻轻托起,明亮对上深邃,罗耀阳因练剑而略带粗糙的拇指,细致轻柔的抚过他的脸颊,“周奕,在这个小且空乏的牢房里,你刚刚一直企图让自己忙碌!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告诉我,为什么害怕?”
第46章 面对牢狱之灾
周奕看着那抹墨黑,坚定且不容拒绝,把自己全身笼罩着、束缚着,无处可逃。
明明已经是下定决心的事qíng,明明已经被埋藏内心深处决定永远不再碰触的秘密,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依然能清醒维持的假象,但在他面前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仿佛他知晓自己心底最晦涩的过往和最不为人知的酸楚。
视线逐渐模糊。
“为什么害怕?”
为什么不?
他怕感qíng太热,怕思念太浓,怕心底某种按捺不住的qíng绪,怕他眼底的那份炙热跟坦然,怕不由自己地回应感qíng,怕迈出的那一脚让他们两个都万劫不复,更怕身份的秘密被揭开…无法面对,无所适从……
他们之间的……太复杂了,复杂到脱离他的掌控,让他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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