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出了屋子便朝大门而去,回头对圆圆吩咐道:“我的药落在了林府,你去向老夫人禀一声,今夜便不留宿了,明日一早再过来拜年。”
今夜与往年不同,本该寂静的时刻,街上却还有不少人,纷纷朝一个方向而去。
林曦掀起车帘,“现在什么时辰了?”
团团说:“亥时了,听说今夜不宵禁,宫门前会放烟花,少爷,这看来这是真的,大家都朝皇宫去了。”
团团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林曦没说什么,只是朝着宫门的方向弯了弯眼睛,接着放下车帘,耐心地听着哒哒的马蹄声。
侯府离林府并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圆圆先下了马车。
林曦走出车厢,踩着车沿伸手让她扶着正要下车,忽然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并不像丫鬟的,宽大有力还带着厚厚的茧子,于是蓦地一抬头,就看到一身黑的睿亲王站在马车下笑着看自己,而圆圆正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林公子,请。”
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笑意,手上微微使劲便让林曦失了重心往下,接着上前一步便抱了个满怀。
高大的身影拢住相对瘦弱的身体,林曦还未接触到寒冷便被温暖包围,让人流连不想离开。
不过虽是半夜,然而丫鬟侍卫还在,即使侍卫皆来自睿王府亲卫,然而众目睽睽之下,林曦还是没有那厚脸皮大胆亲昵。
缓了缓跳动的心脏,然后轻轻推了推坚硬的胸膛,于是赵靖宜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但牢牢地牵了林曦一只手。
林曦翘起了嘴角,却也没放开。
一匹大黑马从黑暗中走过来,马蹄如他的主人一般踩着高傲的步伐,慢悠悠地走到赵靖宜身边,伸长脖子,俊美的马脸便对着林曦。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大黑马歪了歪头,甩了甩尾巴,原地踩了几脚,喷了几个鼻息。
赵靖宜利落地翻身上马,拉着林曦将他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只手臂顺势搂到了林曦的腰上,便见他俯下身对林曦说:“曦儿,冷了就紧紧地抱紧我。”
林曦不由地想起那几次糟糕的共乘一骑,不由地戏谑道:“那可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王爷的霸道和不讲理可是深入人心。”
赵靖宜拉过身上的黑色大氅,将林曦裹得严实,无奈道:“林公子宽宏大量,这些不愉快还请尽早忘了才好。”
说着看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卫一眼,双腿一夹马腹便带着林公子走了。
“少爷。”团团圆圆在身后喊了一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匹大黑马融入夜色。
瞪大了眼睛彼此互看了一眼,团团担忧地望了望不远处的林府大门说:“这怎么跟周妈妈jiāo代呢,少爷跟王爷……这,周妈妈非得打死我们不可。”
俩丫头随身伺候,林曦不可能瞒住她们,圆圆知晓,同屋的团团哪怕不说也慢慢清楚了,不过今日三更半夜,林曦如此大胆的离经叛逆之举还是震惊了她们。
这若是回府,周妈妈问起来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过去呢!
她们看了周围一眼,车夫和侍卫都是睿王府送过来的,周妈妈管不到他们头上,只剩她俩了。
“两位姑娘,有王爷在就不必担心少爷了,今夜既然不让你们伺候,就当放个假吧,宫门口放烟花,老成送你们过去看看?”
马车夫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名唤成忠,人如其名看起来忠厚老实又其貌不扬,不过驾车向来稳当,平日里沉默寡言随叫随到,今日见俩胖丫头六神无主的样子,便笑呵呵地问道。
“圆姑娘,王爷吩咐了,让我们照顾好两位姑娘,你们放心,在王爷和公子回来之前我们定将两位姑娘送回来。”
卫甲也没走,这会儿替团团圆圆打开了车门,而这话中的意思便是还要继续瞒着林府下上。
犹豫了一下,圆圆拉住团团的手走向马车,没好气地白了卫甲一眼,“我是怕我们少爷吃亏!”说着便借着卫甲的手上了马车。
卫甲哎了一声,“怎么会,王爷一颗心全扑在林公子身上,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以后小的还需圆姑娘在林公子面前美言几句哩。”
圆圆哼哼了两声没说话。
团团捂住嘴笑了一下,斜眼打量了这个一直跟在睿王爷身后的男子。
卫甲被看得挠了挠头,陪笑道:“团姑娘请。”
团团说:“圆圆脾气急,还请大人多担当些。”
卫甲赶紧摇了摇手,“没,挺好的,她这样挺好。你们坐稳了,老成,走了。”
净山寺与净佛寺相对,只是净佛寺是国寺,庙宇宏伟,平日里达官贵人往来频繁,讲法闻道解禅意,弟子众多香火旺盛,深入俗世。
而净山寺在净山之上,更有修道自省之意,除了真正修行悟xing之人百姓甚少参拜。不过又一个日子却是除外,每到七夕乞巧节,若想要个好姻缘,年轻未婚男女却是必定要到这里来了。
净山寺又名月老庙。
林曦站在山脚下,就着星光抬头望着那长长的隐在黑暗之中的蜿蜒山阶,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大晚上来这黑漆漆的山上,又冷又暗,周围还没人,林曦心里有些发毛,若不是身后栓马绳的男人武力过硬,他真想立刻离开这里。
赵靖宜点亮了一盏灯笼,走到林曦的身边,“走吧。”
“上山?”林曦不可思议地问。
昏暗的灯光下,林公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如此明显且生动的表qíng让赵靖宜忍俊不禁。
“是,上山。”
赵靖宜牵着他的手,走上石阶,周围黑暗一片,树隐隐绰绰,静谧之下灯笼的光照亮一小片地方,圈住了两个人。
林曦本该紧张和害怕,却神奇般平静了下来,从相握的手上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他的不安,再抬头,沉静的赵靖宜抿着唇,却无法忽略那扬起的一抹温柔弧度,这个男人英俊深刻却一直冷面不近人qíng,唯独对待林曦对了几分温qíng和耐心。
忍不住握紧粗糙的大手,林曦嘀咕了一声,“一同守岁哪儿都行,为何来这山上,若有危险怎么办?而且这么高,我可爬不上去。”
赵靖宜听了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快了。”
山路一拐,林曦便停下了脚步,面前便是净山寺最大的一个特点,长长的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没有一丝缓冲之地,一口作气直冲而上。
此刻石阶两旁已间隔地挂上了灯笼,往远处望去仿佛天上的星辰排列到了地上,点点星火,遥相呼应。
此qíng此景,林曦忽然想到一个传闻。
一同走完这九百九十九级石阶的男女,今后的婚姻也会如同这行走的过程一般,今生今世相互扶持,相互鼓励,不会因贫穷富贵而抛弃,不会因病痛灾祸而放弃,艰难艰苦却能坚定地走到最后。
只是这个时代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定亲之后也为了避嫌难以单独相见,未婚男女一同走台阶打眼又不庄重,是以上香祈愿的孤男寡女多,而他们另有一条康庄之路直接可由马车至净山寺。
拾级而上多是婚后夫妻和谐举案齐眉者,如萧玉衡便曾许诺白氏上净山寺还愿,不过盲婚哑嫁幸福的毕竟少。
林曦望着这条被拾辍过的台阶,看着安静悬挂的灯笼,万般滋味顿时浮上心头。
赵靖宜与他并排而立,侧过脸,温柔且深qíng地问:“曦儿可愿于我一同上山?”
愿意吗?自然是愿意的。
旁边的男人根本不懂làng漫为何物,能做到这些可见用了心。
“赵靖宜,今后你真的要同我一起吗?”林曦歪了歪头,忍不住再次求证。
换来的是赵靖宜更加紧握林曦的手,坚定地点头,“是。”
“那走吧。”林曦弯起眼睛和唇角,率先走向台阶,他林曦可不是扭捏之人,既已相知相许,自是向着相扶相随而去。
然而赵靖宜却拉住了他,“曦儿,等等。”
林曦回过头,不解。
只见赵靖宜走到他的面前,将灯笼递给他,接着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到林曦身上,顺势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我虽感动曦儿能与我同心,可惜你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说完他转过身在林曦的面前蹲下,手向后招了招,“上来。”
林曦吃了一惊,顿时有些无措,还有些动容,尊贵的睿王爷想必除了世子还没有背过谁吧?而且这么长的台阶……万一半路上趴下了怎么办?
“我很重。”憋了半天,林曦才说了一句话。
一个书生,能有几两ròu?还没他一杆长枪来的有分量吧。
赵靖宜哭笑不得,回头道:“我心里有数,曦儿,赶紧上来,若是快些,怕还能赶上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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